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罷!
陳九梵定定凝望着幼年韓少楓,彷彿是要將他的容貌,牢牢地記在腦海裡,半晌之後,在一聲輕嘆中點出一指,就此幼年韓少楓徹底失去了意識,但是……
但是以陳九梵以天尊手段,烙印在韓少楓骨子裡的記憶,並沒有就此消散,仍然在持續。
但見幼年韓少楓的記憶被封印失去意識,幼年蕭煌衣與陳九梵目光對視,已是意識到了什麼,想也不想便是施展出空間手段,身形藏匿在虛空裂縫之中,稚嫩卻堅定的聲音傳出:“義父,要讓煌衣忘記九易弟弟,我做不到!”
“要讓煌衣忘記義父,我做不到!”
“要讓煌衣忘記師父,我做不到!”
“要讓煌衣忘記千千萬萬天門弟子,我做不到!”
“若非你要強行封印我的記憶,除非……殺了我!”
聽得幼年蕭煌衣的聲音,陳九梵的浴血身軀怔了怔,已經伸出去的手默默收回,凝望虛空幼年蕭煌衣藏匿的地方,搖了搖頭嘆道:“你應該知道,爲了保護易兒,爲父會以天尊聖法,遮掩一切天機。”
“三千世界,芸芸衆生,萬物生靈不知繁幾,茫茫人海之中,你要何處去尋找易兒的下落?與其飽受思念之苦,何不如暫時忘卻記憶?易兒遲早有一天會重走修行之路,我在他體內設下的天尊封印,待到混元境後便可破除,屆時再度相見,便如一場夢幻,何須體會這等生離死別?”
幼年蕭煌衣態度堅決:“三百年佛前叩首,五百年擦肩而過,換來今生的同舟共度,我不相信前世,只信今生,哪怕是我踏遍天地,尋遍玄界每一個角落,都找尋不到九易弟弟的蹤跡,那我就在玄界的某一個角落裡等待着他。”
“有志者事竟成,我相信即便是等不到天涯海角,也能等到天荒地老,遲早有一天我會與他提前相遇,屆時再如同之前那樣,陪伴在他左右,助他走上玄界最強者之路,締造他心中一直渴求的,凌駕於天門之上的絕世宗門,呼風喚雨,睥睨蒼生。”
“也罷!”
陳九梵道:“既然你心意已決,爲父便不再阻攔,而做每一件事都必須付出代價,此次也不例外,現在我只能將你送到一個暗無天日之地,既能矇蔽天機,也能助你淬鍊心性。”
“你從小到大蕙質蘭心,沉穩而冷靜,無需我過多操心,爲父要告誡的話只有一句:習慣孤獨!”
“等一等!”
陳九梵正欲出手,隱藏在虛空裂縫中的幼年蕭煌衣,再度顯現出身形,說道:“我與九易弟弟、星星弟弟,這一年多來收刮的天地至寶,乃是他未來強勢崛起的資本,擱在誰的手上我都不放心,我要親自處理!”
“可以!”
“空間奧義,埋葬!”
幼年蕭煌衣也不廢話,直接將空間道威催發至巔峰狀態,只見空間手段施展之間,天尊神殿之內,一道道充斥着絕世之威的寶物,其中便包括從劍宗訛詐而來的十柄絕世神劍,發出叱吒嗡鳴之聲,朝玄界各個角落隱沒而去,就此失去蹤影,下落不明。
“好了!”
“那就去吧!”
陳九梵單手一拂,便見幼年蕭煌衣的身軀,被一股無邊道威凝成的手影輕拂,下一刻便是消失得無影無蹤。
轟隆隆!
天雷轟鳴,天尊神殿內,韓惠身影方纔浮現,已是換下那套霓裳大氅,換成一套平凡至極的農婦裝扮,在一道人影撐傘下,緩緩走來。
撐傘之人不是別人,赫然正天門護道殿殿主,蒼梧。
陳九梵目視韓惠:“慧兒,已經按照你的意思做了,但是你應該非常清楚,即便是在易兒和星兒的體內種下天尊封印,以這兩個孩子天不怕地不怕,唯恐天下不亂的性格,遲早有一天依舊會踏入體術修行之道,這種方法,根本就阻止不了什麼。”
韓惠神色平靜,慈愛一笑道:“我自是知道無法阻擋,但無論是易兒還是星子,終究是非同凡響之輩,他們的出生便意味着所走之路,與普天之下絕大部分修士都不一樣,此也爲磨礪方式之一。”
“另外,九哥,慧兒還有一個請求。”
“什麼請求?”
“留下一道天尊神念,取名陳海明,施以神通,再造一尊女性,取名李凝芳!”
“從這一刻開始,易兒的父親便叫陳海明,乃是蓉城海明集團董事長兼總裁,而李凝芳則是其正室,至於我,則是被陳海明這個負心漢拋棄,飽受李凝芳欺凌的正室,至於易兒……無論怎麼說,我的這副軀殼以及體內流淌的血脈,都是北方韓家子嗣無疑,便讓他隨我姓,改名韓少楓吧!”
