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麼美好的日子,悅耳的鳥鳴,宜人的桂花香,以及三萬元的薪水如期到手。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是古人說的。因此顏茴決定把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往忘掉,以嶄新的自己,迎向未來;理所當然,享福的時候到了。
起先,那三名小鬼數日未出現時,她依然戰戰兢兢的,不敢相信那批煞星會突然消失,直到第十天,她銷假上班,才真正有感覺,厄運已對她揮手而去,她終於脫離苦海,否極泰來了。真正算起來,她過了近一個月的好日子。比較遺憾的是不能再在封琉面前充當富家千金,可是,那其實也不算太可惜,畢竟打腫臉充胖子不是好事。謊言堆得愈高,拆穿時就更加難堪。
目前封琉在家休養中,無力主持公司,看情形至少有十天以上不能「走」到公司,所以她不必提早擔心會不會被革職的問題。反正第一個月的薪水拿到手了,一旦走路,依然夠她樂的了。
基於種種愧疚,以及間接害他出車禍,在人道精神上,她無論如何也得發揮自己前所未見的能力去幫助他的公司度過難關。
在那三隻小鬼消失的期間,當她病癒後,她做了不少事。首先,狠狠地對那名肇事者敲了一大筆醫藥費;除了住院期間費用不必出半毛錢之外,尚「暗嵌」了一筆金額進帳戶。封琉比較嚴重,撥給他二十萬養病;自己很辛苦,鎬賞自己十萬元以期未來失業時生活費有着落。
總而言之,那名全身充滿「$」符號的公子哥兒當了冤大頭就是了。
還不只如此!由於公司目前只處於一名老闆、一名特助、一名會計、一名工友的情況下,老闆出車禍不能開闢財源,身爲特助,並且每個月坑人三萬元薪水的她,理所當然負起了談生意的重任。
好死不死,她要爭取的第一件生意,那公司的負責人正是開車撞到封琉的公子哥兒之父所開;而可資利用的情況便是那名小開根本不敢把自己惹禍的事告知其父,怕到手的繼承權旁落。
也許是跟小惡魔廝混久了,不僅膽子大,心思也微微地邪惡起來,她當然挾着企畫案直接去找那名凱子了。嘿嘿!原來生意要這樣做纔會成功,學校居然沒有教,真不知是落伍還是預留一手。當然,生意是談成了。
至少,短期之內,封琉的公司不會倒。
比較意外的事件是,那名富家公子居然對她拋媚眼,依稀彷佛起了追求之心。害得她全身雞皮疙瘩邊走邊掉;不過,也正因爲有人追了,她才發現到自己身材上的轉變。
她──瘦了,雖然構不上標準身材,但她已由「癡肥」轉爲「豐腴」,腰身細了一
,上下圍縮了二、三
左右,整體看來均勻許多,上街買衣服已不須買加大尺碼了。這成果應該算是那三名異類唯一帶給她的貢獻吧!
爲了這得來不易的身段,她再也不敢暴飲暴食了。雖然沒有第二條盲腸可以割,但連續餓了三、四天夠她怕了。
有了那三小鬼攪和,她纔開始體認起平凡乏味生活的可貴,再也不敢亂抱怨、亂怨天尤人,只求他們別再來整她就謝天謝地嘍!
由於封琉的親人都不住在北部,所以照顧他的責任便落在她頭上。想到三名東西帶給她的不幸,唉,誰忍心抱怨這種不支薪的工作?何況他一直很讓她傾心,不過,征服他的心願已不敢再有。看不上就看不上,強求也枉然,尤其那名富家公子開始送花時,她才認命地看清事實:強加在他人身上的愛慕只會是那人的負擔。何況封琉目前的情況,的確是適合娶有錢小姐。她又不是。
拿備用鑰匙打開他公寓的門,開口叫着:
「封琉,我給你送肉骨粥來了。」
「我在書房。」聲音由一扇木門後傳來。
近些日子,因爲同是天涯受害人的關係,他們的友情發展得特別穩固;不過,她尚沒有膽子向他招供,曾經有三名異類害他落到今天這種境地。說了,只怕她也會恨慘。怪可怕的,她沒有什麼冒險精神。
將肉骨粥端到書房,見封琉正在電腦前研究她昨日接下的那筆生意,一邊以傳真機調度聯絡。接到生意的好消息足以令他興奮得廢寢忘食。
「你餓了就吃,我回去了。」
「嗯。」他頭也不拾。
顏茴伸伸懶腰,打算回家好好休息,在心中決定不必告知他小惡魔他們的事,反正他們不會出現了嘛。既是一場惡夢,何必重提呢?對不?
