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初升，浪花拍打着礁石，潮水逐漸褪去。
沙灘上趕海的人越來越多了，這是大自然給予人類的饋贈，好多無法出海的漁民就指着這討生活。
新鮮的牡蠣，掰開直接就吃了，鮮的能把舌頭吞下去，還有各種螺絲扇貝螃蟹章魚……
“姥姥，我去下面看看。”
“小朝，注意安全，你的腳傷纔剛好。”
一個黑瘦的少年身形靈巧，很快就鑽到了礁石下方，幾塊礁石圍城的小水泊裡聚集了許多沒來得及跟潮水走的生物。
這是個好地方，不一會兒就又下來了好幾個人。
大家都低頭加快了手裡的速度，再看最先找到這個地方的少年，他已經走到了水泊的深處。
一大團黑色的海頭髮絲絲縷縷在水中搖曳，緊緊纏繞在一起，在水中沉沉浮浮若隱若現，膽子小的看一眼都要做噩夢的程度。
這東西看着像頭髮，涼拌起來卻還不錯。黑瘦少年很快揪了幾把，可是扯着扯着他開始皺眉。
好像有什麼東西……
“誒，那小子，找到什麼好東西了，見者有份兒哦。”幾個大漢見這邊有動靜，趕緊圍了過來，跟着上手拽那團頭發。
這一拽可不得了，竟然露出了一個人形的生物，頓時尖叫連連。
大家連忙把撿到的海鮮扔在了地上，口裡直呼晦氣。
但死者爲大，大家忍着腥臭味還是將整個人拽了出來，罵罵咧咧用繩子擡了上去擺在沙灘上。
整個過程黑瘦少年都沒有插手，而是冷冷站在一旁，微微側身站在一個佝僂老婆婆身邊，一老一少站在人羣后不發一言。
陽光照耀着海灘，沙子發出金色的光芒，緊緊纏繞在人形身上的還頭髮也漸漸被扒開，露出了蒼白的容顏和那頭尤爲顯眼的猶如碧波一般的藍綠色的長髮。
衆人皆倒吸一口涼氣：“鮫人，這是一隻鮫人！”
卻有小孩一邊掰着貝殼一邊好奇：“鮫人也會淹死嗎？”
“啊……這……”
就在這時，沙灘上的人突然動了，嚇得衆人連忙退後三步，眼睜睜看着她坐了起來。
凰九九擡起手，覺得陽光格外的刺眼，她此時頭腦裡一片空白，不知今夕是何夕，就覺着身邊一股魚腥味，臭烘烘，身上黏糊糊，難受。
她身上的羽衣因爲對抗水流的衝擊已經完全消失，此時只着一身單衣，被冰冷的海水浸透，海風一吹瑟瑟發抖，不由抱緊了身子，縮成一團，困在詭異的黑色海頭髮中，其中還纏繞着不少死魚爛蝦，看起來格外詭異。
她的思緒漸漸回籠，檢查了一下身上，發現柳葉刀不見了，幸好死死拽住的藍花布包還在，凡人的煉器手段值得信賴，水火不侵。
過了這麼一會兒，圍觀的人們終於回過神，怎麼看都覺得這是隻鮫人，頓時起了心思。
小孩們拍手：“活了活了，淹不死，是人魚擺擺，想看她的尾巴。”
其他大人們想得更廣。
“大家快看她的頭髮和容貌，妖里妖氣，絕對是鮫人，聽說城主大老爺們喜歡，不如我們把她送上去……”
“這……聽說鮫人是龍神的寵兒，萬一被龍神知道了，我們可能就沒有海貨了。咱們只是靠海吃海的普通人，誰都惹不起，不如讓這隻鮫人哭點兒鮫珠上來，咱們拿去賣錢更好。”
“那我們不如把她養起來，在場的人誰都不許說出去！”
“人數是不是多了點兒？”
放還是不放，是上交還是自己養，在場的人多不多，針對這三個問題，現場的氣氛開始緊張起來。
凰九九聽了半天，有些無語，她一隻鳳凰怎麼就變成魚了？
這羣地上跑的人怎麼回事，天上飛的和水裡遊的也能認錯？
“咳咳，我說……”她清了清嗓子，發現喉嚨有些幹，聲音嘶啞，就像指甲刮在光滑鏡面上的聲音一樣刺耳，難聽的她都愣住了。
鳳凰聲如仙樂，她這是廢了！
沒想到她的聲音這麼難聽，衆人紛紛捂住了耳朵露出痛苦的表情。
“咱們普通人實在無法理解那些貴族老爺們的愛好，不如咱們搞點兒珠子後就弄死了扔回海里。”
“這主意好，不過仔細一看長得還可以，死了有些可惜，那小子，你是第一個發現她的，不如你把她帶回去毒啞了當媳婦兒啊。”有好事者看向了此時已經走到邊緣的黑瘦少年，笑容惡劣，“反正你也娶不起”。
大家都哈哈大笑起來，拽着老婆婆不讓她走，推攘着那黑瘦少年到了凰九九面前。
“快讓她哭，哭出了鮫珠我們才放你們走。”
兩人對視的剎那，凰九九發現這孩子眼睛又黑又亮，不是雪霄那種清亮，而是另一種生命的光彩。
這孩子心地應該不壞。
或許是被泡得太久，身上的魚腥味太重，那黑瘦少年剛和她對上眼就作出了嘔吐的表情。
“這種醜八怪，我纔不要，你們都被騙了，她纔不是什麼鮫人！”
凰九九聞言氣得是火冒三丈，猛地起身，正要開口和他理論，眼前一片紅，鼻涕眼淚口水不受控制嘩啦啦往外冒。
居然是辣椒麪！
原來那黑瘦少年家裡是賣燒烤的，每次趕海都會隨身攜帶一些作料現烤現賣，趁機賺點兒小錢。
“你們看，她眼淚根本變不成珍珠，就是個冒牌貨。”黑瘦少年說着跑了老遠，嫌棄道，“浪費我們時間！婆婆，我在那邊看到好多海蔘和八爪魚，我們快去撿吧。”
什麼，好多海蔘和八爪魚？
衆人連忙反應過來，抓到可以賣好多錢，真是倒黴，爲了個冒牌貨浪費了這麼多時間。
“啊呸！”
有膽子大的湊到哭得稀里嘩啦的凰九九面前想搶她的藍花布包，可是卻被氣得火冒三丈的凰九九一腳踢了三米遠。
“鳳凰不發威，你當我是鵪鶉？”
估計是火氣上來了，凰九九渾身竟然冒出了微不可見的薄薄一層火焰，但再微不可見，那也是鳳凰火，瞬間就將纏繞在身上的障礙物燒得一乾二淨。
火光出現只在剎那，再看人已經不見了蹤影，唯餘青煙嫋嫋……
衆人心頭頓時大駭，恐怕是真的遇見了妖物，離開後紛紛閉口不言，不敢再提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