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老闆子弄了一根丈八長的樹枝子,把魚線分別繫到上面,一尺多遠一個,前段的樹杈上也都繫上,總共下了十多個鉤,魚鉤都很小,俗稱紅毛鉤的那種,鉤柄出有一撮紅色的小毛。
王三炮則去林子里弄柴火,看來以前倆人經常合作,和車老闆子很有默契。
最悠閒的就是胖子,跟着車老闆子忙活,結果人家卻不叫他伸手,只能在一邊觀摩,不過胖子也樂得清閒,坐在溪邊的一塊石頭上,把鞋放到草地上晾着,兩腳伸到溪水裡面,輕輕晃盪,涼涼的,很舒服。
“老闆叔,用啥當魚食兒?”
“你去找個螞蟻窩,抓點大螞蟻,最好是要紅色的。”車老闆扔給胖子一個小玻璃瓶,就是裝青黴素的小瓶子,一寸多高,上面還有個膠皮蓋。
“用螞蟻當魚餌,頭一回聽說。”胖子聽着新鮮,忽然就覺得腳趾頭癢癢的,低頭一看,不知道啥時候,三五條小魚游過來,都有兩寸多長,正用小嘴吮吸胖子的腳趾頭釣。”胖子兩個大拇腳趾頭一夾,想夾一條上來,不過小魚的動作很快,身子又滑,胖子的陰謀沒有得逞。
“這些是船丁子和白漂子,用手就能抓,不過滋味要差很多。”車老闆子慢慢把手放到水裡,手指頭輕輕彎曲。很快就有兩條身子狹長地白漂子游過來。車老闆子猛地一抓,一條三四寸的白漂子就被抓在手中。
棒打狍子瓢舀魚。現在胖子是真正相信這句話了。看到車老闆又貼着水皮把手裡地魚扔回去,胖子也不禁手癢,把手伸進水裡要抓魚。
“先抓螞蟻去,好釣小鮎
胖子只好悻悻地上岸,連鞋也不穿。光着腳丫子走向身後的林子。
話說山林子螞蟻還真不少,而且都是各霸一方,領地劃分的十分清楚,一般都是把窩建在大樹根附近。
胖子以前看過地螞蟻窩都比較小。而且是在地下開掘地螞蟻洞。但是山林子裡地螞蟻可不一樣。蟻巢修建地十分壯觀。都是用樹枝草梗建構。形狀像個大柱子。小地半尺高。大地螞蟻窩有一二尺。
很快就有一個大螞蟻窩出現在胖子前面。上面密密麻麻地都是紅色大螞蟻。長度足有一釐米。出出進進。忙忙活活。看得胖子頭皮有點發麻。
胖子琢磨了一下。還是沒有靠近。把瓶蓋拔下來。專挑跑單地大螞蟻抓。這些螞蟻很是生猛。在瓶子裡還張牙舞爪。就像一個個小鬥士。
“哎呦——”胖子忽然覺得腳面子上傳來針扎一般地疼痛。低頭一看。一隻大螞蟻正在那玩命咬呢。而且。跟前地螞蟻越聚越多。大有圍攻之勢。
胖子使勁跺了兩下腳。趕緊突圍。他以前看電視地時候。見識過螞蟻咬死過大蛇。蟻多啃死象啊。
回到溪邊。車老闆子地魚竿已經架好。用兩個丫地樹杈打斜倒插在兩岸。然後把佈滿魚鉤地樹杈子架在上面。一條條魚線垂到水底。
