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集團研究院研判,二五期間,百姓對瓷器需求會快速攀升。”趙昊卻信心十足道:“而且只要我們不衝擊國內市場,國內的瓷器價格應該會不降反升的。”
“這樣啊……”衆人緩緩點頭,岳雲朋忽然敏銳問道:“公子的意思是,我們要衝擊國外市場?”
“對,就是要施展傾銷戰術,徹底摧毀競爭對手的陶瓷業!”趙昊重重點頭道:“這雖然會對我們的利潤造成暫時影響,但卻是長治久安之計。”
“原來如此。”衆人恍然。
這些潮州代表大都在江南技院進修過《初等經濟學》,知道傾銷是指某一商品的生產商,爲了在某一海外市場上取得壟斷地位,而以低於邊際成本的價格向該市場拋售商品,待將競爭對手驅逐出該市場後再實行壟斷高價。
“我們主要的對手有三個,安南的青花,朝鮮的白瓷,以及日本的陶器。後兩個不用你們擔心,由江南這邊來摧毀,你們就集中力量把安南青花幹掉!”趙昊抿一口他們帶來的鳳凰單樅,笑道:“當然,也不用賠本賣,那就太教條了。”
潮州衆人忙擱下筷子洗耳恭聽,有人還掏出了小本本。
潮州瓷業的外銷瓷已經依託集團,外銷一年多了,加上海外還有無數的潮汕華僑,他們自然能把握住國際瓷器市場的脈搏。
讓他們感到震驚的是,如今在海上貿易中,份額最大的居然不是大明的瓷器,而是安南產的青花瓷!
因爲大明嚴厲的海禁政策雖漏洞百出,卻依然讓外銷瓷器數量銳減,以至於龐大的瓷器市場出現了巨大空缺。
歐洲各國、南洋各國、還有以奧斯曼帝國爲首的天方教世界,乃至南美大陸都對精美的中國瓷器有旺盛的需求。見大明出貨太少,安南便趁機大力吸納元朝工匠,發展青花瓷產業,已經佔領天朝空出來的市場近二百年了,賺取了天文數字的利潤!
如今安南南北對峙,莫朝和黎朝激戰不休,爲了支付高昂的軍費,兩朝不約而同的全力增產青花瓷,還大打價格戰,價錢比大明的外銷瓷便宜好多。
這對景德鎮的瓷器沒什麼影響,因爲人家走的本來就是質優價貴量少的高端路線,雙方不構成競爭。可就苦了江浙閩粵沿海生產的外銷瓷了。
這些外銷瓷質量比不過景德鎮,售價還比安南瓷貴,拿什麼跟人家爭奪市場?
趙昊痛定思痛,命唐保祿對安南瓷器進行了長達兩年的調查,結果發現了安南瓷致命的缺點。
“根據集團在升龍和清化的商館調查發現,”趙公子笑着揭秘道:“安南全境都不產青料的!”
“這樣啊?”衆人紛紛倒吸冷氣,他們頭一回聽說這條情報。
所謂‘青料’,即青花料,是燒製青花瓷器所用的色料。將其用筆在生胚上繪製圖案,外覆以透明釉過窯燒出,便可得青花瓷了。沒有青料就沒有青花瓷,而且因爲基本就用這一種色料,所以青料的需求量極大。
“那他們從哪弄來青料?”發問的是前貨郎古田樂,如今是潮州瓷業的首席原料採購員,作爲獲得卓越貢獻獎的員工,也參加了集團大會。
本來這裡沒有他說話的份兒,但一是職業習慣,讓他對這類問題特別敏感;二是集團711位代表,代表了集團全體員工的利益和意志,並有權就任何事情向集團所有部門和公司進行質詢或建言。
包括他自己在內,所有人都認爲他有資格提問。
“一是從雲南進口‘珠明料’,二是從波斯進口‘蘇麻離青’以及‘無名異’,這三種青料。”趙昊也認真回答道:
“所以我們要儘可能的阻止他們,從這兩個途徑獲取青料。”趙昊緩緩道:“集團已經將青料列爲禁運品,禁止任何船隻將其運往中南半島。雲南方面,集團雙管齊下,一是說服官府禁止出口,二是高價收購所有的珠明料礦。這些工作在去年就都展開了。”
“那效果如何?”衆人期待問道。
“想要完全阻止人家獲得青料,自然是不可能的。”趙昊淡淡一笑道:“不過嚴厲的封鎖已經讓安南境內的青料價格翻了好幾倍了——惟其如此,纔會有人願意鋌而走險,爲他們走私青料啊。”
“這樣的話,安南青花的成本不就高了嗎?”潮州瓷業董事長岳雲郎忙問道。
“不錯。而且兩朝還一味擴大產量,只能大幅減少青料用量,所以質量上也下滑的很厲害。”趙昊點點頭,沉聲道:“所以研究院判定,我們的質量已經遠超對方,而且還能提供定製,只要在價錢上與安南瓷保持同一水平,然後大量投放市場,很快就能將他們徹底擠出國際市場。”
說着他雙手一擡,滿臉憧憬道:“接着便是安南制瓷業的總崩潰,然後一個只有大明瓷器的市場就出現了……”