等等,天花板上怎麼會有聲音?
是老鼠吧?她快步地走出書房,爲自己的疑神疑鬼感到無聊,在害得他們雙雙上手術擡挨刀之後,那三名小鬼哪來的臉再出現?除非他們的臉皮比鱷魚皮更厚,不會的,不會的┅┅
「哈羅。」
顏茴低頭疾走,喃喃念着:
「不會的,我沒看到一名類似天使的東西在對我打招呼。」是幻覺,是幻覺┅┅
「喂!奶瞎啦!」這回換女童音擋在她面前。
顏茴再度若無其事地閃過,堅持目標是大門。
「我沒有看到任何拿紅線,自稱仙女的東西。」聲音已有微微地絕望。天呀┅┅地呀┅┅天地諸神諸鬼呀,她上輩子到底做過什麼天地不容的事,要這輩子過得這麼慘,讓三名異類來陰魂不散地害她?
在她要伸手握門把之前,總算有一點點放心,一點點肯定那果然是幻覺,因爲她的契約人並沒有按着出現┅┅
然而,這種自欺的慶幸只維持了一秒,當大門打開之後──
自稱有史以來最俊美無匹、任勞任怨、爲工作鞠躬盡瘁的那名惡魔先生,正擺了個很「酷」的pose迎接她崇拜的眼光到來;並且他很滿意地看到顏茴嘴巴張得很大,大到可以容納一顆足球來射門。
「親愛的小茴茴,想我嗎?念我嗎?我回來了,快快感謝撒旦王的厚愛。我們地獄公民向來不是背信忘義之徒,如果奶這二十四天來因見不到我而悲傷,請相信我絕不是有心的,實乃人在「江湖」──玉山,身不由己呀!」荼靡做了三分鐘即席演講,無非是要讓顏茴明白,地獄來的惡魔絕不會做那種有頭無尾,讓人類大失所望的事。
顏茴伸手捏了把荼靡的臉頰,再捏了自己大腿一下,終於肯定地明白,在這時刻,她必須用哀號來應景──
「天哪┅┅讓我死了吧!」
「你要上天堂嗎?」紅心快樂地飛過來。
「喏,紅線借奶,上吊完了記得還我。」月芽遞給她一條強韌耐用的紅線,非常地大方。
「沒事不要亂叫「天」!奶應該呼喚「地獄」纔是,別忘了奶已與我簽約了,如果不小心把天堂的人引下來接引奶怎麼辦?」荼靡不開心地代她修正。
紅心當然有話說了:
「喂,她要上天堂就讓她去呀,你不可以強迫人類的自由意志。」攸關天堂的利益,他沒有不爭取的道理。
「你欠扁呀!當心我把你最後一隻金箭弄來當柴火燒。」荼靡很痞子的威脅他。
害得紅心急急忙忙雙手背在身後護住僅剩的金箭,屁也不敢放一個。退一步想,反正收亡魂也不關他的事,他就別雞婆了。呵呵傻笑地退到牆角去站着。
荼靡很
地挾勝利之姿接近顏茴:
「記得哦,死了一定要下地獄。喏,紅線在這裡。」他很體貼地接過紅線,並且替她在吊燈上套了個結,讓她方便上吊。身爲人家的僱主,就是要服務客戶的各種需求,而他一向是不遺餘力。
顏茴死命甩着荼靡伸過來「好心」要扶她去上吊的手,叫道:「我又沒說要死!」
月芽不滿了:
「奶不想死幹嘛叫那麼大聲,耍我們呀?」她想到了多年以前聽到黑白無常吐苦水,說人間有一個男人天天叫不要活了,要自殺,害他們信以爲真,天天守在門口等着收魂,結果那人叫了二千二百多次才被陰判官不耐地讓他一命歸陰。這些人類真愛騙人。既然不想死,做什麼成天死呀死呀的直叫?這樣會帶給人家困擾的。
「這只是代表一種痛苦的形容詞呀!」
顏茴以最快的速度在最短的時間內儘可能地離那條等她上吊的紅線最遠。結果整個人跌進書房。
坐在輪椅上的封琉詫異道:
「咦!奶不是回去了?」莫非是因爲他太英俊而不願走了?唉┅┅英俊真是一種罪過呀!