王三炮也弄回不少幹樹枝子,用石頭壘成大半圈,上面放着個小耳朵鍋。看來這倆傢伙也是有備而來,臨上山的時候,胖子已經跟他們打好招呼,估計要轉悠十天八天地。
把小瓶遞給車老闆子,只見他倒出一隻紅螞蟻,在螞蟻屁股那用手指甲輕輕一揪,揪下點東西放到嘴裡,然後使勁吧嗒幾下。
“吃啥呢?”胖子瞧着有點眼暈,他還是頭一回看到生吃螞蟻的。
“酸溜溜的,挺好吃,你要不要嚐嚐,而且常吃這玩意,不得風溼病,早些年跑林子的人都得吃這個。”車老闆子把螞蟻穿到魚鉤上,螞蟻在鉤上還一個勁掙扎。
“估計吃地是蟻酸,對呀,螞蟻也是寶啊,螞蟻粉、螞蟻大力丸啥的都老貴了。”胖子忽然覺得,這大青山真是遍地都是寶,就連小小地螞蟻,都孕育着無限商機。
十幾個魚鉤都下上食,車老闆子就一動不動地站在岸邊,兩眼盯着水底。猛然間,車老闆子出手如電,提起一根魚線。
只見一根黑乎乎的小魚被他拎出水面,身子使勁扭着,在空中劃出一道黑線。
“嘿嘿,上鉤就別想跑,誰叫你貪吃。”車老闆子把魚甩到岸邊草地上,胖子連忙上去摘鉤。
釣上來地是一種大嘴鮎魚,半尺多長,身上沒有鱗,但是卻有一層黏液,滑不留
把魚鉤摘下來,胖子這才注意到,這種鮎魚後背漆黑,只有肚皮是灰白色,如果停在水底,和石頭一色,還真不容易發現,難怪剛纔只看到那些船丁子和白漂子。
正琢磨着呢,車老闆子兩手一揚,又一條鮎魚釣上來,在草地上啪啪直蹦。
過癮啊,胖子索性叫王三炮摘魚,自己則去跟車老闆子釣魚。不用魚竿,不用魚漂,這種釣魚的方式,胖子還真是頭一回。
胖子低頭注視水底地魚鉤,溪水清澈,所以一眼就能看到底。很快,胖子就看到幾條黑魚在水底緩緩遊動,確實非常隱蔽。
“來了。”胖子吆喝一聲,抓起一根魚線猛提,也從水裡拎出一條歡蹦亂跳的傢伙。
“三叔,趕緊摘鉤!”胖子神氣活現地指揮岸上的王三炮,然後又向車老闆子說:“老闆叔,這個挺容易啊,水這麼清亮,咬鉤都看得真真的——不會吧!”
胖子終於從側面看到車老闆子地臉。只見他閉着眼睛,兩手各伸出一根手指。搭在魚線上,就像要彈琴一樣。
“這練得是啥功夫?”胖子徹底迷糊了。
說話間,只見車老闆子左手一抖,一根黑魚就這樣被他從水裡拎出來。
簡直是神乎其技,胖子佩服得五體投地。全憑魚線上細微的感覺,就能洞察魚兒是否咬鉤,沒幾年功夫估計練不來。
“這傢伙最願意玩漂,你還沒見過他地飛天神叉呢,更神。”王三炮一邊給魚開膛,一邊搭話道。
“真的啊。哪天一定要開開眼。”胖子心裡又多了點期待。用魚叉捕魚,基本已經屬於失傳的手藝,難得一見。
車老闆子睜開眼:“現在大魚也少了,我這手藝估計也要失傳——那啥,胖子,承包荒山是不是也包括南窪子?”
