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他纔不願意再心愛的女孩面前承認自己部署有所偏差,但想不到其他藉口,想了半天只能訕訕說:“這……白音恐怕還沒能到達山東……因爲雅若之事,我曾交代過路上的暗衛,多給他點苦頭吃……”
顧知晥若是一想便明白過來,好氣又覺得好笑,畢竟兩人之前沒有如此交心,所傳遞的信息也都有隱瞞,確實容易造成誤會。
“不過既是這樣,我待會便會交代冷鋒,相信很快便會有結果。”
顧知晥點點頭,她曾猜測偷襲顧知行的人是不是已經與皇甫澤的人匯合的白音所率領的,但如今白音連河北都還沒到達,更別提與皇甫澤等人接觸的,暗襲之人自然不會是他。
若說這世間還有誰會希望顧知行命喪黃泉的,怕是隻有那一人了。
“皇甫邵只是一名五品京官,以他的品階甚至連朝會都不能參加,若不是他的兒子今年高中探花,恐怕一直都不會引人注意。”
顧知晥說:“這邊是他狡猾之處,對外從不顯露自己的身份,將其他人推到前面聽從他的指揮,自己則是暗搓搓地躲在背後,只等得利。”
“這確實是,殿下與我注意到的也是隻有祝融而已……”
祝融在此之前,在朝中的勢力如日中天,他的手腳甚至已經伸到西山大營,顧知行在年初受命前往西山大營之時邊發現,雖說這是一隻歸屬於顧氏嫡系的軍隊,但人員卻不比慶豐帝在的時候來的更純正,如今已經混入很多他並不熟悉的家族之子。
顧知行在宋昭密查之下赫然發現,這些陌生被硬塞進軍營的人,都與內閣首輔祝融牽扯不清,加上祝融在私下門客衆多,朝廷之中大部分人以他爲首,祝融所說的話有的時候甚至會超過慶豐帝的威望。
在這種情況下,慶豐帝還在位之時倒還好說,以他之威至少能夠鎮住這些老臣,當下也確實不急,可爲顧知行的未來着想,若他身邊沒有可用之人,日後登基之時,怕是無法與這些老臣相杭衡。
慶豐帝有心爲自己兒子鋪路,在最開始的時候,也並不是想要趕盡殺絕,只是想幫助顧知行立威罷了,可隨着他們越深入,就越發現這當中的水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深。朝廷中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竟結成了一張密不透風的網,讓顧知行難以穿透其中。
這時的慶豐帝才發現自己身邊這些原本以爲足以令他信任的朝臣,其實各個心懷鬼胎,令人不寒而慄。
“所以皇上便命我私下前往燕北,以期能夠與燕北結成結盟。”
顧知晥一邊聽着一邊只覺得不可思議,原來父皇與大哥並不是她記憶中的軟弱無能,他們在很早之前便已經有所動作,想要守住他們的家……
前世恐怕也是如此吧……可最後顧氏戰敗,被皇甫逆黨奪走了江山,殺死了她最親的家人……折磨了自己,就連霖兒,皇甫澤的親生骨肉,就因爲霖兒身子裡流着的一般血液是姓顧的,就讓皇甫氏覺得這是危險所在,竟親手殺了她……
造成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爲她錯愛了皇甫澤,爲了得到皇甫澤的注意,對他百依百順。甚至在皇甫澤暗示她想要看看一看朱雀大門的佈防圖之時,她也能偷溜進太和殿裡,從慶豐帝的書桌內偷出一份拓給皇甫澤看,就爲了換去皇甫澤對她虛僞的一笑。
原來……父皇與大哥一直都有努力,但一切都是被她給毀了的……
“綰綰,我雖不知道你究竟遇到過什麼事,也不知道你是怎麼知道這些事的,但我想告訴你,很多事都是命中註定的,會發生的事自然會發生,這世間萬物,都有它的定數,都是冥冥之中註定好的事。你來這世間一遭,便有你自己的使命,你只需遵從本心,其他的交給老天,”宋昭再度將她輕摟進自己懷裡,顧知晥再一次發白的臉龐令他心疼,顧知晥不說, 他不會逼迫問她究竟是什麼原因導致她成這樣,他對自己有信心,也對顧知晥有足夠的耐心,相信會有那麼一天,能夠等到顧知晥自願與他說出實話的那一天。
“或者,你也可以交給我。”宋昭將她目前的狀態歸咎於擔心顧知行,擔心顧氏的前途,便刻意開啓了玩笑,故意這麼說,以調節顧知晥的心態。
果然顧知晥聽罷心情好了許久,但她羞於表現,自然沒有順着接話,而是繼續方纔的話題,說:“原來蕭三公子並不是無緣無故帶着虎騎營而來的,是你與他們交涉的?”
