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佳氏昨天還是王妃、福晉、太太,今天就升級成了老太君,其實她才四十歲。
昨天弘晈、弘曉那幾兄弟還是少爺,今天就升級成了老爺。弘晈是四老爺,弘曉是七老爺。
到九月初,四老爺弘晈還要升級,變成世襲罔替鐵帽子小怡親王,七老爺弘曉會也會成爲王爺,不過卻是郡王一級的安樂王。
今日太監前來傳旨的時候,並沒有當即宣讀世襲爵位的詔令,太監們只是把胤祥身後留下的幾個孩子帶到養心殿,聽了皇帝口諭:“吾弟之子弘晈,著襲封怡親王,世世相承,永遠弗替。凡朕加於吾弟之恩典,後代子孫不得任意稍減。”
這只是皇帝口諭,朝廷正式的詔令要等到九月初六纔會頒下來,這日子聽說是欽天監替皇上認真挑選得來的好日子。
欽天監自有一套關於天相和天機的說法來詮釋爲什麼要將事情慢慢拖着。其實兆佳氏心裡明白,之所以要拖這麼久,因爲皇親國戚的家裡就是事兒多。兆佳氏自己也是康熙朝某一任宰輔大臣的女兒,她當然明白朝堂和宮中搞慣的那一套把戲。
宮裡辦事兒的人也不容易啊!譬如胤祥昨天還是允祥來着,今兒個下午就變胤祥了。因爲當今皇帝叫個胤禛嘛!大家都得爲他避諱,所以從雍正帝身登大寶開始,怡親王就從胤祥改名成了允祥。現如今允祥歸天,皇帝最愛這個十三弟,頒下殊榮,要十三弟死後配享太廟,那就是靈位擺進了皇帝家的祖宗祠堂的意思。祖宗纔不認得允祥是誰,只好又改回胤祥。
這麼改來改去的不只是口頭稱呼,而是浩如煙海的文牘檔案都要全改了……可不得拖到好幾個月以後去嗎!
這幾個月裡頭,四老爺和七老爺的稱呼,還得就這麼叫一陣子。
兆佳氏心想:這倒也好,孩子們分家的事情,也能趁着這幾個月的日子,預作些妥當的安排,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弘晈和弘曉都是兆佳氏生的,一想到弘曉才八歲就要當上老爺和王爺了,心裡頭又是好笑,又是一陣的痠疼。
心裡頭悄悄尋思着:“可得把最能幹最可靠的管家、僕婦們,仔仔細細地挑了出來,都送到安樂郡王府上去。不然的話,八歲的孩子只怕會是吃了人家的暗虧都還不知道呀!”
兆佳氏自己只能留在怡親王府守着弘晈,她倒想自去照看幼子,可是不行啊,下人們今天都開始改口喊她老太君了,她是老太爺的未亡人,是這個親王府的大家長,怎麼走得開。
若說起要把最能幹的人,給弘曉派過去幫襯着,其實兆佳氏心目中最有力的那個人選還是毓敏這丫頭!這孩子雖然才三歲,天賦異稟,銜玉而生,雍正爺在胤祥的告事摺子上親筆御批過“吉祥”二字硃批。能把這個小丫頭塞到安樂王府去就好了!弘曉就會吉祥安樂一生!
這倒不是兆佳氏迷信!而是皇帝的那句批語,就是眼前這個朝廷治下,最強壯的護身符和最如意的吉祥物啊。
只可惜!毓敏這丫頭爲什麼要從西林覺羅氏的肚子裡生出來呢?如果換給弘曉未來的福晉佟佳氏來生纔好呢!可是這樣的事情,也就只能隨便想想而已,其實當不得真!弘曉才八歲,剛剛跟佟佳氏訂過了娃娃親,當下兒離着他倆生孩子的日子還遠着呢!
正在兆佳氏想起孫女兒毓敏的時候,四老爺那邊的二等丫頭陌兒過來回話說:“五姑娘心口疼得緊,哭着喊着要見老太君。”
兆佳氏心中驚喜,心想着自個兒適才的想法一定是生出了什麼感應,端端正正地應準了祥瑞天機,臉上卻偏又做作出一副擔憂和關切的神情。趕忙兒喚過身邊隨侍的兩個一等大丫鬟珍珠和琥珀來,一連聲兒的吩咐道:“趕緊地!去把五姑娘給我抱了來。路上多耽着些小心,千萬可別摔着碰着!也彆着了涼!”
