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後,還是那座畫舫,仍舊是不緊不慢地飄着。
船艙的最前沿,一張小小的方桌旁,坐着兩個看似悠閒的身影。
鳳墨白一身黑衣,淡淡光華的嘴角正含着淺淺的笑意,手中寒涼的黑子有如他真實的寫照,修長如玉,骨節分明,處處刻畫着優雅與俊逸的手指,正在棋盤之上,獨自一人指點江山。
夜承歡坐在一旁,妖嬈的秋瞳卻是暗轉個不停,凝視着微波盪漾,與兩岸相隔甚遠的水面,見儼然已是河道的正中,心頭的疑惑,一陣多過一陣。
這廝的樣子,哪裡是趕路,分明就是在算計着什麼!
腦中似有靈光一閃而過,難不成,他在等鳳蒼穹或鳳瀟澈的手下來救她,好把“絕殺門”和“百花宮”一網打盡?
一念至此,她的心底越發焦灼,三日來她想了不少辦法軟磨硬施,甚至還不惜和他和平共處,可鳳墨白就像成了仙,對她無理的取鬧總是莞爾一笑,溫潤至極,又似聽若未聞般我形我素。
就如現在,她說要透氣,看看能不能從這唯一的開放之處找到水中逃生之路,他卻步步緊隨,在她身旁擺起了棋盤。
嗚……
你不是不碰有夫之婦嗎?爲毛又還是沒有打消娶她做夫人的念頭,難不成,娶回去晾着,叫她守“活寡”不成?
夜承歡憋屈了,又似怒到了極點,這三日來,這廝的潔癖,她算是領教了,早起,午睡,就寢,他竟然全都要沐浴,一天洗白白的時間,比他在她眼前晃悠的時間還要多。
呸你個丫的,洗得這麼香,又不送上女人的牀,你這是瞎講究個什麼?
夜承歡在心底不停的怒罵,對着那氣定神閒,俊逸如天山雪蓮的人影鄙夷地看了一眼,你這廝,再美又如何,心太黑,註定你什麼也得不到!
“歡兒,陪我下一盤如何?”接收到她的注視,鳳墨白擡起一雙溫潤的眼眸,暗光浮動間,似乎有一道陽光,穿透了他常年的冰冷和黑暗,看來多了幾絲融融的暖意。
嗯?
今個兒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夜承歡詭異不已,他卻淡然擡手,抓住她的手腕一個用力,竟是被他強摟到了身上,靠在他有如陽春三月般溫暖的胸膛。
“放開。”夜承歡掙脫不了,滿臉黑線,他的頭顱抵着她的,柔和的嗓音中又似帶着絲絲迷茫,“歡兒,你告訴我,愛上一個人,是怎樣的感覺?”
嗯,他把她抱在身上,討論如此高深的學問?
夜承歡驚悚不已,眸中卻是急轉,這廝,軟的硬的都不行,或許,可以試試感化他?
心念一動,夜承歡也沒再太過掙扎,儘量避開和他太多的肢體接觸,清冷的嗓音有如低喃,秋瞳中已然溢出思念的悠遠,“愛上一個人,你的眼裡,心裡,就全部都是他……牽手一生,不離不棄。”
鳳墨白身軀似有一震,倏而又擡頭直勾勾地緊盯着她,幽深的黑眸似要看到她的心底,隱有難言的期待之色,“那,你愛我如何?只要你答應愛我,我就放過他們,好嗎?”
額……
敢情這廝理解能力有問題,怪不得無法溝通!
“少主,威脅一個女人,只會讓她的心,越離越遠。”
夜承歡無力地吐糟,他爲了得到她不計手段,如此偏執的人,又怎麼會懂什麼是愛!
愛一個人,是用脅迫能達到目的的嗎?
鳳墨白聞言又似有幾分迷茫,忽而起身放開了她,那透着暖意的眼神,倏忽不見,寒涼的視線直射明媚的天空,“你既然不願愛我,那,也別再怪本少主。”
話落,他一個揮手,身後的黑衣人領命而去,竟是快速地沒入了畫舫的地下室。
嗯?怎麼有些詭異?
夜承歡望着消失的黑衣人,腦中忽有一股不安的預感,這幾日,她已然知道,原來這座畫舫是上下兩層的,估計下面一層,全都是他的手下。
她正疑惑,空中卻忽地無數道暗流襲來,一個個的身影,正在寬敞的水面凌波微步,急掠而來。
不好!
夜承歡想要大叫,鳳墨白卻伸手一點,把她的身體定格在原處,她再次不能動彈,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空中的身影,一個個的中箭倒下,沒入無波的水面,激起翻騰的水花。
那箭,不出她所料,正從畫舫的下層射出,這廝,竟是真的心存算計!
夜承歡的怒火被激發到了極致,一雙妖嬈的秋瞳睜得溜圓,看着水面上不斷倒下的身影,看着那快要被鮮血染紅的水面,無聲地在心裡發誓,鳳墨白,今日之仇,他日定報!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撥撥的人前來,又一撥撥的倒下,最終恢復了平靜。
鳳墨白這才解開她的穴,冷傲如霜的嘴角微挑,看着那快要屍沉滿河的河道,莞爾一笑,溫潤的眼底,閃過濤天的暗浪,“看到了嗎?如若不愛,那所有的人,都是這樣的下場!”
你個丫的,什麼鳳族,狗屁守護神,你奶奶的就是個黑心的魔鬼!
夜承歡口不能言,心頭卻是痛楚直泛,鳳蒼穹,對不起,是我,太過於自信!
若等你回來,若讓別人跟,也許,今日,就不是如此慘敗的局面!
自責不已的夜承歡和一臉寒涼的鳳墨白,都沒有看到,木希塵站在岸邊的山崖,遠遠的看着這血染成河的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