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陳將今晚發生的整件事都捋了一遍,發現這當中的疑點實在太多一點了,可他還是不敢相信,指揮來喜做了那麼多事的背後之人會是玉真公主?
他想要陷害的人是誰?那碗藥聽來……難道是致人滑胎的藥物嗎?可椒房殿裡誰需要墮胎?會是普通的宮女?
宮女若是與侍衛珠胎暗結,本就是死罪,根本不用玉真公主費盡心思去替人落胎把?況且椒房殿是皇后娘娘居住,就算玉真公主乃穆皇后所出,也不能代庖越俎的替她去發落?這當中是不是有什麼問題,是自己忽略的了?
電光火石之間,餘陳腦中閃過二公主的樣貌,想起在歡迎宴上傳來的閒話,說是二公主之所以會與石晉伯家的二公子,寇振海突然成婚,是因爲他們早就珠胎暗結,甚至在光天化日之下不顧道德倫理共赴巫山,最後東窗事發,慶豐帝爲了掩蓋這一項皇室醜聞,便親自指揮,敦促二公主與寇振海儘快完婚。
算算日子,若當真是二公主……時間倒是對的上。
餘陳心裡有些發虛,他原本只是想跟着來喜,弄清楚他背後的人到底是誰,不料自己似乎是陷進了一個大麻煩中……他腦中快速的盤算該怎麼辦?來喜十分機敏,發現他後爲了不留下證據第一時間往太液湖跑去,將藥汁倒進了湖裡,又將碗也丟了下去,又爲了甩開他而暴露自己,讓餘陳無法追蹤上去,最後一路跑回了鳳陽宮。他一定會與玉真公主說這一路發生的事,自己雖然想弄明白爲什麼玉真公主要這樣幫他留下南黎,又安排他私下針對皇甫澤,但餘陳知道此時自己此時最好不要暴露自己,一切還需從頭打算。
想到這裡,他便是打定主意準備後退,不料忽覺頭上一暗,餘陳心中一驚,猛地擡頭,他本就躲在暗處,此時揹着光,只能隱約瞧見那名女子的輪廓,刻意壓低的聲音響起:“餘大人,我們公主有請。”
餘陳跟着春蟬一路從側門入內,心裡直打鼓,這名宮女的服飾與打扮與尋常的宮女不同,他們路上遇到的宮女太監見到她的時候又側身讓路對她稱呼一聲:‘春蟬姑娘’,想來應該是顧知晥的貼身大宮女。
由她親自出來接他,甚至直呼他的名字,說明玉真公主已經知道是他跟隨來喜了。
玉真公主竟還直接就讓他直接見面……
餘陳不知道她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便暗暗提起十二分精神。
“奴婢看餘大人似乎十分緊張……其實不必如此,我們公主,人很好的。”春蟬走在稍稍前側,瞥見餘陳垂下的手握緊了又張開,心知他的擔憂,想了想,顧知晥既會讓來喜前去幫他的忙,就說明她也是看中了餘陳這個人,希望要納他爲所用,所以她便主動開口,希望能夠從中替顧知晥解釋兩句。
餘陳道了一聲謝,但並未再接其他的話,春蟬見狀,也不好在說什麼,默默的帶着路,只是快走到內殿會客的地方的時候,她刻意停頓下來,十分貼心的提醒:“餘大人,公主就在前面廳內等您了。”
餘陳認真地看了一眼春蟬,這次的道謝頗有些出於真心,也記住了她的名字,說:“多謝你,春蟬姑娘。”
春蟬點點頭,其實這也是顧知晥的交代,餘陳既然有心想要知道來喜背後的人是誰,用意如何,自己不如先入爲主,讓餘陳有個好印象,畢竟這樣能文能武的人,她不想錯過,若他日後被皇甫澤掣肘,對於顧氏而言,便是一個大的麻煩。
餘陳並不知道顧知晥的打算,但她這一招用的也算剛好,至少此刻,在餘陳心裡,他對這位玉真公主的印象比之前好了許久,也不怎麼害怕了,在門口理了理頭髮,便示意春蟬可以進去了。
一進屋內,餘陳並未聞到女子慣來喜歡的脂粉香,反而有淡淡的檀香縈在空中,這又替顧知晥掙了一份好感,他順着望去,果然見到廳內正中央坐着一名年輕的女子。
說女子還太早,顧知晥此時才十三,若往小了說,說她是小女孩也不爲過。
但令餘陳覺得奇怪的是,玉真公主有着不同於年齡的成熟感,甚至在他第一眼望去的時候,與顧知晥的視線相觸,他讀不出顧知晥眼裡的含義。
“微臣……餘陳,參見公主。”
公主屬於內眷,一般情況下從不輕易召見外臣,更何況在這三更半夜的時分,若說了出去,餘陳不禁烏紗帽不保,甚至有可能連性命都難說,同時,這對顧知晥而言,也不是什麼好事,顧佩清的例子可是活生生的……
想到這裡,餘陳又暗暗啐了一口自己心裡的想法,他想到了什麼地方了……
“餘大人,你心裡是否在想,深更半夜,你在我這鳳陽宮,若是被有心人發現傳了出去,你恐怕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餘陳誠實地點點頭:“微臣確有此擔憂,但公主召見,微臣不敢不從……”
顧知晥笑了起來,她扭過頭對着來喜說:“你說他迂腐,他確實迂腐,也不懂得與人打交道,難怪被人破例拉進了翰林院,也沒點氣色,同期進去的,都已經接手開始修編了,就連胡坤傑都後來居上了,他還遊離在衆人邊緣。”
來喜陪着笑,偷看餘陳的表情,畢竟自己明面上可是屬於翰林院的太監,餘陳也算他半個同僚,豈敢亂說。
餘陳沒料到顧知晥竟對自己的情況如此瞭解,但轉念又想,她都能知道南黎曾是他的未婚妻一事,甚至以此要挾他爲其做事,顧知晥再說什麼事他也不驚訝了。
“請恕微臣斗膽相問,公主究竟是何意思?”
顧知晥挑眉,示意春蟬倒茶,做足了表面功夫,給了餘陳莫大的面子,說:“餘大人指的是哪一件?”
餘陳微微張嘴,倒是真沒想到堂堂玉真公主,陛下的嫡女,竟會如此滑不溜秋,頗向混跡官場數十年的老油條,自己三番兩次的直接發問,卻都被她給擋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