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少年。
鮮血瀰漫。
這時候的陸沉,早已沒了開始的張狂跋扈。
手心顫抖,
望着,周圍十餘楚門弟子,以及,紅袍兒看過來的仇恨目光,
他心頭不斷跳動,深吸口氣,強行讓自己鎮靜下來。
所幸,
能做到文堂首席文將,他這一身功勳,雖說只是軍功,但也是見過大大小小場面,很快便平靜不少。
“你們,別看我,”
“這小子,他是自殺的,”他微微擡胸,字正腔圓:“我以前也有些懷疑四皇子死的蹊蹺,不過,剛剛這小子用行動向我證明了。四皇子也確實是自殺,好了,楚楓,四皇子的事,你是無辜的。”
所說的話,於開始天壤之別。
不過。
楚十一以死相證,被他說得,如此輕鬆?
四周目光,只盯得陸沉頭皮發麻。
他中指擡了擡金絲邊框眼鏡。
隨後,便有些慌張道:“既然已經證明楚神將清白,那我,也先走了。”
揮手之際。
一輛大奔,自遠處而來。
陸沉有些迫不及待,
等老子上車!
這大奔是特殊定製,車窗硬擋一梭子七毫米彈藥絕無問題。
只要等他上車迴文堂,
今天,二皇子,大皇子被楚楓擊殺的事情,可以秋後算賬!
視頻?
你以爲視頻不能剪?
老子只把他們中槍的畫面剪進去,隨便說幾句話,照樣能把矛盾,全部集中在你楚神將頭頂。
北歐那位皇的震怒,中原乃至世界輿論的壓力,
你承受得起?
至於那個拿刀的紅眼傻狗?白死而已。
“走。”
等到上了大奔,他陸沉終於露出陰狠笑容。
“回去把你的權限徹底壓了,百夫長?抱歉,殺了兩位皇子的罪名,我文堂可以給你壓成伍長,壓成一個兵!楚神兵,嘖嘖,聽着真舒服。”
轟!
那大奔車,猛地停滯。
陸沉重心不穩,慣性使然,猛地撞擊在前方座位上,
價值以萬計的金絲框眼鏡瞬間破碎,鏡片在他臉上割出傷口。
“你怎麼開車的?”
“不,不是我......”只見那司機,看着眼前,面露驚恐。
前方。
一塊兒比車子還大的牆面,不知什麼時候,從天而降,擋在大奔面前。
陸沉心中彷彿被石頭堵住,呼吸困難至極。
下一刻。
他卻只見到,那足以擋住熱械的防彈窗,被修長五指,如戳白紙般戳入,
而後,車窗硬生生被拉下。
楚楓平視。
陸沉瞪眼,恐懼到了極致,不斷後退,用盡最大力氣大吼出聲:“楚神將!!!全城都有監控,你開始打我已經是以下犯上,我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追究,現在,你還敢對我出手??”
“楚楓,你,你欺人太甚!!”
言之鑿鑿。
似乎,他纔是被欺負的那個人。
楚楓忽然笑了。
陸沉瞳孔猛縮:“你笑什麼!!”
大雨淋漓,一道天雷劃過,照耀得他面龐微微發白。
“我若想讓你死,隨時可以。”
楚楓徐徐開口:“比如,走路上被路杆砸死。”
轟——
背後,那已經燒燬的燈杆,轟然倒塌,水花四濺。
“比如,喝水噎死。”
楚楓擡手,眼前那些雨水,竟全部匯聚在他手上,時而化作刀,時而化作利箭。
陸沉只覺得背後直冒冷汗。
這,這他嗎是什麼手段??
一語成讖,言出法隨?
彼時,白衣白髮,喃喃開口:“再比如,被泄露的車油,給炸死。”
“啊——”
陸沉聞言,驚恐怒吼,根本不管三七二十一,扒着破碎車窗,用出平生最快的速度,翻了出去,落在地上。
轟——
霎時,背後的大奔車,被烈火吞沒。
烈火中,陸沉傻眼,顧不得去擦額頭上的血跡,倒在地上,步步後退:“別,別過來!別殺我!”
楚楓面露譏諷。
昔日文堂首席大佬,揮斥方遒,殺人於無形,決勝於千里。
上下將門,許多人見了他都會不服,但不得不,恭恭敬敬喊一聲‘陸將’?
如此男人。
如今如一條狗一般,一手抹一個泥濘:“別殺我......”
他覺得自己還是衝動了。
文臣以筆誅心。
他還是應該就在那千里之外的文堂,置之死地,絕不讓其後生!
“殺你太簡單了。”楚楓回望東方,目光穿過樓蘭城,穿過那陣陣烽火大關,落在一處大殿之內。
“我會讓袁紹,你,還有......文堂坐着的所有人,在這裡,向着死去的人,跪下來磕頭認錯。”
轟隆——
陸沉臉色雪白。
不過,心生喜悅。
聽楚楓這話,現在不會動他?
哼,等我回去,萬般手段,你小子死定了!
楚楓嘴角咧開,忽然自上而下俯視,臉上戲謔:“楚某真想爬上去,你覺得你一個文堂,加上那林凌天,壓得住?”