其實趙公子還有更重要的目標,比如摧毀莫朝和黎朝的經濟,減輕屆時干涉的難度。不過沒必要跟他們說。
“公子真是深謀遠慮啊!”劉子興等人忙由衷讚歎。“我等望塵莫及。”
“那就這麼幹吧?”趙昊笑問道。
“幹!幹!幹!”衆人忙不迭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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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宴之後,趙昊沒有立即離開,而是與劉子興父子到後頭的書房說話。
書房中,還有兩個面容黝黑的男子,已經恭候許久了。
兩人沒想到大名鼎鼎的小閣老會這麼年輕,一時都有些愣怔。
“你倆還不拜見公子?”劉子興咳嗽一聲,提醒兩人道。
“小人劉學升,拜見公子。”一個年紀大點兒的趕緊給趙昊磕頭,還順勢拉了一把邊上更黑更拘謹的那個。
“小……小人許可正,拜見公子。”那人也趕緊拜見趙昊。
“好好,兩位起來說話。”趙昊微笑虛扶一把,一撩袍子下襬坐下道:“抱歉,一直脫不開身,到現在才見二位。”
“公子言重了,您的大名早已傳到呂宋,能得見公子一面,就不枉此生了。”劉學升馬屁純熟,顯然是華僑中,與國內聯繫密切的那一掛。
他是劉子興的堂侄,雖然祖父輩就下了南洋,在呂宋國定居已經一個甲子。但劉家在潮州聲勢煊赫,所以一直走動緊密。
藉助本家的勢力,劉學升這一房搞東洋貿易發了財,在呂宋混得風生水起,是當地華僑商會的副會長。
之前趙公子下達的秘密任務,劉子興便交給了他。
劉學升果然辦事得力,百般查訪之下,居然還真讓他找到了公子要的人!
“這位許老弟,就是當初呂宋總督許柴佬,留在呂宋的後人了!”劉學升迫不及待的邀功道。
“好好,太好了,蒼天有眼,忠良有後!”趙公子高興的直拍劉子興的大腿,把個劉老爺子樂得呲牙咧嘴。
那許柴佬何許人也?簡直是孩子沒娘,說來話長……
他是永樂三年,也就是170年前,鄭和巡蒞呂宋羣島時,款待天朝艦隊的當地華僑領袖。後來永樂皇帝應鄭和所請,封他爲呂宋總督,統攬該國軍、政、財、文大權,直到他永樂二十二年逝世,任職達20年之久。
據說二十年間,許柴佬上忠朝廷,下效庶黎,身體力行,勵精圖治,極大促進了呂宋文化和經濟進步。可惜他死後,其子孫再請封時,皇帝已經換成了朱瞻基。非但請封奏章石沉大海,就連鄭和艦隊也消失不見了……
失去了祖國後盾的華人政權,便如無根之木,很快被渤泥國勢力建立的呂宋蘇丹國取代。
當然呂宋蘇丹國也很拉胯,幾年前就被西班牙殖民者給滅掉了。
之前趙昊出於種種考慮,沒有干預此事,只是命人暗中尋找,看看有沒有許柴佬的後人,好製造一個出兵的宣稱而已。
其實只是藉口,僞造一個宣稱也一樣,不過有個真的總比假的好一點……不過也有限。
趙昊連這許可正的身份都沒查驗,便直接問他道:“如今呂宋情況如何?”
“很,很糟糕……”許可正看看劉學升,說話漸漸流利道:“紅毛鬼到處殺人,不光殺土人,也殺我們漢人,如今連逃帶死,小呂宋的人口已經十不存一了。”
趙昊聞言忍住喜色,‘義憤填膺’道:“什麼,我們大明的子民也有傷亡?”
“這幫從東邊來的紅毛鬼,跟西邊來的不太一樣。”許可正心有餘悸道:“他們殺人成性,還逼着人改信他們的教,不信的就當場殺掉。”
“是。”劉學升從旁點頭作證道:“雖然強迫改信主要是針對信了天方教的土人,我們漢人信的神多了,不多一個耶和華。但他們發現把土人殺太多,爲了平衡,又找藉口殺漢人開了。”
“我們江南集團不是照會過他們嗎?膽敢殺我同胞,非但會斷絕貿易,還要血債血償!”趙公子勃然動怒。
“是,幸虧公子給撐腰,他們纔沒敢像對付土人那樣公然搞屠殺,不過可以來陰的啊。只要他們想,總是可以找到藉口殺人的。”劉學升嘆息道:
“來前聽說他們明年要出個《排華法案》,把我們這些華僑全都遣返回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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