“這是爲何?”
陳九梵目光爍爍:“我愛易兒勝過愛自己的性命,如何做得出那拋棄妻子的事情?如此一來,豈不是易兒會記恨我一輩子?”
“慧兒,我二人自相遇、相識、相知再到相濡以沫,無論什麼事我都依從你,從無例外,但是這件事請恕我——不能答應!”
韓惠半點也不惱怒,淡淡含笑說:“父愛重如山,而母愛何曾不是濃於血,慧兒之所以讓你如此施爲,完全出於對局勢的考慮,唯有如此,方纔能夠避開一些滅頂絕殺。”
“再則,易兒心智異於常人,絕不會爲了仇恨而成爲他的心魔,反而會以此激勵他的心性變得更強大。”
“更何況,他憎恨的只會是猶如泡影的陳海明和李凝芳,難道不是麼?”
“待到有朝一日他修爲境界突破至混元境,便會知道他的父親到底是怎樣一個偉岸的人,若是要恨,那就讓他恨我吧,若非我與你的結合,又哪裡會導致他的命運那般坎坷?”
雨,一直下!
風,猛烈刮!
雷,狂野咆哮!
良久之後,陳九梵閉眸,也不知道是淚水還是雨水,亦或者是兩者混合而成的水澤,劃過臉頰:“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了麼?”
“沒有!”
“好!如你所願就是!”
天尊施以聖法,世間多了陳海明和李凝芳,兩個並不存在的人,緊隨其後,天門,這個橫掃八荒六合,戰遍玄界無敵手的絕世宗門,瞬間崩塌,夷爲平地,一切護山陣法就此泯滅,仿若從來都
不曾有過。
當夜,威震玄界整整十餘年的天尊陳九梵,就此下落不明,包括韓惠在內的所有人,再也沒有見到他出現過。
“……”
數日之後,蓉城。
夜!
又是一個滂沱大雨的雷鳴電閃之夜。
一場由韓惠自導自演的“苦情戲”,在所謂的陳家祠堂上演,扮演着負心漢角色的陳海明,在扮演着強勢、霸道、野蠻正室李凝芳的惡毒言語中,將韓惠趕走,而待到幼年韓少楓從昏死狀態甦醒之後,他已經不再記得自己曾經的一切過往,忘卻了自己的名字和身份。
韓少楓的身份,乃是韓惠口中述說,陳海明的忘恩負義、李凝芳的蛇蠍心腸,均是出自韓惠的描述,時間直接被韓惠硬生生的提前了整整三年。
那一年,不到四歲的韓少楓,心中便是種下了一顆種子:仇恨的種子!
對陳海明的恨!
對李凝芳的恨!
“……”
反觀陳九梵。
違心的按照韓惠所言,佈下這個彌天之局後,成爲孤家寡人的他,在那個傾盆暴雨的夜揚長而去。
他以浴血殘軀,走遍了山川,走過了河流,去往一個個曾經與韓惠留下一段段美好、浪漫記憶的地方,最後歸至最初與韓惠邂逅的地方——泰山之巔。
勁風呼嘯,風雪怒咆。
天尊陳九梵,傲立天地,任由漫天飛雪浸染身軀,凝眸直視的地方,便是當初韓惠藏身的水晶靈柩的通天巨坑,沙啞開口:“我,後悔了麼?”
“我,怎麼可能會後悔?”
“我,陳九梵,有一個絕世無雙,絕頂通惠的妻!”
“我,陳九梵,有一個斷古絕今,傲視天地的兒!”
“我縱橫天乾坤的一生,這方纔是我締造無敵神話中,最爲濃墨重彩的一筆。”
“這,僅僅只是人生開始的新篇章,而非我命運,我一家四口命運之終結。”
“我,哪怕是時至今日,仍然相信——人定勝天!”
“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爲芻狗。天地之間,其猶橐籥乎?虛而不屈,動而俞出。”
“我以天尊神心,鑄九座回魂聖碑,鎮壓星空獸皇九大殘軀,護我兒陳九易鴻天大氣運,當九座回魂聖碑以我之血脈重新封印之時,天地萬道法則,當聽我號令,奏響天尊梵音,述我思念妻兒之衷腸,天地大道需低眉,天道輪迴當折腰,若有不尊不敬不授,殺無赦!”
“我以天尊神骨,鑄天尊試煉之路,橫於草原之都,未曾我血脈傳承之人降臨,不破不死不滅。”
“再祭我之血肉,鎮壓三世靈柩,藏吾兄滅世佛之舍利佛身,待到我之血脈傳承,重臨其界,吾兄當醒,再造乾坤,不朽復活,踏天歌登天路,往生元界,再度攜手,征戰星空之界,所向披靡。”
“祭出無邊神魂於冥冥之中,庇佑我天門諸子,遵從我兒陳九梵意志,振臂一揮,紛紛響應,滅殺生死仇敵,過境之處寸草不生,雞犬不留。”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