「封┅┅封琉,我想,我必須老實地告訴你了。」她一時起不了身,連滾帶爬到他那邊。
「我明白,我明白┅┅」難道要向他求愛嗎?怎麼辦纔好,他又得傷一個女人的心了。
「不,你不明白!」顏茴抓住他的手,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封琉伸出他未被握住的左手,優雅地擺在下巴,很有形象地迴應她,以很感性的聲調:
「不,我真的明白,但,我要奶明白,即使我拒絕了奶,也是不好受的,我的心在淌血,爲不能回報奶而流淚,在春風中的點點朝露,都是我曾落下的淚跡;在秋雨中的孤燈,是我黯然的心境寫照;皚皚的冬雪,覆蓋了大地,也盈滿了我冰封的心,哦!奶必須諒解我,天空的──」他的聲音驀然中止,猶如唱片跳了針,只能從喉口揚出「咯咯」的聲音,而他的眼睛驚恐地停在半空中。
沒有錯,飄浮在半空中的是三名打扮各異的小鬼,看來都不出十歲的年紀。
顏茴正被封琉出口成章的字句弄得暈頭轉向,久久消化不掉,不知道自己是該去廁所吐一吐呢,還是有禮貌地把
心感吞回肚子中?內心掙扎不已,終於還是決定去吐出午餐,順便可以減肥,便以跑百米的速度衝往廁所而去。
「喂,他剛剛講的是人話嗎?」荼靡不甚明白地問着另兩個。
紅心深思良久,決定道:
「我想他是在念咒語。」
月芽也甚是苦惱:
「纔不是,我認爲他在作詩,但是詩詞歌賦的排列句法都沒有這一種呀!」身爲東方的仙子,居然不能理解自己人民的言語,太羞恥了。
因爲封琉久久沒有反應,於是他們只好自己討論了。紅心首先發言:
「心口在淌血,是不是代表心臟破了洞,那他怎麼可能還活着?」
「對呀!他怎麼敢把春神滋潤大地的恩澤都說成是他眼淚的功勞?」荼靡繞了封琉一圈,認爲他的眼淚即使流光了也滋潤不了一小塊草皮。
「更奇怪的,燈是亮的,怎麼可能會是「黯然」的表示呢?還有,如果大雪能蓋住他的心,也得是掏出來才行。」月芽飛立在封琉面前,伸出手戳了戳他心臟所在地:「還在呀。」
這一戳,可把封琉戳回神,回神的第一要務就是尖叫。才試了個音,正想大肆發揮時,月芽很有經驗地抓了個東西堵住他的口。
「奶幹嘛抓我的手塞他?」紅心怪
心地看着自己無辜的右手正完美地填滿封琉的嘴。
「因爲很
心,所以不能用我的手。」月芽說完,轉頭面對封琉:「我可以放開你的嘴,但你不可以叫,因爲會恨吵。」
封琉忙不迭地點頭,雙眼驚恐地在他們三個身上轉來轉去。
「紅心,你可以收回來了。」
一經允許,紅心連忙跑去廚房消毒。
「你們┅┅是誰?」他顫抖地問着,要不是目前不良於行,他一定會先逃出家門,往最近的一座佛寺奔去。他相信,他一定是遇邪了。
「我是惡魔!」
「我是仙女!」
「我是天使!」怕被忽略的紅心甩着溼潸潸的雙手跑了回來。
「你們在開玩笑!」怎麼可能會同時出現這三個東西!每個宗教不都是稱神只有一位嗎?那天界應該也是隻有一種,何況┅┅他是不信教的人,即使有神有鬼也不該找上他纔對。
紅心拍着胸膛!
