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晚上，李建設像往常一樣讓阿姨將菜端至他臥室的一張小圓桌上。
自從上次與郭副總在小賓館碰面，推測出齊紅娟新找來的阿姨會在他吃的菜裡面做文章之後，李建設就以身子虛弱爲由，要求在臥室裡吃飯。
於是，臥室裡便有了這麼一張小圓桌。李建設也就餐餐都在臥室裡進行。
二十分鐘後，阿姨進臥室收拾餐桌。
“李總，這紅燒水鴨您怎麼沒有吃？這不是您最喜歡吃的一道菜嗎？”阿姨見她精心燒製的“紅燒水鴨”原封未動便好奇地問道。
“這味道濃厚的紅燒水鴨對我來說就像是毒藥，你覺得我會吃嗎？”李建設笑眯眯地反問道。
“李總……”阿姨怔住，“這不是您每天私下裡的要求嗎？您還囑咐我不要讓夫人知道呢。”
“你還真當我李建設是弱智啊。這麼多天來，你每天私下裡給我燒的菜我都不曾吃過一口，你可知道？”
“啊……”阿姨更爲驚愕了。
“你可能不相信，因爲你每次來收拾餐桌的時候都會發現你特地爲我燒製的菜都少了一半，對嗎？”
阿姨點頭。
“那是都讓我用塑料袋裝了，而後悄悄地倒掉了。”
“這就是您要求進臥室吃飯的原因？”阿姨明白過來。
“對啊，如果不是這樣，怎麼能瞞得過你和我夫人呢？”
“那您的身體越來越虛弱也是一種假象？”
“當然。”
“李總，”阿姨突然雙膝下跪，“請您原諒我，我這麼做全是夫人的交代。”
“夫人的交代？你不知道你這麼做是在間接要我的命嗎？”李建設呵斥道。“說，齊紅娟到底給了你什麼好處，你要這麼害我？”
“她一個月多給我兩千塊錢的工資。我，我就答應了。”
“你媽的……”李建設好氣又好笑，“你就爲了兩千塊錢做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我就問你，你知不知道腎衰竭的人不能吃重口味的菜？”
“我，我知道。”
“艹！”
“李總，我也是沒有辦法呀。我兒子出了車禍，成天躺在牀上。我媳婦過不下去一個人跑了。所以我還要養我孫子。”阿姨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道。
“你出去吧。”
……
橫弋檢察院省府臨時辦案點。曹正軒帶着曹忠河走了進去。
“鄭阿姨？”曹正軒一眼看見了和一箇中年男子坐在一塊的鄭豔麗，便快步走了過去。
曹忠河跟着走過去，只是他走路仍舊一瘸一拐的。
鄭豔麗和夏偉新一同站起來。
“正軒，曹大哥，”鄭豔麗向父子倆打招呼，而後向夏偉新介紹，“老公，他們就是曹正軒父子。”
“夏叔叔，您好。”曹正軒趕忙向夏偉新問好。
“你這模樣，一看就是李建設的種啊。”夏偉新對着曹正軒上看下看。
曹正軒和曹忠河一同愣住。
“偉新你是怎麼說話的？”鄭豔麗道，“正軒是曹大哥一手撫養長大的。”
“這個我知道。你不是跟我說了，曹正軒一出生就是你把他抱給了曹大哥嗎？不好意思，曹大哥，着實是曹正軒和李建設長得太像了。”夏偉新轉向曹忠河道。
“沒，沒關係。”曹忠河臉漲得通紅，“我在省府二附院也見過李建設一面，正軒和他確實長得很像。只是那個時候我還不完全確定他和正軒的關係。”
“是嗎？按說你也會往這方面想啊。”
“我是很吃驚。但還是抱有一點僥倖心理。不想這一點僥倖心理也被現實摧殘了。”曹忠河苦笑道。
……
四個人交流了一陣子之後，林子慧方纔帶着兩個檢察官進了辦案點。
在陽江刑偵呈送給省檢察院的案宗裡頭，缺乏曹忠河與鄭豔麗的證詞。林子慧之所以要他們四個人彙集一起，就是要補充這方面的材料。
當然，主要是曹忠河與鄭豔麗提供材料。而鄭豔麗的材料尤爲重要。
對於曹忠河來說，他是一個被動接受者。對於當年發生在橫弋婦幼保健站的醫療事故，他一無所知。他能見證的是那個晚上，那個下着冬雨的晚上，一個年輕的護士忽然叫醒他，送了一個嬰兒給他。所以曹忠河只起一個見證作用。
對於鄭豔麗來說，就大不一樣了。鄭豔麗的證詞實在太重要了。鄭豔麗當着大家的面回憶了那個晚上的所有情節。
“鄭女士，你是說從最初的檢查來看，余文秀胎位不正，宮口也沒有開張，是不適合自然分娩的，對嗎？”林子慧問道。
“是。在分娩進行了四個小時後，我見孕婦一點動靜都沒有，就向王醫生反饋過。但王醫生不予理睬，反而覺得我質疑她的水平。另外，她說余文秀不能留下疤痕，因爲余文秀的身份很特殊。余文秀是李建設情人。作爲情人，最看重的是容貌。如果因爲分娩肚子上留了一條比蜈蚣還難看的疤痕，那就很是遺憾了。爲此王醫生誆我說等到確實無法自然分娩了，再剖腹產也來得及。並且叫我不要操心。”鄭豔麗回憶道。
“後來呢？”
“兩個小時後，因爲孕婦沒有任何進展，我就去叫醒了王醫生。王醫生讓我給送笑-氣。到了凌晨兩點，那個笑-氣閥轉到5依舊解決不了問題，此時，孕婦已經非常無力了，我就再次去找王醫生。這個時候王醫生在辦公室打電話，我聽見了我不該聽見的內容。”
“什麼內容？”林子慧問道。
“內容是：你放心，齊老闆，時間拖了這麼久，大小都保不住。我非常有把握。我當時腦袋就嗡的一陣響。心裡頭突突跳。正要退出去，王醫生已經看見了我。我只好硬着頭皮上前彙報情況。後來我才知道，這是王醫生故意拉我下水。”
“怎麼這麼說？”林子慧問道。
“其實當時我還沒這麼想，以爲是自己撞上了。等到剖腹產結束，從余文秀肚子裡抱出來的嬰兒沒有了呼吸，而余文秀大出血，王醫生卻不急着搶救，我就有點明白了。這時王醫生提醒我，說我既然聽見了他們的電話內容，卻又配合她做手術，那我就是幫兇，我瞬即明白那電話內容是王醫生故意說給我聽的。”
“看來這個王醫生也很有心計。”
“她再也心計不也被齊大根算計了嗎？”夏偉新忍不住插話道。他已經很熟悉這些細節了。
“這或許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吧。”林子慧感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