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就是他,我見過的!”
女人微微喘氣,似乎是擔心,又似乎對那少年充滿興趣,指着屏幕上的那個少年,興奮的說:“攪得二爺睡不着覺的人就是這個小屁孩啊,今天老孃看他怎麼逃出二爺的手心。”話音說得很快,充斥着女人無以倫比的狂熱和興奮。
裡面瘋狂而喧鬧,但是外面,卻絲毫聽不見一點聲音,這裡是郊區,現在夜已經深了,喋血酒吧的隔音效果非常好,所以外面依舊是一派安靜,只有晚風吹過公路旁的樹,沙沙作響。
“陳隊,我們要等到什麼時候?都熬了三個小時了。”
陳東和幾個警察都穿了便衣,大家全躲在一張普通的長安之星麪包車上,五個人已經蹲了三個小時,一個警察忍不住了,向陳東詢問。
陳東使勁了抽了一口煙,把燃燒到菸屁股的菸頭小心的弄熄,瞪了那個警察一眼,道:“才蹲點三個小時而已,你至於嗎,等裡面的電話,信號一發出來,我們就衝進去。”
“陳隊,你說上面是不是要變天啊,這裡的黑拳場,我們已經盯了大半年了,但是上面一直沒有什麼動靜,怎麼現在突然就行動了呢?”
那個警察明顯有點大嘴巴,話匣子一打開,就收不了口。他這話剛剛說出來,其餘四個警察,就連連稱是,都看着陳東。
陳東無奈的道:“幹嘛都這樣看着我啊,我也不過是個小警察而已,反正上面讓我們幹什麼就幹什麼,其餘的事情最好別問,不然什麼時候犯錯誤都不知道,行動結束之後,到唐局辦公室領回你們的手機。”
“不就是查封一個黑拳場嗎,局裡至於把我們的電話都沒收嘛,明天早上任務結束,又要挨老婆一頓臭罵。”又一個警察有些不滿的說,很明顯,這傢伙是個妻管嚴。
陳東嚴肅起來,正色道:“好了,同志們,我們是什麼性質的工作,大家也很清楚,跟家人做好工作就是,爭取諒解,別說話了,都忍着點。”
他心中苦笑,手機不收能行嗎?這裡的幕後老闆,可是市委副書記的大公子,勢力通天,眼線遍佈,說不定這幾個人之中,就有他的人,要是不秘密行動的話,估計這邊一動,那邊就知道了。
陳東看着黑沉沉的巷子,心中暗暗地想,蘇晨那小子還真是條漢子,這麼險惡的地方,居然一個人孤身深入,雖然說警方爲他準備了邀請函,也捏造了假身份,但是一鬧起來,準他媽的暴露,到時候一不小心就把小命丟了。
以前也不是沒有警察混進喋血酒吧過,但是進去之後,就徹底消失了,連屍骨都沒有找到,現在提到混進喋血酒吧,大家都變了臉色。
陳東心中爲蘇晨擔心,他哪裡知道,蘇晨根本沒有想過遮掩自己的身份,他和李浩揚的賭拳也無法遮掩身份,而且這小子的目的,除了幫警方查找證據之外,更多的是想親手砸掉這個黑拳場,斬斷張曉偉的經濟命脈。
以張曉偉的心機,警方想在現場之中找到證據指正他,是很不可能的事情,只要張曉偉不落網,以他的背景和關係,這喋血酒吧,不出一個月,就可以重新開張。
這是蘇晨最不想見到的事情,他現在想做的事,就是把這個黑拳場完全砸廢,就算可以重新開張,也要花費天文數字的錢來整修,這纔算是出了蘇晨的一口惡氣。
張曉偉福萌不小,蘇晨明白想一下子完全整垮張曉偉,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只好退而求其次,一點點削弱他的勢力,一直到他功德耗光,一無所有爲止。
迫害父親,傷殘母親的仇,不同戴天,撞死自己幾個好朋友的仇,也不同戴天,這些仇,以前沒有能力的時候,只能隱忍,但是現在有了能力,蘇晨當然要跟他一點點清算。
蘇晨心中想着這些,往事一幕幕的浮現,偶爾擺弄着手腕上的手錶,手錶造型很是粗獷,裡面暗藏了一個三千萬像素的廣角攝像機,可以自動調焦,旋轉鏡頭,乃是陳東臨時給蘇晨戴上的,說是蒐集證據用得着,蘇晨也就用這個攝像機,如實的記錄下現場發生的一切。
他在下面玩弄着手錶,就在此時,擂臺上新的一輪搏擊已經結束,瘦削漢子淡淡的站在一旁,在他的腳下,躺着一個拳手,痛苦的呻吟着,聲音微弱,看來也是生死兩難,擂臺上大灘的鮮血,汩汩蔓延成一個特殊的符號。
場中再次發出山鳴海嘯一般熱烈的掌聲,妖豔女人的神色冷了下來,狠聲道:“通知老五上,殺了他!”她的食指好像死神的長槍,斜斜指着屏幕上連勝兩場的瘦削漢子,春水一般嫵媚的眼波中,露出狠意。
男人行了一禮,開門匆匆而去,妖豔女人坐了下來,微微一笑,向暗處道:“正主兒已經出現,難道您還要躲着嗎?”
