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峰退下了,衆人都鬆了一口氣,忙着加固堤壩,用沙袋和石頭拼命填補充實大壩的缺口,以備洪峰的下一次衝擊。
剛過了不到十餘分鐘,只聽得轟隆隆一聲巨響,新的洪峰又再次衝了上來,狂暴的力量大家剛纔已經有所瞭解,所以這一次不用任何人提醒,都自覺的抓住了大壩上的鐵索。
蘇晨條件反射一般,一把摟住了林巧兒溫軟的身子,而林巧兒也不再掙扎,小貓兒一般趴在蘇晨寬厚的胸膛上,兩人配合得天衣無縫。
在肆虐的浪峰衝上來之前,蘇晨下意識的一低頭,只見林巧兒的身上,又盪漾起一層水盈盈的光罩,心中苦笑,女人啊女人,外表簡直比性命還重要
這一次洪峰好像比剛纔那一次要厲害好多,蘇晨憋着氣,在浪潮之中穩穩的站着,他早已經把巫訣三重樓的功力都運用到極限,腳下好像生根一般,任憑洪峰如何狂暴,都巋然不動。
就在此時,只聽得一聲驚叫,蘇晨勉強睜開眼睛一看,只見在自己的左側的一個瘦削漢子被大浪拋起,手不知道爲什麼竟然沒有抓住鐵索,洪峰如同兇惡的巨蟒一般,一卷一拋,頓時將他裹着往江心落去。
蘇晨看見這般險惡的情況,反手摟緊了林巧兒,叫道:“巧兒,抱緊我。”說着左腳勾住了鐵索,身子在巨浪之中竄出去,一把抓住那漢子的頭髮,借用鐵索迴盪之力,大喝一聲,頓時將那人硬生生拉了回來。
那漢子死裡逃生,驚魂未定,一雙手死死抓住鐵索,再也不敢大意鬆手了。
此刻巨浪回落,大家又露出了腦袋,每個人的腦袋都蓋着爛糟糟的泥巴水藻之類的東西,黑嘴黑臉,衆人好像上岸的魚兒,張着大嘴大口大口的呼吸。
看着洪峰漸漸低落下去,人人都鬆了一口氣,開始搬運沙袋,加固堤壩,但是很快的,新的洪峰又再次衝了上來,林巧兒本來準備再用水靈之氣幫蘇晨清洗身上的淤泥,看到這樣的情境,也只得罷了。
這一次洪峰比上一次的洪峰顯得更爲厲害,只聽得轟隆隆的巨響,宛如天崩地裂一般,王正喜破鑼一般的嘶啞聲音喊了起來:“大家趕快下去,不能再在上面了。”
看着遠處滾滾而來的波濤,人人都舉得膽寒,有人便順着壩堤溜了下去,但是大部分羣衆還是沒有走,現在唯一的機會,就是守住壩堤,要是任憑洪水衝擊壩堤,不加固加高的話,恐怕堤壩受不了多長時間就垮了。
不知道爲什麼,這一次蘇晨心中隱隱有不好的感覺,他還不及想什麼,洪峰又再一次的衝了上來。
這一次洪峰又要比上一次厲害得多,洪峰一次比一次威力大,只聽得地動山搖的一聲巨響,洪峰撞在厚實的壩體之上,濺起一丈多高的巨浪,迎着衆人打了過來,壩體微微顫抖着,大塊大塊的水泥塊被捲走,而剛纔佈置好的沙袋,已經被狂暴的巨浪打得不知道什麼地方去了。
就在此時,只聽得轟隆隆一聲巨響,整個大壩劇烈的顫抖着,就聽得有人大聲驚叫:“大壩垮了,大壩垮了,大家趕快跑吧。”接着傳來好幾個人的慘叫聲,倏忽間就沒有了聲息,想是已經卷進了浪潮之中。
蘇晨心中大驚,還沒等洪峰退下,他便抱着林巧兒,咬着牙竄了起來,兩腳纏在鐵索上,腦袋露出了水面,定睛一看,不由得大驚失色。
只見大壩的中央靠左的位置,已經敞開了十來米多寬的決口,洶涌的洪水狂吼着,爭先恐後的向決口順流而下,洪水沖刷着決口兩邊的壩堤,大堵大堵的泥土和澆築好的混泥土被洪水沖刷着,紛紛塌翻,混合着洪水,衝了下去。
只不過眨眼的時間,十來米寬的決口,就被衝出了二十米之寬,而且決口還用同樣的速度,迅速向兩邊蔓延,泥水一直衝下去,在大約五六公里之處,學校建築羣毫不防備的聳立在那裡,隱隱約約可以看見路上有車倆和行人,匆匆忙忙的撤退,密密麻麻,好像螞蟻搬家一般。
“天啊,這些天殺的,混泥土之中的鋼筋全是竹子做的,這可怎麼辦?守不住了守不住了啊”王正喜慘厲的聲音傳了過來,透着無可奈何的淒涼。
就在此時,洪峰已經退了下去,衆人也發現了這個恐怖的情況,人人面色如土,按照決堤蔓延的速度,沒有一個人可以逃脫,短短十分鐘之內,不知道多少人要葬身在洪流之中。
林巧兒也發現了,她看着呆呆站立的蘇晨,使勁拉了他一下:“走啊,傻子,快走。”
就在此時,只聽得山下汽笛聲響,蘇晨百忙之中看了一眼,卻看見無數軍車,拉着無數的搶險物資,正衝上大壩來,不由得熱血上涌,忽然一掌推在林巧兒的身上,大叫道:“巧兒,快走!”