陸沉死死咬牙。
爬不爬的上去,不是靠嘴。
縱是你風華絕代,打下三百里江山,到頭來,也得老子文堂臉色!
眼睛轉了個圈,陸沉深吸口氣。
“哼,壓不壓得住,老夫拭目以待。”
他雙拳拽緊,從地上爬起,冷哼一聲,朝着城門走去。
陸沉算是摸清了。
楚楓現在似乎不想殺他。
所以他纔會說出‘拭目以待’,這是激將法。
既然現在你不敢直接動我,......休怪日後,老夫不給你絲毫機會,打壓得你,徹底擡不起頭。
儘管雙手顫抖,不過,他依舊擡首挺胸,大步向樓蘭城關而去。
“偶像,真這麼放他走?!”一品紅粉拳拽緊,憤意難平!
白衣回首,笑容苦澀:“我不是不想殺他,但,我若殺了他,那小子辛辛苦苦半個月,做的這些,不就白費了?”
十一的血,不能白流。
南樓蘭,
楚門九百九十九臺階上,豎起數百石碑。
一排排石碑冰涼。
多數,都是空冢,更多的,則是楚門弟子一件或兩件信物,
山門之下。
多了一座將軍冢,多了兩塊兒青碑。
他叫楚十一。
她叫胡婷。
樓蘭南關。
剛剛走出城關的陸沉,大口大口喘着粗氣。
隨後,滿臉冷笑:“我,贏了。”
“楚楓!區區螞蟻,想爬我頭上,我陸沉,就是你的天,我倒想看看,你拿什麼爬??”
只要讓他出城,等於虎歸山,
這天下,還不是由他文堂,揮斥方遒?
今天能建立武門打壓將門。
明天就能捧起那世間戰神,壓得你出不了氣!
陸沉哈哈大笑之際。
卻不見,
樓蘭東部,由一輛紅旗長車,背後皆是洋洋灑灑,統一裝甲守護,順着雨天涌入。
仔細一看。
開車的人,是鎮北大將軍,顧河。
車後的一排排統一甲車,塗裝盡黑,這不是對外的野戰部,而是......鎮內的,御林軍!
若是陸沉在這,一定會驚恐不已,
什麼樣的人,能讓大將顧河,當司機?
讓那隨時‘先斬後奏’的御林軍,當做護衛?!
年紀輕輕如顧河,踩着油門,臉上非但沒有委屈,而是尊敬:“大人,這下着雨呢,您等等,我進去叫楚楓出來見您。”
“去你的。”那老者怒罵開口:“這世道,已經讓國祚以來數一數二的功臣寒了一次心,你還想讓他寒心第二次?”
老人對着顧河吹鬍子瞪眼:“你這小龜孫倒好,還偷偷在在樓蘭外就見了他,還不告訴老夫!!”
“哈哈哈。”
顧河嘿嘿:“我冤枉啊,我也不知道您老來了啊,要是知道,哪還會不先告訴您?”
“快點,快點,”老人怒罵:“老夫跟徐海爭功的時候,你丫的還沒出生呢,就算現在老了,但還沒老到雨都淋不得。”
顧河聞言,腦海似乎勾起了那段歷史,目中的尊敬之意明顯。
‘守南’徐海。
那位徐家的退休老人。
曾幾何時,是讓整個華南邊境,數國顫抖的大佬。
而,
數十年前那個時代,才叫一個風雲四起,人才輩出!
亂世造英雄。
數十年前的亂世,要說能與徐海爭鋒,甚至小小壓他一頭的,後面這位,絕對敢站出來。
要知道,別看近年,北方太平,
當年的北方,可是打得比南方還兇殘。
而如今的北地太平,也是某個與徐海一樣的亂世梟雄,帶着八十萬兵馬,硬生生走完了那長山嶺,踏完了半個中原!
北歐野心勃勃,用四皇子和楚楓這兩個小人物當藉口,就是想詐一詐這位還在不在,
要不然,怕是再給他北歐十年,也不敢來犯。
天曉得,
北歐費盡心思,這位老人還沒詐出來,卻詐出來個白衣小將,殺穿了他兩國三百里??
這可是大烏龍。
思緒迴轉。
顧河深吸口氣:“不行,太史先生,雖然我不喜歡在背後說人壞話,但,顧河今天必須得幫我兄弟打個小報告!”
“不用。”
老人擡了擡手,憤憤然:“我又不是徐海那老東西,什麼事都不管,這老東西,當年瞞着老子直接退休了,把這些擔子都扔給我。”
當年。
四海八荒,世人皆探討,南徐海,北太史,誰會搶下那內院‘一’的序列。
但......
誰都沒想到,投票前一天,徐海直接宣佈退休,連內院都不入,直接讓位。
繼而讓太史,成了首席。
“也所幸,老子沒跟着徐海退休。”一身正氣的老人神色平靜,內有寒光,譏笑開口:“文堂?隱門皇族皇子?”
太平本是將軍定,誰說將軍不配享太平??
老人手中,有三個大紅色錦盒。
最下爲符,
居中爲旗,
最上爲袍,
符是龍符,旗是龍旗,至於袍,是金織四爪蟒龍袍。
“這天下待功臣不公,那,”
“老夫太史澤,替天下還他一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