房間之中,忽然出現了一層淡淡的黑色霧氣,霧氣漸漸凝聚,變得濃厚起來,宛若黑夜一般粘稠,一個高鼻瘦頰,目光銳利的漢子從黑霧中走了出來,面上沒有絲毫表情,只是眼神之中,狠毒之極,似乎浸了世上最厲害的毒液。
他從黑霧中出來,不言不語,只是往高背椅子一坐,小心翼翼的取出一把黑幽幽的小刀,仔仔細細的擦抹着,手溫柔撫摸着刀鋒,彷彿摸的是年少之時初戀女孩柔軟的手。
小小的刀呈新月之形,刻着古樸的花紋和許多繁複的符號,不像殺人的利器,倒像是小孩玩耍的玩具。
女人低頭看了一陣,她不是蠢貨,知道這個連二爺都要恭恭敬敬對待的神秘傢伙,是一個強大的人,哪敢放肆,她心中暗暗可惜那個看上去很帥氣的少年,看來就要死在這人手中了。
那個人似乎感覺到了她的神念波動,忽然擡頭,黑漆漆的眼眸盯了她一眼,方纔低下頭去,繼續擦拭着手中的小刀。
女人被他看了一眼,只覺得一顆心好像墜入了深淵之中,腦袋發暈,面目發白,勉強撐着身子,搖搖晃晃衝到了外面,終於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就在此時,全場歡聲雷動,熱烈的掌聲一波波直衝人的耳鼓,原來臺下此刻已經多了一人,正不緊不慢的向擂臺上走去,那人身材矮胖,面頰上老大一個青色的胎記,上面還長着一簇黑毛,招風耳,塌鼻樑,小眼睛緊緊眯着,看上去不像凶神惡煞的拳手,倒好像雜貨店的和氣生財的老闆,開口就要說出恭喜發財來。
臺下的觀衆因爲瘦削漢子貿然出現的原因,此刻已經輸了不少錢,見矮胖漢子出現,心頭大定,知道瘦削漢子再也不可能再過他這一關,這一場,終於可以翻盤了,叫的尤其大聲。
漸漸的,全場觀衆形成有節奏的聲浪:“老五,殺了他!老五,殺了他……”全場又掀起了一輪新的高潮。
瘦削漢子的眼睛已經眯了起來,好似看見獵物的貓,眉頭輕輕的抖動,所謂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他遠遠的便感覺到了這個所謂老五的矮胖傢伙,氣血龐大之極,而且舉手投足之間,拳意綿綿,正是一等一的高手,心中不免吃了一驚。
“難道這世上,真沒有公道可言?”
他皺起了眉頭,形成一個深深的懸針紋,看着格外苦澀。
老五一步一步,不緊不慢,正面上了擂臺,面上一直帶着和善的笑容,此刻終於和瘦削漢子兩兩相對,一拱手,道:“其實城南的事情,和先生無關,那些菜農,也得到了足夠的補償,先生何苦爲那些小菜農強出頭,傷了大家的和氣?”
他說話之時,眼睛定定的看着瘦削漢子的眼眸,樣子甚是真誠,似乎在對着一個老朋友侃侃而談,並非對着生死之敵。
臺上的蘇晨眉頭也深深皺了起來,那名叫老五的矮胖漢子,不但氣血強大,而且待人處事神閒氣定,不溫不和,這種人如果習武的話,一定是個不得了的人物。
瘦削漢子自然也是識貨的人,他也知道對方終於來了正主,眼睛依舊眯着,臉上肌肉卻緊緊繃着,寒聲道:“小菜農也是人,比什麼二爺少爺的,也少不了一隻鼻子眼睛,你們修築這個地下角鬥場,破壞了上面數百畝的菜地,卻讓那些菜農怎麼活得下去?”
他的眼睛冒出怒火,喝道:“再說什麼賠償,說得好聽,菜農得到你們的半分錢了嗎?反倒是好多人被不明身份的人暴打威嚇,你們可真有出息!”
老五嘿嘿一笑,促狹的道:“這個問題,政府自然會解決的,有本事你讓公安局封了我們喋血酒吧,沒本事的話,就趕快滾吧!”
他明顯是逗着瘦削漢子玩兒,說到了最後一句,小眼睛中露出殺氣來,兇相畢露,終於沒有維持自己和善親切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