不一刻,珍珠和琥珀過來接着了孩子,於媽便訕訕的道個萬福,賠着笑臉兒道:“兩位姑娘吉祥!五姑娘剛醒,老婆子我這還得趕緊去回老爺太太的話。可不敢勞動了兩位姑娘大駕,只好請姑娘們稍稍歇歇兒,我只去去,便回來。”
於媽嘴裡說的雖是“不敢勞動”,其實她就是想要勞動其中一位的那個意思。
肯定得有人去回老爺太太的話才行,若是珍珠琥珀兩個不肯去一個的話,說不得於媽只好自己去。大清朝王府裡三歲的娃娃按例是不斷奶的,於媽倘若跟娃娃分開了,娃娃想吃奶的時候吃不着,哇哇大哭起來,挨板子的就是那兩個大丫鬟。
這兩個大丫鬟能在王妃的跟前混到一等,比好些尋常姨娘的月例銀子還高,稱呼也趕上姑娘一樣了。能夠被稱呼爲姑娘的,也就是老太君認了她們幾個大丫鬟視作乾女兒的意思。那這幾個裡頭自然都沒有半個傻的,傻妞哪能混得上那樣好的位置上去呢?所以於媽是料定了珍珠琥珀裡必有一位會跳出來,替她去回了老爺太太的話。
卻不曾想到懷中這個三歲的女娃娃不樂意了。
毓敏是紅樓真愛粉,對大清朝康雍乾這三代大宅門裡那些彎彎繞繞的女人鬥戲文章,早就看得多了,多到有些兒醉了。這時候一聽見於媽嘴裡頭說出虛僞的話來,毓敏就高興不起來,只覺得一陣陣的犯惡心。其實,於媽這態度也就跟紅樓裡頭周瑞家的賴二家的差不太多,毓敏原本是見慣了也可以體諒老媽子們的心態和立場,可是,於媽今晚面對這兩個對象不合適。
毓敏是知道曹雪芹在十多二十年之後肯定是要寫紅樓夢的,她倒是吃不準曹雪芹寫的究竟是江南曹寅家的陳年荒唐舊事呢?還是京城裡某個豪族家裡的新鮮八卦緋聞!按照多數主流紅學家們的認定,曹雪芹該是曹顒、曹頫兩人之一所出的兒子。她知道曹頫在兩年前的雍正六年被抄家,然後押送到北京城裡十三間半瓦房裡羈居的時候,曹頫不過才二十歲出頭一點的樣子。就算旗人婚俗比漢人更原始一點,就像毓敏自己的生母一樣生娃娃偏早,最早不過就是十五歲少年娶了十四歲及笄就嫁的小姑娘。按照小夫妻最快製造出bb的可能性來看,曹雪芹如今也只能有個六歲七歲八歲的年紀。
他哪還能記得住昔日康熙爺南巡江南曹寅府上曾經的繁華奢侈呢?在他兩歲三歲的時候,曹家已經敗了。偏偏曹雪芹的書裡又寫了那麼多的浮華!毓敏剛穿越過來躺在嬰兒搖籃裡的時候就已經想得清楚明白:曹雪芹這個小屁孩!他肯定是在我家取用的各種創作素材啊!雖然他的文文寫的多是些曹寅府上的舊事兒,但是生活素材譬如服色首飾、茶點菜色,以及丫鬟們的名字,一定是借了我怡親王府上的素材!
琥珀倒還罷了,一提起珍珠來,毓敏就不高興!那個誰誰?老太君身邊的珍珠姑娘,那不就是寶二爺牀腳邊上睡着的那隻花襲人嗎?毓敏這輩子最不待見花襲人那種綠茶婊一樣一心想上位的通房大丫鬟!毓敏心頭這股子氣,其實是衝着珍珠來了,卻又不可以直截說出來,只能繞個彎兒宣泄在於媽的身上。
卻不知道是誰爲這些丫鬟取了這樣經典的名字?按歷史記載毓敏的爺爺、爸爸和七叔都是會吟上幾首歪詩的僞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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