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三口抱頭痛哭一陣子,在朱三以死相逼下,傷心欲絕的張紅梅帶着兒子朱瑞三步一回頭離開別墅,遠走他鄉。
哭紅眼的朱瑞邁出家門時,深深望一眼楊晨,滿眼的恨意卻忍着沒說一句狠話,乖乖隨母親走。
這孩子的確成熟了。
朱三暗暗感慨,若自己的死能激勵兒子一生,死又何妨?
楊晨也覺得這一刻的朱瑞與從前不同,不過他一笑置之,空有一腔怨恨,才智才能屬實平庸,終究難成大事,這也是他痛快答應朱三禍不及妻兒的原因,不是他太大意,是朱瑞太差勁。
別墅客廳,雲姨沏了壺西湖龍井中的極品女兒紅,悄然退下,朱三慢慢品茶,像回味茶的餘香,又像追憶曾經的輝煌。
楊晨沒碰茶杯,輕笑道:“我在外邊等你。”
朱三面無表情點點頭,繼續品茶,楊晨起身走出別墅。
享用完這輩子最後一壺好茶,朱三從自己公文包裡掏出一支錚亮的勃朗寧手槍,抽出頂滿子彈的彈夾,看了看,慘然一笑,又把彈夾插進去,緊接着拉槍機、開保險,將槍口插入嘴裡。
一輩子沒孬過。
死....要死得像個爺們。
朱三想罷,閉眼,往昔的一幕幕閃過腦海。
“這輩子,我夠了,紅梅,小瑞,你們娘倆好好活着。”朱三失神呢喃,說到最後淚流滿面,狠狠扣動扳機。
砰!
槍聲清脆,富麗堂皇的別墅客廳瞬間多了斑斑血色,觸目驚心,新豐最出名的大哥應聲而倒。
那些年輝煌的事蹟,將成爲漸漸被人遺忘的傳說,別墅前草坪邊,楊晨聆聽這聲槍響,並未顯現勝利者應有的驕傲或得意。
他悵然所失。
朱三曾是他兒時仰慕的人。
雲姨撕心裂肺的哭聲驚動四鄰時,楊晨已消失不見,警察趕來察看現場,確定朱三通緝犯的身份後,得出結論:畏罪自殺。
朱三吞槍自殺的消息傳回西京傳回新豐,惹無數人感慨,新豐當地人更是將朱三的死總結爲一個時代的終結。
大哥的時代,似乎如人所說那樣徐徐落幕。
實際上,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永遠少不了大哥,倒下一個朱三,不但不意味大哥時代的終結,還可能是更牛叉大哥崛起的徵兆。
江山代有才人出。
各領風騷數十年。
西湖畔,暖風襲襲,楊晨孤傲雄健身影靜立不動,欣賞湖對岸雷峰夕照的美景,景色雖美,他卻心不在焉,倒不是因爲逼死個人而內疚,他正尋思失去朱瑞庇護的李楠接下來怎樣面對生活。
希望她幸福。
沉思許久的楊晨輕嘆一聲,又搖頭笑笑,笑自己瞎操心,一個漂亮女人哪會少了男人的關愛,再者,自己從未欠她什麼,何須自責。
“該回去了....”
楊晨自言自語,腦海浮現納蘭彤彤那可愛模樣,情不自禁牽扯的笑容滿是溫柔,小妮子纔是他該操心的女人,李楠....過客而已。
朱家轟然倒下產生的餘震仍震盪着新豐當地人的心,包括另一位新豐大哥譚建國,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的情懷也使譚老大生出頗多感慨。
二道河煤礦礦區內的一棟辦公樓頂樓辦公室內,譚建國臨窗站立,像往常一樣居高臨下俯視礦區。
這煤礦已是譚家最大的財力倚靠,源源不斷挖出來的煤等於源源不斷的鈔票,支撐譚家其它產業。
譚建國不容許出現任何紕漏,要知道一絲疏忽造成的事故,搞不好就直達天聽身陷囹圄,但今天這位新豐所果僅存的大哥眼神飄忽,心事重重。
“譚總,您想什麼呢?”妖嬈嫵媚的女秘書拿着一疊文件走進來發現譚老闆正發呆,頓時好奇心大盛。
窗邊的譚建國沉默着擺手,示意女秘書出去,別打擾他。
女秘書一愣,悶悶不樂離開辦公室,這女人本想趁今天過生日,和早把她上了的譚總要份貴重生日禮物,譬如惦記許久的奧迪tt跑車或省城好地段的房子,哪想竟連開口的機會都沒。
並非譚老大薄情。
風月場上,素來以出手大方聞名的譚老大的確滿腹心事。
朱家轟然隕落,家破人亡,他慶幸之餘不免擔心,擔心政府下一個收拾的對象是自己,後來發現真正的幕後推手不像政府,通過種種渠道打聽,終於縷出些頭緒,雖是霧裡看花,但更令他心驚。
楊晨。
爲他拿下二道河煤礦的人。
似乎與朱家敗落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若非在石頭身邊安插了眼線,他絕不相信這近乎天方夜譚的說法,此時此刻他仍有些不信,卻再不敢忽視楊晨。
六年前,楊晨爲他拿下二道河煤礦,他反而將楊晨推出去承受朱三的怒火,楊晨十七歲被迫臍血離家,他何嘗不是罪魁禍首?
譚建國駐足窗邊沉思半個鐘頭,又在辦公室裡踱步好一會兒,最終用手機撥通電話,吩咐幾個心腹手下做好陪他去省城的準備,不管楊晨是不是整死朱三的幕後黑手,他必須彌補當年的過失,以防萬一。
入夜,西京大飯店主樓在各種燈光映襯下比白天更顯金碧輝煌的富貴氣象,一輛奧迪a8和一輛奧迪a6駛入樓前停車場不久,譚建國在六七人簇擁下現身酒店大門前,與等候多時的生意夥伴笑着握手。
“老沈,我知道你最近很忙,今晚還叨擾你,心裡過意不去呀。”譚建國客套道,面對如約現身的老友,有些感動。
“哪裡哪裡,你我還用得着這麼見外嗎?”姓沈的中年男人笑容滿面,轉身拉過隨他一起來的女兒,繼續道:“建國,咱倆合作有幾年了,你還沒見過我的寶貝女兒沈月吧?”
“譚叔叔好。”沈月笑面如花,日後註定得接掌家族企業的她,在父親再三要求下,不得不出來歷練。
“哎呦,老沈你這寶貝閨女真漂亮,有對象沒?”
“處了一個,在省委督查室工作,小夥兒還不錯。”
沈譚二人邊聊邊走入西京大飯店,直到坐進豪華包房內,姓沈的男人才若有所思問:“建國,你電話裡說自己分量輕,必須我陪你方能壓住今晚的飯局,你請的貴客什麼人啊?”
“說來話長....”
譚建國苦苦一笑,也不隱瞞,道出事情原委,兩個老男人你一言我一語,旁邊默不作聲的沈月越聽越興奮,原來朱逢春倒下隱藏這麼多內幕,尤爲好奇譚建國所說那個可能是整倒朱家的神秘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