這一掌好不雄渾,林巧兒的身子輕飄飄的飛了起來,一直往壩堤之下飛去,好像一朵冉冉飄落的水蓮花,蘇晨相信,憑着她過人的御氣修爲,只要不被洪峰直接撞上,她完全可以逃脫。
王正喜兀自大喊大叫,好像發瘋一般,蘇晨一巴掌把他打倒在地上,扯起橫貫大壩的鐵索,一個翻身,跳進了滔滔向下的決口洪流之中,大叫道:“反正都是一死,不如拼了,是爺們就跟着我……”
最後一句話沒有說完,因爲他已經沒進了昏黃的江水之中,頭上的草繩,漂了起來,很快就隨着江水衝了下去。
就在此時,一個天仙一般美麗的女孩從壩堤之下飛躍了上來,眼見着蘇晨跳進了洪流之中,眼睛紅透了,她一句話都沒有說,好像乳燕投林一般,撲哧一聲,跳了下去,激起了一朵渾濁的浪花,在天光的耀射下,竟然有些異樣的美麗。
搶險的部隊已經到來,但是如果在他們上來之前,大壩完全崩潰決口的話,連這些搶險的部隊都要被活活埋葬在奔流而下的洪水之中,更別提什麼搶險救援了,只要能挺住這一下子,那整個牛欄鎮就有救了。
七八個漢子都是跟着蘇晨來的,對這個神一般的少年充滿無比崇敬信賴之意,看着這蘇晨毫不猶豫的跳進了洪流之中,眼睛發直,胸中熱血沸騰,一幫人狼嚎一般吼叫着,都拉着鐵索,跳進了洪流之中。
八個…九個…十個…一百個…五百個……
一個又一個的精壯漢子都跳下了決口之中,他們一隻手拉着鐵索,一手拉着同伴的手,形成了嚴嚴實實的人牆,堵住了不斷蔓延的決口。
看到這樣的情景,張超的眼睛紅了,他的胸中,好像有什麼東西鼓鼓囊囊的塞在裡面,一句話都無法說出口,眼淚卻痛快的流了出來,掏出電話,想跟自己心愛的女友打個電話,卻發現電話進水,徹底的報廢了,他丟了電話,朝天大叫一聲:“菲兒,我愛你。”
撲通一聲,這個刑警隊長跳了下去,搖晃了兩下身子,站在洪流的中央,和隊友手拉着手,肩並着肩,面對着狂暴浪潮的一次次衝擊,而幾乎在同時,王正喜也撲通一聲,跳進了人牆之中。
決口被人牆暫時攔住了,下流的洪流小了很多,決口也停止向兩邊蔓延,但是因爲浪潮被攔住了,變得越發兇狂起來,一浪又一浪,劈頭蓋面的向攔住決口的人們打過來。
有人抓不住鐵索,一聲不吭的倒了下去,隨着洪水衝了下去,更多的人被泥巴糊住了嘴巴鼻子,呼吸不上來,就這樣淹死在鐵索上,但是一直到死,都死死的抓着隊友的手,身體始終攔在決口之中。
一浪衝過來,從決口之中流下一部分,大部分則縮了回去,攔在決口的人們用力吐掉嘴中的泥巴,大口大口的喘息,迎接着下一個浪潮的衝擊,
除掉被衝下去的屍體,這些人當中,沒有一個人退縮的,他們或許平時也愛貪小便宜,做生意缺斤少兩,和鄰居之間斤斤計較,爲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大打出手,偷窺大姑娘上廁所,公車之上摸女人的屁股……但是這一分鐘,退無可退的時候,他們都選擇了堅強面對。
軍車吼叫着,衝上了大壩,宋縣長親自帶頭,跳下了車,剛剛看了一眼,眼睛就紅了,他摔掉價值不菲的眼鏡,發瘋一般的狂叫着:“快,先打樁,再把沙袋填上去,全部給我填上去。”
草綠色軍裝的軍人紛紛跳下了車,把一袋袋沙袋,扛到決口面前,同時一部分軍人扛着粗大的木樁,甩着鐵錘,開始在人牆的前面打樁,一排排木樁打完之後,再把一袋袋沙袋填到木樁之前。
暴雨依然繼續着,好像瓢潑一般,風號浪吼,千餘人在大壩之上,在捨死忘生的戰鬥着,在這分鐘,沒有了私心,沒有了雜念,只有人和自然的戰鬥。
傍晚時分,天色漸漸黑了下去,決口越來越小,搶險部隊緊張有序的繼續打樁填沙包,但是已經不用人牆攔截洪流了,大家或拉或抱,紛紛把決口之中的人們搶救出來,看着這些奄奄一息的人兒,每個人的眼中,都是掩飾不住的敬佩。
謹以此章,獻給抗洪中犧牲的烈士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