「我們可以證明身分的。」
「那┅┅」封琉的雙眼一時間金光閃閃:「那麼你把我屋內的器具全變成黃金,我就相信!」
喝!果然是人類!
「怎麼可以爲難我!」紅心抗議。
「那麼你們就一定不是真的!」神話故事看得多了,封琉怕歸怕,但奸詐不減,看來三名小鬼當真是神仙,也不難對付。
爲了身爲神魔的面子問題,怎麼可以讓區區的人類看輕。於是三名異類圍在一起討論了許久,最後出月芽出面發言:
「點石成金,也未嘗不可。但你必須閉上雙眼,三分鐘後才許打開;如果你偷看我等施法術,汝將會受到永世失明之苦。」
「是是是!」封琉這會是什麼也不怕了。連忙閉上雙眼,開始幻想自己的房子變成黃金屋的情形。「快點施法吧,我已閉上眼了。」
月芽仍不放心地施了點小法術,讓他的上下眼皮黏在一起,才轉身面對另二名盟友。就見荼靡已搬來一大桶油漆,紅心忙着調色。
「什麼顏色調在一起可以變成金色?」紅心悄悄問着。
荼靡道:
「大概是黃色加橘色吧!」
「不對,黃色加紅色。」月芽不苟同。
「那就一同試試看了。」紅心也有自己的想法。
於是三名小鬼各調了自認爲是「黃金」的顏色,在封琉尚稱美輪美奐的屋子中努力地工作了。各顯神通地讓油漆抹在屋子的每一個角落,誰也不願意輸誰,連傢俱、衣服都沒放過,到最後意猶未盡的三人搶着油漆最後一件物品──封琉。整間屋子被染上了三種可怕的顏色。紅中帶黑的髒紅色、土黃中帶橙的泥巴色、紅中帶黃的枯葉色,將屋子搞得慘不忍睹。
「呀──」
第一聲尖叫來自從廁所吐完出來的顏茴。
「顏茴,奶要不要也一同變黃金?」荼靡很開心地問她。因爲油漆還有剩,不用可惜。
「別過來,我不要,你們怎麼可以把人家的房子搞成這樣!?」
「是他自己要求的呀!」紅心將油漆工具全數變到垃圾場,才指着封琉。
月芽點頭:
「好,等會我們一起問他,看誰的顏色纔算是金色。相信他會是最公平的。」她施法解開了他眼皮的咒語。
三張希冀的臉蛋湊在封琉的面前。
無與倫比的尖叫聲傳遍全地球──
可想而知,那封琉老兄的表情,可憐喔──
※
※
※
其實這真的只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事而已,真的。搞不懂何必這麼嚴重看待?
封琉又住院了,那是因爲他還不能走呀!可不是因爲他們害他吐血的關係。何況,他會吐血,誰知道是不是早就得到了肺病,並且是末期,他們反而倒楣地當了替死鬼?爲什麼要怪到他們頭上?