饒是宋昭在老成,心性裡也是一名愛在喜歡的姑娘面前展示自己能力之人,“是的,蕭承靖此人不好對付,但他遇見的是我。不過也正是因爲有這樣的人在殿下身邊,所以我才能夠稍稍安心,他不會讓殿下有事的。”
前世裡的蕭承靖也確實舉旗勤王過。
“可我們沒有人料想過,在祝融的背後還有其他人……”宋昭想起自己臨去國子監之前的安排,因爲顧知晥提到皇甫邵一家,他也留了心眼多加派了人手緊盯皇甫氏府邸,但大部分的精力則還是放在祝融身上。
宋昭本想武舉考覈至多一月,等結束後他自然而然有官身在身,想要常伴顧知行身側也有理由。
可誰也沒有想到這當中竟會出現徽州大寒,顧知行臨危受命,南下賑災。
顧知晥沒有與他說的明白之前,他的注意力也都是放到了祝融身上,“看來我之前的方向是錯的,一方面,派去徽州的人繼續尋找殿下,但同時……想要追查出究竟是誰突襲殿下也是要緊之事,知己知彼才最重要。”宋昭耐心地向顧知晥解釋:“綰綰,你不用擔心,殿下的安危我已心有打算,皇甫氏那裡我便會多去盯着,若當真是他們動的手,再知道沒有當差擊殺成功之後,一定不會就此放過,只要他們在行動,便會露出馬腳。”
顧知晥雖然對宋昭的稱呼有些彆扭,但此時也不是計較這等小事之時,附和道:“但最好不要打草驚蛇,皇甫邵此人陰險狡詐,他在朝中多年部署,不是你我一朝一夕可以拔出乾淨的,需從長計議。但當前最重要的,還是大哥的安全……”
畢竟還沒找到顧知行的行蹤,就算宋昭一而再再而三的與自己強調顧知行應當不會有事,顧知晥也還是十分擔心。
前世的顧知行確實沒有那麼早便出事,可這稀裡糊塗的重生卻因爲她的許多作爲而改變了很多事,顧知晥沒有十足是的把握,自然擔心。
“今日太遲了,我且先回去,明日這個時辰,我便會再來看你,到時候徽州也會有消息傳來,你好好休息,別胡思亂想,一切皆有我。”
兩人說了許久的話,宋昭也需要時間慢慢消化,特別是顧知晥如此誠實告知關於皇甫氏夫子之事,與宋昭同顧知行在最初的部署有些相悖,他不是不相信顧知晥,相反,他對於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十分信任,只是他需要好好捋一捋這當中的關係,想清楚之前每部署的一步是否有什麼需要改動的地方。
顧知晥有些說不上的忐忑,不知是對兩人之間的關係改變不安,還是對於顧知行依舊行蹤不明擔憂,在這種忐忑下,顧知晥只能勉強應了一句好。
這才宋昭看來已是最好的反應,他也不去強迫顧知晥什麼,仔細交代好關好門窗,自己也留了暗衛在鳳陽宮附近,顧知晥聽罷又忙追問可否讓宋昭也安排人手在慶豐帝與穆皇后身邊。
顧知晥笑着拒絕,卻又說道:“你大可放心,皇上與皇后娘娘早已經有了人,她們身邊的人,比你想象中的還要厲害。”
顧知晥從不知道還有這種事,一時間又是一陣百感交集。
宋昭見時候不早,雖有不捨,但好歹該說的話也說了,不該做的事也做了,確實不好再留在宮裡,再說了,他還有其他的事情要跟進處理,還得將他的‘大舅哥’給找回來纔是當前最重要的事。
想到這裡,宋昭便不打算在逗留,他與顧知晥來日方長,不急於在這一時半刻。
春蟬她們幾人得了顧知晥的命令,這纔將冷影給鬆了綁,冷影委屈地跑回宋昭身邊,卻不敢朝着宋昭投訴顧知晥身邊的丫鬟,只能苦着一張臉跟着主子翻過宮牆出去了。
春蟬進屋替顧知晥關上了門窗,什麼話也沒問,顧知晥拍了拍她的手,主僕二人極有默契的相視一笑,春蟬替她漱洗一番,顧知晥便再度沉沉睡去,心中雖還有事,卻不再像之前那般惶恐不安,也對顧知行的安危有了期待,不再患得患失,以爲會失去他一樣。又像是要將這幾日沒能好好休息的覺都補回來一樣,一夜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