胖子知道他說得南窪子就是年前捕魚的那個地方,於是點點頭:“要包就都包。有山有水才養人。”
“先別說那些不着邊的事,能不能包下來還兩說着,趕緊過來一個幹活,幫我把這魚沖沖。”王三炮自己有點忙活不過來了。
胖子一想。還是自己上去吧,車老闆這個老漁翁還是釣魚比較合適。於是拿着水壺灌滿水。把小鮎魚沖洗乾淨。
鍋裡地水已經要開了,王三炮把魚放進去。然後灑了點鹽面進去,就蓋上鍋蓋。小火慢慢熬。
胖子坐在那往鍋底添柴火,這時候車老闆子也轉悠過來,扒拉出一堆燒過的灰炭,然後從兜子裡取出一粒粒鵪鶉蛋,上面佈滿了褐色斑點,小巧玲瓏。
“老闆叔,別吃出來小鵪鶉。”胖子以前也吃過鵪鶉蛋,覺得味道也一般般,所以興趣並不是很大。
“沒這個眼神還敢在山裡混,我敢保證,這些基本上都是沒超過三天。”車老闆子手裡拿個馬蹄針,用針鼻那頭在鵪鶉蛋殼比較大的那一邊捅上兩個窟窿,然後立着把鵪鶉蛋放到灰堆上。
“這又是幹啥?”胖子又不懂了。
“裡面一熱就該成炸蛋了,所以要有個跑氣的地方。”車老闆子把鵪鶉蛋都碼放好,然後上面又蓋上一層灰炭。
胖子抽動一下鼻子,鍋裡已經散發出陣陣魚香,絲毫沒有腥氣,是最原始的清香,能激發起人最原始的食慾。
“我也得弄點啥啊。”胖子吸溜着鼻子,然後奔向自己地大揹包,從裡面取出一大卷幹豆腐,還有小蔥,大醬,甚至連香菜都有。
“正好把香菜給我點,給魚湯再提提鮮。”王三炮接過一小把香菜,用手撕巴兩下,然後扔到鍋裡。
車老闆子用兩個長棍子挑着小鍋的倆耳朵,把它從火上撤下來。胖子湊上前一看,只見乳白色的魚湯上面飄着翠綠的菜葉,極富食慾。
“原來魚湯還能和牛奶差不多,還真沒喝過。”胖子感嘆一句,他那個時代,吃的魚都是塘里人工餵養的,不論是啥名貴品種,總是難以擺脫土腥味。
車老闆子拿出三個大勺子,仨人就守着鍋邊喝湯。胖子嘴急,先舀起一勺奶白色的魚湯,放在嘴邊吹了吹熱氣。
一股香氣立刻鑽進鼻子,喝了幾小口,只覺得香味醇正淡雅,但是卻又餘味無窮。
鮮就是一個字,用雞精味素人工調製出來地湯和這個一比,黯然失色。那感覺,就像是一個天生麗質的女子,和一個經過美容院加工的女子相比一樣。
胖子有個好習慣,好吃就不撒口,一勺接一勺,要不是鍋裡的魚湯太熱,估計就端鍋灌了。
王三炮和車老闆相視而笑:“胖子,先別光顧喝湯,是不是也得喝點酒啊。”
“你們自己沒帶嗎?”胖子現在很忙,喝上魚湯之後,叫他有點不想喝酒。
王三炮站起身,直奔胖子地大揹包,很快就一手拎着一瓶老白乾回來:“哪次上山都是你帶酒,我們還帶啥。”
說完咬開一瓶,也不用杯,就對着瓶口吹,跟喝啤酒似的。喝完之後,咬了一口卷好地幹豆腐:“要說在老林子裡生活也不錯。”
胖子深有同感地點點頭:哪一次上山,確實都是一次美好的回憶,當然,前提是要有王三炮或者車老闆這樣地人跟着,否則就只能是遭罪。
“嚐嚐我這鵪鶉蛋。”車老闆的鵪鶉蛋也新鮮出爐,拿在手上熱乎乎,掂量幾下之後,連皮也不扒,直接扔到嘴裡。
“我也來一個。”胖子也撿了一個,還想把上面地皮扒掉,卻發現已經和裡面粘在一起,只好連皮咬了一口。
嗯,不錯,外皮酥脆,裡面的蛋清柔軟而有彈性,蛋黃還十分完整,顏色黃的十分豔胖子心裡讚了一句,以前吃過的鵪鶉蛋絕對沒有這個味。
三個人坐在草地上,前面是潺潺山溪,後面是蒼翠的密林,擡頭藍天幽幽,低頭碧草萋萋,不用喝酒,心裡就先醉了。(,如欲知後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