還有啦!那兩個門神也真是的,沒事告什麼狀,他們又沒有說不把屋子恢復原狀呀!而且,在他們看來,屋子五顏六色的,反而更好看。那兩位門神居然一狀告到天庭,然後天庭便傳旨給尚在人間遊玩的八仙之一──呂洞賓,要他代爲處理這件事。並且儘量別驚動西方天魔兩界,因爲這算家務事,了不起連同那兩名外來者一同處罰便是,相信西方不會有人有異議的。
實在是因爲一直沒有把事情辦好,尤其紅心又弄壞了金弓與金箭,死也不敢擡出自家大人來求救;而荼靡早在來人間時便知道,做這種撈過界的事,只能自求多福,不能連累地獄,所以便任由宰割地陪月芽一同受罰。真不幸。
他們各被打了三板子,並且被罰清掃封琉的屋子,直到屋子恢復舊觀爲止。本來被罰的項目還不止是如此,搞不好還有可能一同被抓回天上關禁閉呢!幸好月芽發現封琉公寓的對面住戶家中養了一隻狼犬,施法放了出來,嚇得呂老頭一溜煙地逃走了,讓未出口的處罰不了了之。
然後,他們三個此時正抱怨不休,苦命地刷洗着封琉的屋子;不能用法術,因爲這是處罰。
「真不明白,爲什麼咱們出沒顏茴的家時並沒有人有異議呀,這邊的門神真大嘴巴!」紅心起頭抱怨。
月芽丟了一塊髒抹布到他臉上:
「呆瓜,那是因爲門神守護的是屋子,我們並沒有動過顏茴那間破屋呀。」
荼靡根本是懶得與他們鬥嘴了。只想快快做完工作,好快些商討出讓顏茴結婚的方法,天知道他已浪費多少時間在失敗的計畫上了。
爲什麼那些方法都沒有用呢?在還沒使用之前,每一個計畫看來都天衣無縫、完美無缺極了,可是,一實行,卻不是那麼回事。這些人類真是太不合作了,如果他們乖乖地按照他的計畫來進行,今天也不會是這種情況,尤其必須把冰在玉山頂端的二十四天的那一筆帳一同記在上頭。天哪!他只是任勞任怨地在努力完成任務呀!難道真如古代人所說的:天將降大任於「死」人矣,必先荼毒他、蹂
他、陷害他,增益其所不能┅┅好像是這個意思,再多就記不起來了。中國人的古諺就是特別饒舌。
總而言之,在成功之前的苦難會特別多。那麼,既然這件事已帶給所有人苦難了,是不是代表鐵定會成功?一定是的,但┅┅成功不會自己爬來他面前,也就是說,他依然得想法子來施行才行。
月芽與紅心舌戰久了,久到過程乏味無以爲繼才恍然記起因爲是少了一個人的關係。很有默契地住了嘴,飛到荼靡面前。
「荼靡,你死人呀,都沒有反應!」月芽敲了他一記響頭。
原本最痛恨被打頭的荼靡居然沒有發怒,反而大笑了出來,嚇得紅心與用芽手牽手飛到角落去躲,生怕他步入瘋狂時期,被刺激得太嚴重會抓狂。
「喂,跑那麼遠做什麼,過來過來,咱們合計合計。」荼靡對他們招手,一臉笑容露出白森森的大齒。認爲自己笑得無比善良。
紅心瞄向月芽:
「上一回他有這種表情時,是提供了「幸運」的餿主意。」
月芽點頭:
「我相信這回也八成沒什麼好事。」
「哎呀!別這樣嘛。」荼靡一手一邊,各搭上他們的肩頭:「我是想呀,首要的,咱們得讓封琉明白我們不是災星,而是會帶給他幸福的福星。」
月芽不敢置信地問他:
「你以爲他還敢對我們抱持任何幻想嗎?」如果他們的所做所爲連門神都忍不住上天庭告上一狀的話,那麼可想而知,封琉更不用談了。想扭轉觀念恐怕是難嘍。
「所以我們纔要努力呀!」荼靡笑得分外善良地看向紅心,直看得紅心全身毛髮直豎。
「呃┅┅荼靡,咱們遠口無菟、近日無仇,你不要壞心地陷害我。」想也知道絕對不會有什麼好事。
荼靡一手
嘴,一手拍他:
「哎呀!討厭,人家怎麼可能陷害你呢?不會啦!」那種三八兮兮的笑法,更加肯定了紅心的猜測。連忙又退了好幾步。
「荼靡,你用過的計畫全部失敗,如果現在你肚子裡又起了個詭計,我想也是不會成功,你就先別偷笑了。」月芽潑他一盆冷水。實在是失敗太多次了,不得不提醒一下,免得真的弄死了倒楣的封琉。
「不會啦!這次一定成功,只要紅心肯幫忙。」
紅心急急宣佈三不政策:
「傷天害理的事不做,太困難的事不做,超過職責外的事我也不做。」
荼靡叫罵:
「你廢物呀!什麼也不做!我也只不過要請你帶我們上天堂去偷幸運女神的幸運沙罷了。」
這種事叫做「只不過」?!好大的口氣呀!紅心吼得差點噴火:「你叫我當小偷?!我是堂堂的天使!並不是惡魔!你居然叫我回自己的地方偷自家人的東西?!你怎麼可以污染我純潔的心靈!」
這個沒膽的傢伙!
