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潘季馴又運足力氣猛砸了幾下,卻依然只是砸掉些粉末和碎石屑而已。
他終於確定,這一坨小石頭,跟一塊大石頭沒什麼區別。
“呼……”潘中丞丟掉鐵錘,活動着痠麻的手臂,上前仔細研究那一坨石頭來。
又撿起地上的粉末仔細端詳,甚至還他喵的嚐了嚐……
趙公子都看傻了,這尼瑪能吃嗎?
“沒有糯米,沒有蛋清,你到底用的什麼材料,居然如此結實?”潘季馴回頭望向趙昊,嘴角的白灰掩不住他求知的渴望。
“這也能嚐出來?”趙公子張大嘴巴,這尼瑪是嘴還是化學分析儀啊?
“老夫只能嚐出來,你用了消石灰、沙子、石膏……”潘中丞品咂着嘴裡的味道,有些不確定,便又趴在那一坨上舔了舔。
“好像還有淡淡鐵腥味呢……”
是個狼滅。
趙昊心裡浮現出一個大寫的‘服’字,忽然生出一種將老潘兒圈養起來,讓他給自己充當人肉分析儀的衝動。
這樣大明朝的化工業少說能提前十年起步。
幸好老潘兒乃堂堂正三品右副都御史,沒法無聲無息列入失蹤人口,這纔打消了趙公子的邪念。
還不知道自己險些失去自由的潘中丞,依然像個大號好奇寶寶似的問道:“你到底還加了什麼料,貴不貴?多長時間變成這樣的。”
“水泥,自家產的不值錢。造出來到現在,過了三天了吧。”趙昊微微一笑道:“中丞不是急着回家嗎?不耽誤你趕路了,抓抓緊說不定天黑能到家呢。”
“你!”潘季馴大怒,又要口吐芬芳。
可他對趙昊說的那什麼‘水泥’,實在太感興趣了。
潘中丞面色數變,最終還是放軟了身段,訕訕笑道:“你這孩子,老夫什麼時候說要走了?”
他趕忙用眼神示意僕人,趕緊把行李搬回去。
“老夫是那種虎頭蛇尾的人嗎?說了要幫崑山父老抗洪,那就一定會堅守到風汛過後的。”
“還是算了吧,你老人家的火氣太大了,我小孩子家家害怕。”趙公子卻還是搖頭。
“你!”潘季馴一陣氣血翻騰,但在水泥的誘惑下還是壓住了脾氣,硬生生擠出一抹笑道:“好好,我保證不再發火,這總成了吧?”
“說話不算數怎麼辦?”趙公子孩子氣的問道。
“你說怎麼辦吧?”潘季馴感覺自己的快要爆炸了。
“你得保證,每發一次火,就在我這兒多待一個月。”趙昊一臉認真道。
“呃……”潘季馴張嘴結舌,點頭不能。
趙守正也暗暗替老潘兒捏把汗。心說就您這暴脾氣,要是真點了頭,直接把戶籍改成崑山縣得了。
“你看,我就知道你說話根本不算數。”趙昊把頭一扭,作勢要走。
“別走別走。”潘季馴無可奈何,拉住趙昊道:“我答應你還不成?”
頓一頓,他指着那一坨石頭道:“只要那水泥,真像你說的那麼神,老夫保證發一次火多留一個月,直到服闕,這下可以了吧?”
“嗯,可以了。”趙昊終於點頭,兩人還跟小孩似的拉了鉤。
趙公子這纔不再惡意賣萌,帶着潘神下了大堤。
沒了堤壩的遮擋,潘季馴纔看到,跟着趙公子同來的,還有十條大船。
趙昊點點頭,俞奔便命令手下人,將覆蓋在船上的油布掀開。
只見頭一條船上,堆滿了髒兮兮的麻袋。後頭九條船上則是一船船的粗石料。
對了,這十條船都是昨天跟着趙公子一起來昆的。
換言之,昨天趙公子帶來的船上,有一半運的不是糧食。
這就是他爲何一上來就要咄咄逼人,煽動百姓攻擊林巡按和徐家的奴才。
實在是擔心萬一讓那林巡按發現,他的船上裝的是一半石頭一半糧,那可就真是黃泥巴掉到褲襠裡,不是那啥也是那啥了。
好在林巡按崩了,讓趙昊白擔心一場。
~~
工人們將麻袋扛下船,堆在河畔的空地上。
趙昊讓人打開一袋給潘季馴看。
“這麼細,跟炒麪似的?”潘神抓起一把細細端詳。
就在潘季馴準備嘗一嘗時,趙昊趕緊拉住他。
“這玩意兒遇水就會起反應,你不想糊住嗓子就儘管吃。”
“呃……”潘季馴猶豫了一下,終於抵制住深藏心底的異食癖,拍了拍手道:“這水泥怎麼用?”
“瞧好就是。”趙公子笑着讓俞奔給潘神兒演示一下。
俞奔便命人打開幾袋水泥,又從河裡直接取來河沙跟石子,大致按照一比一比三的比例混合起來,加上水泥量三分之一的水,用木棒現場攪拌起來。
“還能用碎石子?”潘季馴又開眼了。
在他修築河堤的歷程中,對碎石子深惡痛絕。因爲石子兒多了堤壩會漏水的。
而那幫不聽話的工人,總不肯篩乾淨,就直接連土帶石子兒,一起填到堤裡去。結果千里之堤毀於一穴,能把整段堤壩都連累了。
當然,河邊的石子兒也實在太多太多了……
現在見趙昊用的最多的居然是碎石子,潘季馴的興趣可就更濃厚了。心說看來這水泥和石材的消耗量,要比想象的少得多。
趁着工人攪拌的功夫,趙昊又讓人在地面挖了道棺材板大小的溝槽做地基。
待到溝槽挖好,混凝土也攪拌好了。
他讓俞奔先在槽底鋪一層半尺厚的混凝土打底,然後將形狀各異的毛石鋪上去。
待到毛石插入混凝土約一半後,再灌混凝土。填滿所有空隙後,再逐層鋪砌毛石和澆築混凝土。
就這樣一層一層的加高,一面凹凸不平的醜陋牆體便出現在衆人面前。
最後再用砂漿和小片石填塞住縫隙,以確保石塊完全被混凝土包裹起來。
嗯,看上去順眼多了。
整個過程不需要專業的瓦工,也沒有什麼技術含量,就是把奇形怪狀、大大小小的毛石搭配一下,儘可能拼湊平整而已。
從開始鋪混凝土,到砌好整堵牆,也就是頓飯功夫就完工了。
看得潘季馴全身汗毛孔都炸開了!
因爲正常修築石塘的話,這麼短的時間,怕是連一塊石頭上的眼兒,都沒鑿好呢。
更別說鑿一個合乎規格的條石本身,要多長時間了。
這是什麼樣的速度啊?
這是飛一般的速度!
一個月一道石頭堤,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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