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李德意心裡一直在打鼓,說到白若冰這個人,他當然是知道地,前年此人入獄時,李德意就已經在這裡當這個所長了,而且他接到縣裡某高官的指示,說是對白若冰要‘特別照顧’着點兒,那詞兒說得雖漂亮,可是那陰狠的語氣,李德意當然知道這是要他做什麼。
然而,李德意也不傻,這兩年來,他雖然想盡辦法折磨白若冰,而且還授意犯人毆打白若冰,可還真不敢讓白若冰就在這裡‘意外死亡’,畢竟這白若冰在入獄前可是挺健康的一個人,連什麼三高之類的毛病都沒有,如果真的‘意外死亡’的話,李德意恐怕自己也不好交代。
如今聽說面前這位女首長居然是給白若冰伸冤的……李德意差點嚇尿了褲子,只盼望着小三在帶白若冰過來的時候,能夠將白若冰收拾一下,最好讓他洗個澡,這要是原汁原味地帶到這裡來……李德意覺得自己的脊背上直冒涼氣,臉上的汗,居然也不再涌出了。
他剛纔提出要去取材料,意思就是在心中禱告着小三千萬別把白若冰直接帶過來,同時他也能來得及把白若冰的外表給收拾一下……如果面前這位姑奶奶如果真發起威來,李德意覺得自己的二級警司在人家面前根本連個屁都不算。
林楓雖然沒有想到這一點,可是看李德意小眼睛裡目光直閃爍,本能地覺得他要取材料肯定有什麼鬼,於是接過話茬說道:“李所長要去取材料啊,好啊,我就陪李所長走一趟!”
李德意一聽差點兒軟了腿:“啊?呃……怎敢勞動您的大駕啊,這個……我自己去就好。”
林楓見他緊張,卻笑得更加狡黠了:“哦……呵呵,這樣啊,可是,我本不是什麼大架呀,我只是一個小人物,別廢話了,走吧。”林楓直接來到他面前,李德意知道心中那個打算是無望了,只得磨磨蹭蹭地帶着林楓向外面走去。
李德意的期盼,最終還是落空了,小三按照他的吩咐,直接將白若冰帶到了會見室,白楊母女兩人,在看到白若冰的時候,兩人一起撲了過去,白母杜鵑泣血般地一聲淒厲的尖呼:“若冰——”抱住白若冰就暈了過去。
白楊連忙抱住白母,白若冰也是淚流滿面地扶着白母,白楊就忙着掐人中,撫後背,好半天之後,白母才清醒過來,又是痛哭失聲。
慕容紫凝一直冷着臉坐在一旁,她可是經過國家秘密訓練的國安特工,所謂的二級警監和陽光律師事務所的A證律師,這些都是她明面上的身份,甚至在華夏警官大學的特級教官,這也只是她其中一個明面上的身份而已。要說她的心性,應該是極爲平靜堅毅了,可是看到白若冰此時的模樣後,她的心也不由得一酸。
白若冰的頭髮,足有半尺長,蓬亂如蒿草,看樣子至少有一兩個月沒有洗過,在經過慕容紫凝身邊的時候,白若冰身上的那股怪怪的味道,讓慕容紫凝聯想起小時候鄉下的廁所的味道,白若冰雙目無神,眼窩凹陷,臉上手上腿上,瘦骨嶙峋,還有深一道淺一道的傷疤,幾乎遍佈了全身,把他帶過來的時候,他走路都成問題,是由兩個獄警架着過來的。
白若冰的一身囚服,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黑乎乎油光鋥亮,卻也是破破爛爛,簡直遮不住身體,手銬和腳鐐雖然已經除去,可是手腕和腳腕上,分明還帶着深深的痕跡,並且那痕跡上已經潰爛出血,還化了膿,傷口就那麼張着嘴,連包紮都沒有。
當年的老闆曾經也是意氣風發,生活滋潤的主兒,今天竟落到這步田地!從他目前的情況看來,他白若冰能夠強撐着活到現在,已經相當不容易。他在這裡,究竟受到了怎樣的迫害?
慕容紫凝的美眸中,露出了陰沉沉的光,冷眼望着一家人哭作一團的情景,其實她的鼻子也在發酸,只是她要把自己僞裝成堅強的模樣,當然不能陪着這家子垂淚。
幾分鐘後,林楓與李德意取來了關於白若冰一案的材料,可是看到白若冰的那副慘相時,林楓的眼睛瞬間睜大,怒視着李德意,食指伸出,一下一下一點着李德意的豬頭:“草!李德意!你就是個混蛋!就算白若冰是個犯人,可他還是有人權的!你們憑什麼摧殘他!國家撥給你們勞教所的經費,你們難道沒有花在改善犯人的生活條件方面?到底花到哪裡去了?”
