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依影提着小罐子去街上打醬油的時候,發現一輛顯眼的馬車似乎有些異常。
一開始她以爲是自己的錯覺,說不定這輛珠翠華蓋的馬車只是剛好和自己順路而已。
但是等到她回來的路上又遇到同樣的馬車以後,她就覺得有些不對勁。
她故意轉了幾條小巷,巷子十分狹窄,馬車不可能過的了。
最近她聽說街上會有人模人樣的柺子騙小姑娘拉去賣,她心想自己莫不是遇到柺子了吧?
等她饒了一段路,確定那輛馬車沒有跟着以後,才從小巷出來。
剛一出了巷口,只見那輛馬車赫然停在不遠處,吳依影慌張不已,這條路明明馬車過不來的,怎麼他們又在這裡等着了。
正尋思着要不要回過頭繼續繞原路回去,馬車簾子被一小廝掀開,從上面走下來一個衣飾華貴的婦人,她身材微豐,臉帶笑意,卻並不給人一種慈眉善目的感覺,反而眼睛裡閃着精明的光芒,一看既雍容華貴,也威嚴逼人。
這就是慧源長公主了。
她緩步走到吳依影身前站立,毫不掩飾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吳依影。
吳依影手裡提着醬油罐子,拽得緊緊的,不知這富貴婦人有何用意。
婦人始終臉帶笑着,看了一會兒才瞭然點點頭,眼前這個女子一身鵝黃色長裙,面若傅粉,眼若清泉,看起來是個單純賢良的姑娘,長公主不由得點點頭,兒子眼光還不錯,這樣的姑娘能給金箏當小妾,也算般配,雖看起來不如周琴禮華貴,但是勝在清新的自然之氣,實在難得,慧源看了都忍不住想多看一眼,兒子會迷戀這樣的女子也能理解了。
慧源公主想,至少兒子比他那死去的老子強,喜歡這樣賢良的姑娘,而不是什麼魅惑人的狐狸精。
慧源公主年輕的時候跟周琴禮有些像,雖說不上眉目如畫,但是端莊富貴,氣勢逼人,她那時愛好騎馬射箭,一般的男兒都不一定是她的對手,京中人都道她是女中豪傑,而那狐狸精整天跟個病西施一樣的,身子骨又弱,人又冷若冰霜,卻引得無數男人爲之瘋狂,這就包括了自己的夫君金西。
所以慧源公主最恨那些狐狸精一樣的女子了,哪怕長得像的她通通要把她們送走,周琴禮跟自己像,卻比自己更貼心和溫和,慧源公主想這樣比較適合金箏的個性,再加上對他的將來也有保障,如今見了吳依影,她心裡覺得周琴禮自然是比不上她的,不由得有些可惜,可惜了這麼好女兒,只能屈居人下,不過她的夫君是金箏就不用擔心了,慧源公主對自己的兒子是信得過的,他定不會讓心愛的女子受委屈,哪怕只是個侍妾。
只要她點頭,慧源公主也會想法設法護着她,不讓別人傷害了這個姑娘。
吳依影被她看的頭皮發麻,終於忍不住道“請問夫人有什麼事?”
“本宮是金箏的娘。”慧源公主漫不經心地說。
吳依影一聽,趕緊跪下磕頭“奴婢見過長公主,不知是公主,還望饒恕失禮之罪。”
慧源又點點頭,“嗯,不用多禮,外面不是宮中,本宮也是微服私訪,你也看到了,也沒帶什麼奴僕。”慧源給一個丫鬟使眼色。
丫鬟瞭然,上前攙扶起吳依影道“我們長公主性情溫和,你不用緊張,公主只是有些事要問你,不如去茶樓坐坐說說比較好。”
吳依影懵懵的被帶到了茶樓,早已經有店小二麻溜地上菜上茶水,前前後後擺了一大桌山珍海味,精緻糕點。
吳依影以前來過此茶樓,不過她只是和弟弟還有幾個朋友來這裡吃過麪,這家茶樓的牛肉麪特別好吃,牛肉滷得鮮香入味,滷香四溢,一端上來就讓人垂涎欲滴了,不過這裡的酒菜都很貴,牛肉麪稍微比較便宜,又好吃,不過只在早上供應,每天的量都是固定的,賣完就沒有了。
吳依影也不敢那麼奢侈,常來這裡吃,不過現在還算早,雖然她們坐在雅間,單獨的一個房間,但是她還是聞到了滷牛肉的香味,不禁嚥了咽口水,看着眼前的山珍海味,她覺得還不如給她來一碗牛肉麪就好了,再當上小蔥和香菜,澆上一點豬油炸過的花椒和辣椒醬,那滋味別提多美了。
長公主似乎也喜歡這滷肉香味,讓小二又去做了一盤滷牛肉切好端上來。
她們兩個相對而坐,臨窗而望,樓下人羣熙熙攘攘。
吳依影忽然覺得自己被厚待了,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心裡覺得十分別扭,又不敢細問,只得等公主先開口說明一切。
長公主卻不急於切入正題,而是讓丫鬟給兩人面前的碗夾了很多菜。
慧源公主看着吳依影道“吃吧,這些美食你平時不一定吃得到吧?”
