“本王在拓跋一族排行十四,薄姑娘可喚本王十四,自然,若是姑娘願意,大可直呼本王名諱,連勍。”
連勍?!是他!
薄柳之停下步子,臉色微僵,只是片刻,掀了脣.瓣,眯眼看着他道,“見過十四爺。”
“呵呵……”連勍低低的笑,踱着悠閒的步子慢慢朝她走進,眼底逆流清光,“其實本王更喜歡你喚我……十四哥!”
嘔!
薄柳之差點燜出來,暗暗撇了撇嘴,語氣卻保持着客套,“十四爺說笑了。”
“本王哪裡有說笑,本王當真得不得了。”連勍站定在她面前,微弓了身子,虎目犀利,緊迫的盯着她,黑亮的瞳仁兒裡印着兩個小小的她.
大眼細脣,明眸皓齒,不算美,確屬清秀佳人,容貌溫婉,只是她眸低深處透着的果堅告訴他,這個女人,絕不似她的長相溫婉,不定還是一隻帶着尖利爪子的小野貓兒,不過,這樣的女人,征服起來,纔有趣!
薄柳之抽了抽嘴角,往後退了幾步,漂亮的額頭微微皺了皺,笑道,“十四爺正值青春,若是喚您十四哥,柳之自己該笑話自己了。”
他看上去,與拓跋聿年紀相仿,喊他哥,她想吐!
“呵呵……”連勍又笑,終是沒有再說什麼,低頭拍了拍衣襬,狀似漫不經心,“那本王該如何稱呼你,薄姑娘太生分了,喚你阿之,之之,還是柳之,柳柳,或者……皇后娘娘!”
他越說,薄柳之眉頭蹙得越緊,直覺來者不善。
她都不想問他是如何是知道她身份姓名這種愚蠢的問題了。
紅脣輕抿了抿,正欲答話。
連煜小爺率先道,“之之是我親爹的專稱。”
“你親爹?!”連勍垂頭看連煜,冷脣一勾,微蹲下.身子,大手在連煜腦袋上使勁兒揉了揉,語氣依舊溫柔,“小不點,告訴本王,你親爹是哪位?”
“拓跋聿!”連煜大聲道,不爽的拍開他的手。
連勍心裡顫了一下。
眯了眼青禾,擡頭看薄柳之,嘴角勾了莫名其妙的笑,“難怪!”
薄柳之看着他嘴角的笑,心裡說不上什麼感覺,就是不舒服。
連煜回宮,除了拓跋瑞幾人便是薔歡知道他的身份。
其他的人,拓跋聿原是打算在青禾五歲生辰那日宣佈。
這之前,溫昕嵐前往龍棲宮撞見過連煜幾次,只是並不知道她有無察覺出。
知曉連煜的身份以後,連勍又盯着連煜看了一陣,他低着頭,看不清他的神情,而後並無多留,離開了。
薄柳之心裡惴惴,帶着兩個小傢伙進了殿。
不想她剛走進花房,殿門口便熱鬧了起來,出去一看。
竟是有過幾面之緣的蘇貴人。
而她身後還領着一些打扮華美的妃子和一些隨侍的宮女。
蘇貴人眼尖兒的看見站在花房門口的薄柳之,朝後揮了揮小手,領着衆人朝她走了過來,而後嘩嘩在她面前跪了下來,嚇得薄柳之差點沒反跪回去。
睜大眼嚥了咽口水,不明所以。
“臣妾參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蘇貴人率先道。
她一說完,在她靠後的一衆人便紛紛附和。
薄柳之提了一口氣,臉部神經快被她抽癱了,蠕了蠕脣,不可思議,像是才反應過來,飛快走了上去,急道,“你們快起來吧,不用,不用跪我……”
我去,還從來沒有這麼多人跪過她,不是折她壽嗎?!
“這禮不可廢,娘娘貴爲皇后,這禮,臣妾們應該。”蘇貴人頷首答。
什麼皇后?!
拓跋聿是有說要封后,可不是還沒封?!