林楓越說越激動,惡狠狠地上前,一把揪住了李德意的衣領,雙目中直欲噴出火來,看樣子如果沒有阻止,林楓說不定會把李德意給撕爛了吃掉!
其實,林楓做事情固然有些感性,可是,他卻仍然在偷眼觀察慕容紫凝的表情,如果慕容紫凝要阻止他,他絕對不會做接下去的動作,可是看到慕容紫凝的神情一片木然,並且還故意轉過了頭去,林楓知道這是她在故意縱容自己,林楓便毫不客氣地,一拳打在了李德意的胖臉上!
然後,林楓啪啪地扇了李德意幾巴掌!這傢伙竟然任憑林楓打得胖腦袋直轉,卻絲毫也沒有還手,只是發出一聲聲痛呼。看來,林楓的狐假虎威的計劃,完全成功!
慕容紫凝淡淡地說道:“李所長,關於我的當事人白若冰在你們勞教所受到的虐待,我需要一個解釋,我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林楓聽得慕容紫凝開始說話,連忙停了手,將李德意鬆開,仍然喘着粗氣,惡狠狠地望着他。
李德意一直把林楓當作慕容紫凝的司機或者警衛員秘書之類,因此,他根本沒敢還手,他當然知道自己都對白若冰做了什麼,而且這些事情如果翻出來,他根本無法合理解釋。
李德意頹然坐到了地上,呼吸粗重,喃喃地說道:“首長……我……我錯了……我錯了。”他反反覆覆就是這麼一句,目光也呆滯起來。
慕容紫凝呼地站了起來,大大的美眸凌厲地望着李德意:“希望你跟白若冰的案子沒有關係……否則的話,你將進入你的這個勞教所,成爲一名犯人!”
李德意仍然沒有什麼反應,只是茫然地望着前方,他的屬下們,呆呆地望着他們的所長,許多曾經參與過迫害白若冰的獄警,此時也是心中惴惴,可不敢站出來承認。
慕容紫凝取過白若冰的相關材料,靜靜地看了幾分鐘,其實這些材料的內容,她都已經看過了,一時找不到新的疑點,便簡單地總結道:“我的當事人白若冰,需要住院治療!我以二級警監的身份保證,他不會逃跑!李德意,馬上籤屬文件吧,我要帶他去治療。”
林楓頓時高興起來,心中暗想:“小雪姐姐派來慕容紫凝做辯護律師,果然是對的!做起事來確實強悍啊!”他立刻打了青山縣人民醫院的急救電話,請求派來救護車,將白若冰送去治療。
很快,李德意抖着手簽了文件,慕容紫凝在上面簽了字,將文件交給李德意,又從勞教所要了一臺擔架過來,把白若冰放在擔架上,她與林楓兩人將白若冰擡起來往外面走,李德意的屬下想要過來幫忙,卻都被慕容紫凝那殺人的目光給嚇了回去。
白楊的眼淚一直未斷,跟在擔架旁邊,看着身上傷痕累累的父親,心痛如絞,低低地啜泣着。白母則是眼神空洞,悲傷到了一定程度,似乎就成了空。
林楓只好一手扶着白母,另一手擡着擔架,將白若冰放到了人民醫院的救護車上。
慕容紫凝給青山縣警察局長打電話,讓那位局長大人立刻到青山縣人民醫院,並把法醫鑑定的相關人員帶過來。那位局長大人自然是疑惑不已,直到慕容紫凝報出了她的警號,那位局長大人從公安網上查到了慕容紫凝的警銜,這才滿口答應。
白若冰一直望着自己的妻女,眼中含淚,卻說不出一句話。到後來法醫鑑定的時候才知道,原來他的嗓子受到了傷害,發聲困難。
青山縣警察局長過來的時候,跟過來的還有一個身穿中山裝的中年人,那就是青山縣的縣委書記王金山,這位青山縣的土皇帝,接到警察局長關連山的報告,說是來了一位二級警監,如今就在縣醫院,是專門來調查白若冰的案子的……王金山立刻就坐不住了,便跟關連山一起來到縣醫院。
法醫鑑定門診,就在縣醫院的三樓,將白若冰送過去之後,慕容紫凝亮出她的警官證,要求法醫門診的人,必須如實鑑定白若冰的傷殘程度,因爲這是關係到很多人是否有罪的大問題。看到警官證上的信息,負責鑑定的兩個法醫立刻起立敬禮,連連下了保證。
王金山和關連山兩人,被稱爲青山縣的二山,兩人本是同鄉加同學,後來又都混上了縣級高官的地位,來往更是密切,看到慕容紫凝站在法醫門診外面,王金山連忙湊了上來,陪着笑臉:“首長……這件小案子,怎麼把您給驚動了?就讓我們青山縣組成專案組,再重新調查就好,呵呵。”
旁邊的關連山,眨着一雙小眼睛,觀察着慕容紫凝的神色,儘管他強裝鎮定,可林楓還是能夠看出來,他很是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