「你要是不敢,就替我們把風,我們自己去偷!反正只偷一把沙子,不會有人發現的。何況她自己成天製造,沙子多得不得了,少了一些些沒差的。」在他而言,這叫「撥一毛以利天下」。
顯然月芽也相當有興致──反正不是要偷天庭,而且她從沒機會去西方神界叄觀,趁機會好好觀摩真不錯。
「好啦!帶我們去天堂看看嘛!」
紅心指着荼靡:
「爲什麼一定要偷幸運沙不可?爲什麼不要去地獄叫黴神收回封琉身上的黴氣,那他同樣會否極泰來嘛。」
「好呀好呀,去地獄也可以。」月芽是風吹兩邊倒,對西方的天堂與地獄都非常有興趣,去哪個地方沒有差,總而言之,可以去纔是最要緊的。所以她都同意。
兩名西方異類根本不屑理她,逕自互相鬥辯了起來。
「想也知道黴神不會幫我們,幸運女神也不會。所以我們才說要用偷的呀。難道你還想我們去偷黴神來讓封琉更倒楣嗎?」荼靡咄咄逼人的氣勢如虹。
「你們地獄難道沒有一個可以用的人嗎?不管啦!我不要偷東西!我是天真、純潔、善良的天使,我們的修行成績是依我們純潔的指數來評定,你別想害我!」紅心抵死不從。
強人所難,其實也不應該。荼靡抓首搔腮地走來走去,不知該拿這個腦筋生鏽的天使怎麼辦纔好,後來,他很大方地決定:
「不然你替我們把風就好了。」
「去你的,我不會帶你們上天堂!」
紅心的悲壯申明,充滿男性的氣魄,誰也摧毀不了他的決心。抵──死──不──從!
※
※
※
「別叫了啦你!我們已經很替你着想了!」荼靡腳踏一朵烏雲,很辛苦地回頭對身後紅心叫着。
「對呀對呀!你比豬還重!累死我了!」墊後的月芽自認最委屈,堂堂千金之軀,幾曾做過這種粗重的工作!
他們在做什麼呢?
請聽作者仔細說來──
此時呢,荼靡拿出他許久沒用的權杖,化爲一公尺長,與用芽各執一邊,放在肩上挑着。看過待宰的公豬沒有?雙手雙腳被綁在一起,讓一根扁擔由四肢的空隙穿過,倒吊着擡去屠宰場。嘴巴塞着布條或索性將嘴巴捆起來,免得吵到別人──此刻,紅心小天使正是受到這樣的待遇。由月芽與荼靡擡着他,讓他很「好命」地被擡到天堂。
這就是抵死不從的下場!他老兄可能不太清楚少數服從多數的道理,於是這兩個多數只好消滅「少數」的聲音。這是生物界一貫的強勢做法,沒有人會抗議的。
扛得很累的月芽叫道:
「喂,天堂是到了沒有?你不會是迷路了吧?」實在是飛了太久了,腳不會累,肩膀可是快斷掉了。
荼靡看了看空曠的四周,看不出個所以然,只好示意月芽先將豬仔,不,是紅心放下來。一方面是休息,一方面是要問紅心。
拉下紅心的塞口市,還來不及問一些話,那個被封了口兩個小時的小天使率先吼個不休,企圖一下子吼出他兩個小時的積怨。
「你們害死我了啦!人家說過不可以偷東西的,土匪呀,你強盜呀!怎麼可以硬把人家綁上來,我堅決不┅┅唔┅┅」
當然,之所以得到耳根清淨,得歸功於荼靡又把布塞回紅心口中。
月芽嘆氣:
「他真是不合作,一點團隊精神都沒有。」
「對呀!」荼靡忿忿不平地面對紅心:「你們天堂沒有教過你要合羣嗎?你這麼孤僻怎麼能生活在團隊中?這樣會成爲害羣之馬的。難怪你成不了好天使,連任務也無法做好。」
「唔┅┅唔┅┅唔┅┅」臉紅脖子粗的紅心苦無嘴巴可以反駁,只能令人心酸地以鼻音來表示抗議。有見過比他更悽慘的天使嗎?神呀,天呀,公道在哪兒呀?