而且,她回宮的消息是不是傳得太快了些。
薄柳之頭疼,無語道,“你們先起來吧,起來再說。”
“謝皇后娘娘。”
衆人這才站了起來。
蘇貴人往一側挪了一步,頓時一排端着各式各樣吃的,用的,穿的,戴的的宮女走了上來。
“皇后娘娘,臣妾們知道娘娘平安回宮時日尚淺,吃穿用度許不周全……“說道這兒的時候,她紅着臉笑了下,“皇上這般疼寵娘娘,娘娘應是什麼都不缺纔是,只不過這些都是臣妾們的一點心意,望皇后娘娘笑納。”
也難怪,這些個妃嬪迫不及待的在她面前邀寵,五年前的冥婚以及拓跋聿罷朝五年,緊接着便是太皇太后氣得離宮,不僅於東陵王朝產生了巨大的影響,這小小的後宮也是受害匪淺。
在拓跋聿罷朝的五年裡,後宮形同虛設,拓跋聿從不召見妃嬪,亦不許妃嬪主動找他,曾有妃子耐不住主動送上.門去的,皆是被廢入冷宮,鬱鬱寡歡而終。
久而久之,便沒了妃子敢去找他,卻都注意他的一舉一動。
直到前幾天,有魂蘭殿的婢子傳出消息,說是已薨了的昭仁皇后突然復活回宮了,且,連着幾日,宮裡許多曾見過這昭仁皇后的老人也不一時間撞見她,開始還以爲撞了邪了,還是這魂蘭殿的婢子給了準確的答案。
這昭仁皇后真真是“復活”了。
按理說,這備受寵愛的皇后娘娘復活了,於後宮妃嬪絕不是什麼大好的消息。
可是衆妃嬪卻似看到了希望。
五年前的時候,即便皇上寵愛這位娘娘,可後宮至少還偶得去一次,不像這娘娘“沒”了的五年,皇上一次也未去後宮。
衆人進宮的任務,除了伺候皇上,爲皇家傳宗接代以外,肩上還擔着家族的榮譽。
即便不得盛寵,享得聖恩,有幸產下一子半女那是最好不過的。
而且皇上現今只有青禾一個小公主,他們若是爲皇上生下一個兒子,身份和地位那可就不可同日而語了。
所以私下裡衆妃子便聚在一起商議,約着來拜見一次這皇后娘娘,說是打探“軍情”也不爲過,大家紛紛想看看這五年後的皇后娘娘是何摸樣。
卻因爲五年來對拓跋聿的忌憚,讓她們不敢擅自行動,而這次拓跋聿出宮前往縉雲寺,無疑是絕佳的時機。
小青禾和連煜聽到外面的動靜兒,早就溜溜的跑了出來,而青禾直接在宮女端着的紅木托盤上找吃的。
眼看着小丫頭就要開吃了,薄柳之不知道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上前先一步搶過青禾手中的糕點,而後將她抱了起來,“青禾,你想不想瘦瘦的?”
小青禾忙點了點頭,兩隻眼珠兒念念不捨的盯了眼她手中的糕點,果斷轉了頭,小吃貨表示很煎熬。
衆人似乎沒注意到薄柳之和青禾的互動,反是一個勁兒的盯着連煜看。
表情不一。
長長的眉毛,黑而密,一雙鳳目,已見幾分妖灼,嫩白的臉蛋,尖細的下巴,粉.嫩纖薄的小.嘴兒,眉目間不經意折射而出的桀驁輕謔,像極了某個男人。
衆人忍不住吸了口氣,轉而輕輕看向薄柳之。
蘇貴人緊了緊脣,似是深呼吸了一口,謙和的笑道,“娘娘,這位公子是……”
“她是我親孃……”連煜斜眯着她,小眉頭皺得緊緊的,打心底不喜歡這些個莫名奇妙出現的女人,看着就煩!
他一說完,便是一陣抽氣聲。
薄柳之搖搖頭,上前摸了摸連煜的頭,掃了一眼面前的衆人,道,“東西我收下了,多謝。”
“哦……應,應該的。”蘇貴人臉色有些尷尬。
而其他一衆妃子亦是像受了巨大的打擊般,臉色慘白慘白的。
薔歡準備好連煜喜歡吃的馬蹄糕回到前殿的時候,蘇貴人等人已經離開了。
薄柳之搖頭苦笑。
這連勍和蘇貴人等人還真是有趣。
皆是在確認連煜身份之後便離開了。
其他妃子面色有變,她倒是可以理解。
只不過這連勍,她還真拿不準他的意圖……
薔歡驚奇的看着鋪滿花房的東西,“姑娘,這些是……”
薄柳之聳肩,“其他妃子送的。”
“……”薔歡皺眉,沒出聲。
薄柳之扭頭看着吃着馬蹄糕的連煜和小青禾,道,“歡兒,你等會兒陪我去一趟朝暉殿。”
她想去看看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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縉雲寺。
拓跋聿加速行程,一日便到了縉雲寺,意料之中的,太皇太后不願見他,他索性便在寺中住了下來。
一間寬闊的禪房內。
拓跋聿臨窗而立,鳳眸凝着遠處閣樓上的古鐘,思緒卻不知飄向了何處。
禪房的房門緊闔。
宋世廉,甄鑲及南珏站在他身後,神色皆有些嚴肅。
而拓跋瑞則被留在了皇城,暫處朝事。
寂靜的空氣,沉悶得壓抑,彷彿各自的呼吸都變得沉甸甸的。
突然,一道敲門聲傳了進來。
宋世廉冷眸忽而閃過一抹亮光,沉悶的空氣彷彿也投注了新的氣息,變得輕.盈起來。
卻各自都沒有擅自行動開門,反是盯着背對着衆人而戰的高大背影。
直到第二聲,第三聲,第四聲敲門聲響起,拓跋聿才淡淡開口,“還不快請貴客進來!”
