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
徐璠聽了兒子這句話,把後頭一長串罵人的話,硬生生嚥了回去。
這時候再罵兒子二百五,豈不是要把內閣全體成員的兒子都給罵了?
小閣老再囂張,也不敢犯衆怒啊。
“你怎麼不刷牙,你!”他只好隨意找個了理由,打出那一記耳光,然後黑着臉看向徐閣老道:
“父親,不如今天就到這兒吧?”
“嗯。”徐閣老面無表情的點點頭。不到這兒還能怎樣,那麼個大個氣球在臺上落着呢,自己上哪講學去?
坐到球上去嗎?
徐璠便高聲對衆人道:“因爲意外,今天講學到此中止,請大家改日再來聽元輔演說心學經義!”
“我等恭送元輔。”衆官員和監生們一起拱手施禮。
徐階微微點頭,便和幾位大學士率先離去了。
李春芳和陳以勤自始至終都沒出聲,似乎對自家孩子拜在科學門下,也沒什麼太大意見。
“姓趙的小子,你給我等着!”徐璠卻留了下來,惡狠狠的看向趙昊道:“本官會讓你爲今日的所作所爲,付出代價的!”
“徐兄,我要說這純屬意外,估計你肯定不信。”趙昊便淡淡一笑,分開擋在身前的衆弟子,毫不避讓的迎上小閣老的目光,給出強硬的迴應道:
“那就只管放馬過來吧,本公子早就想教訓教訓你了!”
“呵呵,好大的口氣!”嚴世蕃之後,小閣老還沒見有人敢這麼狂妄過呢,氣極反笑的對衆人道:“大家可聽好了,這可不是本官以大欺小,而是這小子不自量力,主動挑釁我的!”
“別以爲你爹中了狀元,就沒人敢惹你了。”說着他上前幾步,走到講臺上,獰笑看着趙昊道:
“本官很快就會讓你跪地求饒的!”
“別以爲你爹是首輔,就沒人敢惹你了!”論起嘴炮來,趙昊連海鬥士都不懼,區區一個小閣老,自然不在話下。
便見他毫不相讓的反脣相譏道
“很快會跪地求饒的,是你自己!”
“哼,咱們走着瞧!”聽到周遭議論聲四起,徐璠這才意識到,以自己的身份地位,跟個未及弱冠的少年在這裡頂牛,怎麼都有夠丟人的。
“跟我回家!”徐璠便把氣都撒到兒子身上,狠狠瞪他一眼道:“看我怎麼收拾你!”
說完,便也一甩手走掉了。
徐元春如墜冰窟,也不知想到了什麼恐怖的畫面,嚇得他眼淚都下來了。
徐公子苦着臉看看趙昊,又看看父親,這才垂頭喪氣跟着徐璠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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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華門城樓上,隆慶皇帝也收回了目光,對滕祥捧腹大笑道:
“哈哈哈,好好的一場講學,咣一下,就這麼廢掉了。”
“是啊,老奴還以爲徐閣老被扣下面了。”滕公公也笑得直抹淚道:“我看這小趙,有點徐閣老克星的意思。”
頓一頓,他小聲提議道:“要不咱們把他推出來試試看?”
“他?”隆慶皇帝聞言,搖搖頭道:“他還是個孩子呢,怎麼跟元輔鬥?”
皇帝被觸動了心事,臉上的笑意漸消道:“何況,老天爺都不站在朕這邊,他又能有什麼辦法?”
隆慶說着卻愣住了,他忽然拍了拍腦門,問滕祥道:“你還記不記得,他正月裡在靈濟宮講學時,是怎麼吹科學的?”
滕祥雖然沒馮保那麼有文化,但司禮太監每日要看無數奏章、然後撿重要的稟報皇帝,記性不好的話,根本幹不了這活兒。
“好像是說……你內心整的再明白,也一樣對這世界一無所知。”滕公公略一思索,便複述道:
“你們不知道太陽爲何會發光發熱?日月星辰爲何運轉不息?爲什麼月有陰晴圓缺?爲什麼星星會眨眼?爲什麼雷聲總在閃電後?爲什麼雨後會看到彩虹?爲什麼會有銀河……爲什麼你們所有人,什麼都不知道?”
“嗯。”隆慶皇帝滿意的點點頭,忽然幽幽問道:“那你說,他知不知道爲何會有‘金星合月’?”
“這……”滕祥不由語塞,心說看來這太白金星,要成爲陛下心裡過不去的坎兒了。可這種關係到老天爺的大事,他也不敢妄言,忙小聲道:“要不老奴讓人問問吧。”
“算了,別問了。”隆慶卻搖搖頭,輕聲否了自己的想法道:“不能讓那孩子冒險,妹妹會怪朕的。”
“萬歲真是古往今來第一仁君啊。”滕祥感動的眼圈一紅。
那些所謂的仁君,只是在皇權沒受到挑戰的時候,施捨一點善意而已。
而隆慶皇帝都已經被臣子逼到這份上了,卻依然不願把個少年,捲進麻煩裡。
比較起來,似乎還是這份仁慈更寶貴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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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濟宮。
待到大佬們悉數離去,國子監生們便迫不及待再度涌上來,圍着那熱氣球問長道短。
有人問這麼大的傢伙,是怎麼飛上天的?
有人問科學門都教什麼,收不收監生?
還有人關心起一年學費收多少來……
經過這一連串的有力宣傳,科學終於走出了少有問津的窘境,再也不愁沒有弟子了。
王武陽他們便分散開了,耐心爲愛好者們講解起相關的問題來。
張鑑不敢在人羣裡扎堆,便遠遠躲在了一邊。
忽然,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張鑑回頭一看,乃是當初鼓勵他拜師的國子監五經博士李贄。
“博士。”張鑑忙深施一禮。
“聽說這玩意兒,是你造出來的?”李贄仰頭看着那三丈高的大綵球。
“一切設計都出自師父,我和士禎不過是動了動手,將其實現出來而已。”張鑑忙謙虛道。
“那也很了不起了。”平素從來不夸人的李贄,破天荒的讚了一聲道:“改日帶我上天轉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