“這是剛進貢的螃蟹,你嚐嚐。”
吳依影聽了,不敢不動手,怕公主說她不識好歹,只能謝過接了過來,卻並沒有開動,她沒吃過螃蟹,也不知道怎麼吃。
丫鬟上前替長公主剝殼,又替吳依影剝殼,吳依影嚐了嚐,感覺有些新奇,一股鮮香的海鮮味兒,味道還不錯。
她又陸續在長公主的推薦下吃了很多其他的,吃的她肚子都撐了,她也不敢說,只是臉色有些爲難。
長公主看她面色微霽,才讓人撤了菜,重新擺上了一張乾淨桌子。
“你知道我找你有什麼事嗎?”長公主直直地看着她問道。
吳依影低着頭,溫聲回答“奴婢不知。”
雖然不太清楚,可是吳依影知道應該是與金箏有關,她的心又緊張起來。
“是這樣的,我兒有意於吳姑娘,不過本宮未曾見過你,今兒個過來,也算看到了姑娘的芳姿,也能理解了我兒爲何癡心了,他既這麼有心,不知姑娘可有意於我兒?”
吳依影小心翼翼地呷了口茶,仔細斟酌着該怎麼跟長公主說,才能不得罪她。
“奴婢身份卑微,恐怕配不上世子大人的身份人品,如此一聽,實在惶恐。”
慧源公主微微皺眉,不知道這個小姑娘是真的禮貌還是在婉拒,不過她更傾向於前者,因爲她不相信現在有哪個姑娘能抗拒得了自己兒子的魅力。
“本宮知道你家裡父親只是個小官,實話說,本宮讓人去查了你的一家,以你這樣的身份門第確實不配讓我兒明媒正娶作爲一家之主,不過卻是可以讓你當他的小妾的,不知道你可願意不願意?”慧源公主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彎彎繞繞了,於是乎開門見山地說開了來。
吳依影心裡一驚,金箏真的就那麼想要得到自己?居然還讓他孃親親自來找她說話了,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自己又不敢忤逆,這樣一說,好像能把她納妾已經是對她天大的恩德了一般,吳依影不安地在桌子底下揪緊衣襬,對金箏有的那點愧疚也漸漸消散了。
他口口聲聲說喜歡她,卻是在背後爲了得到自己用這樣的手段,居然讓公主來給自己個下馬威。
她婉言相拒吧,公主肯定不高興,這一得罪了她,不知道會出什麼事,接受更不可能了,上次金箏在樹底下忽然抓住她的手,面目猙獰,把她嚇得不輕,她一直以來都以爲金箏是一個謙謙君子,可是顯然他有着自己不知道的可怕的面目,像是完全變了個人一樣,下一瞬間她都害怕自己會被打,她才發覺自己對他根本不瞭解,也無法瞭解。
吳依影嚥了咽口水,溫柔道“謝謝公主賞識,實在是奴婢配不上世子大人,以世子大人的相貌人品,定能找到更好的姑娘,奴婢何德何能能被公主看在眼裡,這樣一問,奴婢也算的上是受寵若驚了。”
慧源公主活了四十年,那會不知道女孩兒的小心思,她這根本就是婉拒了自己,口口聲聲配不上,只不過是她自己心高氣傲,不甘心做人小妾罷了。
沒想到看起來溫和的小姑娘,居然有這麼大野心,連世子侍妾也不看在眼裡,妄想更大的名分。
她絕對不會相信有人能拒絕的了世子,所以她是覺得眼前的姑娘只是心高氣傲罷了。
她勾起嘴角不屑地笑了笑“以你這樣的身份,能進我們家裡,已經是光宗耀祖了,人啊可不能太貪心,自以爲有幾個姿色就認不清自己了,別到頭來什麼都抓不住,連個侍妾也當不上了,若是現在識趣一些,也免得將來受罪啊!”
吳依影乾笑兩聲,儘量禮貌道“奴婢真的謝過公主擡愛。”
她說了就不打算再繼續糾纏下去,說多了也無意,在公主眼裡已經覺得她是心氣高了,說多錯多,不如快刀斬亂麻。
“奴婢家裡肯定等的着急了,還望長公主可以放奴婢回家去。”吳依影怯怯道。
“呵!”慧源長公主大聲呵道,“不識好歹的東西,居然還敢跟本公主耍太極,你以爲你是誰,本宮準備這一桌美酒佳餚招待你,不過是看在我兒面子上,你還真把自己當根蔥了?如此不識擡舉,蠢笨之人本宮也不屑綁到府上,教壞了我兒本宮還得後悔呢,等將來你後悔了,可別怨人,到時候你就算跪着求我我也不看你一眼!”
說完她起身,丫鬟上前攙扶,她回過頭來面無表情冷冰冰道“既然不願意做我兒侍妾,就離他遠點,要是敢傷害了我兒子,本宮一定要把你全家千刀萬剮。”
吳依影額頭冷汗直冒,她似乎有點明白金箏這猙獰的神色從何而來了,她只看了一眼,就被慧源公主眼中的狠戾之色嚇到,跪在地上磕頭不止,忙不迭地應聲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最好是!”慧源公主說完扶着丫鬟的手,緩緩走出房門。
吳依影今天的心臟又受到了刺激,感覺驚魂未定,回到家中,奄奄地吃了幾口飯,含糊應承了大伯大伯母,只說吹了風肚子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