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成定局, 皇上知道後表面無可奈何了一番,然而內心暗喜,一高興於是賞賜了一棟城南的大宅子, 親自着人修整了一番, 等開春就可以順理成章成親後搬進去。
安遠侯其實不太樂意周旭搬出去住, 他一個人住在侯府冷冷清清, 不過轉念一想, 這年一過,他就又要去守邊關了,此前敵方投降, 主要是因爲他們內部大亂,而目前的形勢來看, 兩年內都無法安定, 不會再打量着侵佔宜國領土, 不過士兵們也不能放鬆警惕歇着,需要隨時鍛鍊準備作戰, 提前做好準備,必要時把敵人一網打盡。
兒大不中留啊,安遠侯心想,也該放手讓他自己成家立業了,這樣也好, 自己說不定很快就能當上祖父。
正月初十之夜, 吳依影的父親才從家鄉趕了過來, 風雪兼程, 舟車勞頓。
一家人聚在一起敘舊感嘆一番, 匆匆睡了一覺,第二日吳州登門安遠侯府。
周浦正氣勢逼人, 吳州清瘦文雅,然而在大將軍面前不卑不亢,雖然很快就要結爲親家,但是吳州臉上一點也沒有高攀上將軍的喜悅和諂媚,反而一直眉頭緊鎖,禮貌性地尷尬地閒扯了一番。
吳州心裡沒有底氣,主要是因爲自覺虧欠女兒太多,他從別人那裡聽說了他們的事,女兒似乎無悲無喜,他總覺得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要是這周家少爺威逼利誘自己女兒嫁給他,那麼自己一定會誓死爲女兒討回公道。
如今一見這周大將軍,威嚴端正,想來他的兒子必定不會差的,心裡放心不少,不過還是想親眼見一見。
周浦正見多識廣,見吳州雅正,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小兒出去會幾個朋友去了,估計天黑才能回來,不過既然你我很快就是親家了,不如吳縣令在府上用過飯歇息一夜再回去。”周浦正笑道,看起來溫和了不少。
吳州於是告辭道“既然令公子不在府上,下官也不便叨擾,後會有期!”
回家後,吳依影問他“你去哪裡了,這麼久纔回來?”
吳州慈祥地笑了笑,難得高興地多喝了幾杯酒,“影兒,你有這樣的福氣,爲父高興啊,你這一輩子爹就不操心了,這心裡總算踏實了不少,也對得起你娘了。”
說着他又看了一眼在角落看書的吳依誠。
吳依誠自從爹來了後整個人安靜老實了不少,平時不是看書就是寫字,吳依影悄悄地說他怪會裝模作樣。
吳州也看出來兒子似乎挺怕他,比以前更加害怕自己責罵似的。
“誠兒,不要看書了,過來,爹有話跟你說!”
吳依誠恭敬地過去桌邊坐好,替他又倒了一杯熱酒。
吳州拍拍吳依誠的肩膀“你也不小了,好好看書,將來考取個功名,雖說你姐姐嫁入了高門,但不代表你就可以跟着飛黃騰達了知道嗎,周大將軍和小侯爺那都是靠自己的雙手打下的家業,你要是沒有那個本事就成不了大事,爹也不指望你像侯爺他們一樣多有出息,哪怕做個小官,開個酒樓或是賣燒餅也好,只要你們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度過一輩子,爹就心滿意足了……”
吳父說的有些哽咽,吳依影眼圈紅了,吳依誠也低頭擦淚。
“爹,你不要擔心,弟弟有我照料,只要我在一天就不會不管他,爹……你不要回老家了,以後就留在京城跟我們一起住吧。”
吳州搖搖頭“影兒,爹在小縣裡待慣了,一輩子也沒有什麼野心,不像周尚書,原本跟我一起考科舉的,如今都是皇上眼前的紅人,爹不怕你笑話,也沒有什麼大志向,就在老家勤勤墾墾過一輩子得了,家鄉人民需要我,我也需要他們,你不用擔心,等你成親完了,爹還是要回去的。”
吳依誠也挽留道“爹,你就留在這裡吧!”
吳州摸摸他的腦袋“真的不行,爹要回老家去,還是鄉下呆着舒服,你是男子漢,要堅強,以後你姐姐,你大伯父大伯母一家都要靠你多照料着,不要以爲你就沒有擔子了,知道嗎,自己努力爭氣一點,如今有了安遠侯的照顧,我更不操心了。”
吳依影猶豫着問“爹你見到周公子了?”