月芽擔心道:
「如果紅心死不肯告訴我們天堂在哪兒的話,我們這樣瞎找也找不到的嘛。怎麼辦?」
「對呀!他都不合作!」荼靡氣得敲紅心一個響頭。
望着一副待宰樣的紅心,月芽腦中開始邪惡地轉着。她想到了歷代所發明的酷刑。說到這個,可不是蓋的,放眼世界各地,也沒有人能有中國人的智慧去創造那些慘無人道的刑罰了!連十八層地獄的司刑官都採用來教訓那些惡魔,可見其好用的程度。
最輕的刑求,有竹板夾手指、以繡花針刺指甲肉、鼻孔灌水┅┅聽說延用了好幾朝代。中等的刑求就是鞭打、灑
、烙印、倒吊┅┅。然後死刑最藝術了,要是砍頭,一刀斷命還算好。最恐怖的是那種一時之間死不了,掙扎斷命的刑,像腰斬、挖內臟,或將肉一
一
地割下來,直到割完了肉,人恰巧斷氣。
中國人夠「酷」吧?殘酷!沒有一國比得上的。所以劊子手的「功夫」也得是爐火純青方可以。她在人間當公主時,知道的並不多,頂多由刑部尚書那邊瞄過一些些相關的記載。不過,已夠她活用了。
眼前這個紅心就是欠刑求,才死死不肯合作。於是,她拉荼靡過來商討對策。並且商討得很大聲:
「我們中國人對不合作的犯人都會用刑。我手邊有一些刑求的方法,可以用一用。」施了點小法術,將她剛纔心中所想的灌入紅心的腦海中。
就見紅心臉色青中帶灰,猛搖頭。
「什麼?」荼靡不清楚他們在玩什麼。
月芽湊近紅心,用力撥下一根他背上紅潤的天使羽毛,痛得紅心唔唔直叫,以爲這是刑求的第一招。
「奶瘋啦,偷他羽毛做什麼?」荼靡陪她一同蹲在紅心腳邊。
「紅心,你要不要告訴我們天堂怎麼走?」月芽威脅地問着,晃着手中的白羽毛。
紅心遲疑,但仍是搖頭。
接下來當然是刑求了,月芽一手抓起他的腳踝,拿羽毛的手便輕輕地掃了過去,開始了腳底按摩。由紅心掙扎的情形可以知道,痛與癢是最可怕的兩種折磨。
因爲她是個善良的仙女,所以絕對不忍心讓別人痛,於是非常好心地搔他癢,既不會痛,又可以使他非常難過,猶如萬蟻穿心;這種最微不足道的刑求,往往收效良好,她相信。
本來荼靡還覺得挺無聊的,但不久之後,立刻改了觀感,看着紅心涕淚交織的臉,開始同情他了。
「要告訴我們了嗎?」月芽收手,拉出塞口市,讓紅心說話。
淚汪汪的可憐小天使一副受盡荼毒的小媳婦模樣,扁嘴說不出任何話。他幾乎要以爲這名自稱仙女的東西可能也是來自地獄。
有人高壓,當然就有人得用懷柔政策。荼靡一副善良的模樣靠近他:
「哎呀,好啦!告訴我們啦!如果哪天事發了,你只要把過失推到我們頭上來就行了,相信天堂不會怪你的。除非天堂的神都不明是非,如果當真是不明是非的話,那麼他們一定會護短。這筆帳怎麼算也不會算到你頭上的啦。放心。」
不愧是惡魔,把事情說得簡單,先騙得人服服貼貼,騙死人不償命的。
「可是┅┅」
「別可是了,早說好你把風就可以,不必動手的嘛。高的,犬牙也特別森亮。
「真的哦。」紅心很單純地相信了。
然後仙女與惡魔互相交換了「成功」的眼波,同聲保」荼靡的惡魔尾巴揚得高證道:「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