與這間禪房相隔兩間房間的另一間禪房內。
一頭銀髮寒眸的樓蘭君陰測測的看着站在他房中的嬌美女人,涼寒道,“馬車已備好,立即回宮去!”
“師兄,我剛來你就要趕我走?”溫昕嵐臉上漏了幾分小女兒家的撒嬌,輕扯着樓蘭君的衣袖。
樓蘭君閉了閉眼,清透的眸內寒芒乍現,“你若光明正大的來,我豈會趕你走!”
“……”溫昕嵐拉着他袖口的手頓了頓,語氣有些失落,“聿不許我跟,我只好偷偷的來啊。師兄,你幫幫我……”
樓蘭君不爲所動,語氣寒涼,“他不許你跟,那你就更得回宮去。你私自跟來一事若是被他發現,你知道他的性子,到時候有你好受的!”
“我……”溫昕嵐咬了咬脣,眼中浮出點滴水光,盯着他冷冰冰的臉。
心房的溫度也因爲他的冷然一點一點寒了下去。
心裡知道,五年前的事發生之後,他對她便沒了以往的寵愛,她不怪他,這些都是她自找的。
深深吸了口氣,垂眸看着腳尖兒,好半天才道,“師兄,我知道錯了,我是真的認識到我當年的錯誤……”聲線微微哽咽,擡頭看他,“師兄,原諒我?!”
樓蘭君薄脣抿了一口,盯着她含淚的雙瞳,緩緩拉開了一道弧,諷道,“溫昕嵐,他人不瞭解你,我是看着你長大,瞭解你,比你自己都甚。
所以你這些博人同情的把戲在我眼裡,除了可笑以外,沒有丁點作用!”甩開她的手,嗓音重沉,“所以,省省吧,今日,你必須回宮!”
溫昕嵐倒抽了一口氣,眼中滕饒的水漬還未散,她緊緊盯着他,突地冷冷笑了起來,絕美的臉頰有些微扭曲,尖聲道,“樓蘭君,我是你師妹啊,我不過是五年前選錯了人,拓跋聿可以恨我,那是因爲我對不起他,可是你呢,你爲什麼也同他一樣?呵呵呵……”
她說着笑了起來,眼淚冰冰的往下掉,“我就知道,這世上,除了師父,沒人有真正疼我,沒有人關心我。
尤其是你,師父在世的時候,你千百般對我好,可師父一離世,你便棄我於不顧,我離開的三年,你亦從未尋過我。我明白了,你對我好,不過是因爲師父與你尚有用,而師父疼我,所以你怕對我不好,師父便不教你才能,你是逼不得已的對我好,樓蘭君,你真虛僞,真卑鄙……”
樓蘭君銀牙咬緊,拳頭拽緊,咯吱咯吱的響,妖美的容顏似是承受了飆風般的狂怒,清透的雙瞳全是暗沉到永不會開明的黑色,高大的身子因爲怒意顫抖,一字一字從牙縫中蹦出來,“溫昕嵐,我警告你,不要在我面前提師傅,你不配!”
不配?!
溫昕嵐怒紅了眼,繃咬着脣,狠狠道,“樓蘭君,是我不配還是你不配?!你爲什麼離開香峪山,願意放棄逍遙自在的日子不過,甘願被困於皇城?原因是什麼?嗯?!你敢把你齷齪的想法大白於天嗎?”
樓蘭君身子重重一顫,眸中快速溢出一絲痛苦,炫黑的雙瞳深不見底。
看出他的異常,溫昕嵐冷嗤,咄咄逼人道,“樓蘭君,不可否認全天下屬你最爲了解我,而我亦敢保證,全天下,我溫昕嵐,亦是最瞭解你的人,呵……樓蘭君,你真噁心!”
樓蘭君全身的經脈繃得緊緊的,彷彿再用一點點力便會折斷,她的話像千萬只野蜂在戳着他的耳膜,心房縮緊再縮緊,胸腔團了一把火,那火勢幾乎焚燬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猛力的咬了咬牙,寒瞳剋制不住的猩紅一片,他捏緊的拳頭幾乎要錯骨而出,周身散發着濃烈的寒烈之氣,如困獸瞪着溫昕嵐,嗓音如敲響的城樓古鐘,沉重濁啞,“滾!”
溫昕嵐心房一滯,也被他這個樣子嚇住了,她太瞭解他,若是她此刻再不走,也許就永遠走不了了。
輕蔑一笑之後,甩袖走了出去。
這一條路走不通,她便走另一條,她溫昕嵐要的,一定會得到!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樓蘭君終是忍不住,捂住胸口嘶啞的低吼了一聲,那一聲綿長而悲慼。
那一聲一聲噁心,如惡蟲在他心底繁衍滋生,爬滿了他身體裡每一個細小的角落,幾乎將他所有能暢快呼吸的毛孔都堵塞住,窒息般的悶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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