吳依影覺得真是奇了怪了,誰都說他們在一起好的很,連剛來不久的爹也讚不絕口,難道真的是周旭太有魅力把自己的爹都說服了,她很好奇周旭跟他聊了什麼。
“沒有,聽安遠侯說出門見朋友去了,是我去的太唐突,也沒有提前打招呼,見了安遠侯心裡就安定了,想來周小侯爺肯定也是不差的。”吳州高興地說。
吳依影“……”
面都沒見,見了人家爹就滿意定下來了,吳依影覺得自己爹該不會是凍傻了吧,不過她想起了那天跟周旭去賞花的時候。
有時候她看着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也覺得這一切不真實,像一場夢境一般,彷彿隨時都會醒來。
她心裡隱隱地竟然不安起來,那次過後,周旭就不見了蹤影,也沒有再來找她,更沒有讓媒人上門提親。
吳依影害怕周旭是不是忽然變心,說不定他遇到了更想娶的女子,於是就把自己拋棄忘怯在了腦後。
爹去了侯府一趟,等他回來知道了應該會有所表示纔對,吳依影心想自己也只有耐心等待了。
果然第二日就有人來邀請吳家去安遠侯府做客。
吳依影心裡暗暗高興,一宿沒睡好,一早起來梳洗打扮,然而黑眼圈還是有些明顯。
吳依影懊惱地看着銅鏡中自己美麗的容顏,希望周旭不要那麼眼尖發現自己的黑眼圈就好了。
安遠侯今天被皇上邀請進宮遊玩,周旭一個人招待吳依影他們。
大伯父有公務在身沒有來,大伯母也要守着家裡準備來年的事。
正廳裡擺好酒席,大家落座,周旭起身舉起酒杯,“對不起伯父,晚輩之前答應着跟幾個好友一起辦事,所以沒能上門給你們拜年,我在這裡給你們道歉。”
吳州起身回敬他“小侯爺太客氣了,在下一階小官,怎麼能讓你給我道歉,侯爺有事在下能理解的,不必多解釋。”
吳州紅光滿面,笑嘻嘻地看着清俊非凡的準女婿,高興地嘴都合不攏了。
吳依影還從沒看過自己爹像這樣笑得這麼開心。
席間周旭只對吳依影點點頭,笑了笑,吳依影羞澀地回敬了一個笑容,便低頭安靜吃菜。
由於一直沒話說,光聽父親跟周旭東扯西扯閒聊,自己不知不覺吃的太多,末了感覺肚子有些脹。
吳依誠更是吃的油光滿面,吃完就嚷着要睡覺,周旭便吩咐人帶他去暖閣歇着。
吳州對這個準女婿越看越滿意,甚至一向內斂的他跟這未來女婿很是聊的來,吳依影感覺爹已經醉了,以前他醉了就會倒頭就睡,今兒個卻是拉着周旭聊個不停。
不過她也是第一次聽周旭說這麼多話,聽他說着在塞外行軍打戰的事,對他有了更多瞭解,也多了更多欽佩。
她擡眼偷偷瞟了他一眼,發現周旭正用一種似乎求助的目光看自己,吳依影捂嘴偷笑。
看他無可奈何的樣子還挺有趣,不過吳依影覺得自己確實該讓自己一直說話的爹停一停了。
“爹,你累了,休息一下吧,喝點醒酒湯睡一覺好一點。”吳依影上去扶着吳州道。
周旭一聽,立刻讓人去熬湯,又讓小廝揹着吳州回房,吳州笑嘻嘻地跟着走了,嘴裡還猶自嘟囔着“好女婿,替我照顧好影兒啊……你們……”
後面吳依影沒有聽清楚,看着爹被下人們攙扶着走遠,吳依影尷尬地擡頭對着周旭笑了笑“周公子恕罪,我爹喝醉了有些失態。”
周旭彎着眼睛,溫柔地看她“沒事,不用在意,天色已晚,你今天也在這裡歇息吧?”
吳依影低頭“實在不好意思,我們給你添麻煩了。”
“怎麼忽然變得這麼客氣了,以前那股潑辣勁兒去了哪裡?”周旭揶揄地看着她。
吳依影感覺到他炙熱的目光,臉蹭蹭地紅了,沒有理他。
周旭忽然靠近她“你怎麼了,沒休息好?”
吳依影嘴脣緊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沒有啊,只是最近勞累了些吧,可能是這樣子。”
周旭眉頭微微皺了一下“爲什麼不跟我說,我派人去幫忙,你做了什麼這麼勞累?”
吳依影“……”一定要問的那麼清楚麼?
“沒事了,現在沒什麼事要幫忙的了。”
“嗯,好!那我讓人帶你回房歇息吧。”周旭毫無波瀾地說着,就要讓人進來帶她回房。
吳依影擡頭看他“周……周公子…”
“嗯?”周旭放下手,“你還有什麼事情?”
吳依影心裡涼了下來,看來自己是自作多情了,之前他邀請自己去賞花,以爲他對自己多少是有心思的,如今冷冷淡淡的樣子,想來還是隻不過把她當做是一個擋箭牌工具罷了,虧得自己還對他……
吳依影不失望地垂頭“沒事,你讓人帶我去客房吧。”
周旭沒有深究,吳依影心裡一片冰涼。
果然是自己自作多情了,邀請自己出去說不定只是想看看自己的性格好不好拿捏,免得娶進門惹是生非,吳依影忍不住就把周旭想的很陰暗,一切的一切都是對她的測試,都是陰謀,都不是因爲對她有好感。
她越想越氣,甚至不想嫁給他了,睡之前她還琢磨着來個出其不意的悔婚,讓他嚇一大跳。
可是如果他真的一點也不在意自己,不但不會嚇到他,反而讓他真的對這門親事反悔了怎麼辦,到時候怎麼跟爹交代,想來想去她還是覺得就這樣吧,即使不喜歡自己也不要緊,先成親了再說,以後若是不滿意了,大不了兩人和離了,要是有孩子她就帶着孩子回家鄉,沒有她就遁入空門,再不煩心這些凡間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