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坐在林風的越野車裡面。左邊坐着大辮子,右邊坐着小奇奇,一路風馳電掣,前往靠山屯。
在後面不遠,跟着丫丫的小轎車,吳瓊跟她坐在車裡,嘴裡一個勁叨咕:“慢着點啊——”
丫丫手握方向盤,頭也不回地說道:“慢不下來啊,前面的越野車太快!”
吳瓊拿出手機,給前面的胖子掛電話。昨天晚上,把家裡不用的手機給了胖子一個。剛剛接通,就聽見奇奇的聲音先傳過來“爸爸,再開快點啊——”估計正扯着小嗓子喊呢。
想到奇奇和胖叔叔歸心似箭,恨不得飛回靠山屯,吳瓊也就一聲不響地把電話掛了。
因爲事先已經通知了葉紫,所以到了省城之後,在約定的地點停車,順便下來吃口飯。
路邊上,一個女人正在那焦急地東張西望,頭髮散亂,身上胡亂穿着衣褲。大夏天的,人家別的女人都穿得清清涼涼,她卻是捂得挺厚實。
大夥老遠就看到她了,奇奇最先扯着嗓子喊了一聲:“葉紫——”
那女人轉過頭來,看得出,無論是身材還是臉蛋,絕對稱得上美女,就是有點不修邊幅,容易叫人聯想到瘋女人。
“呀——奇奇——真是你啊,我的奇奇好姐姐啊——”瘋美女大叫一聲,穿透力十足,然後就使勁跑起來,腳後跟差點打屁股蛋,滿大街的人都站在那瞧。
胖子點點頭:“嘿嘿,還是葉紫這小丫頭好,一點沒變,還是個瘋丫頭,俺喜歡。”
葉紫衝到跟前,把奇奇抱起來,滿大街轉圈,最後轉迷糊了,東倒西歪要倒,結果被胖子一把將她們拽住:“光認識奇奇啊,沒看到俺這重量級的!”
林風在旁邊呵呵笑道:“大作家,你是不是寫書寫迷糊了啊,怎麼管奇奇叫起姐姐來?”
葉紫一手扶着腦袋:“胖叔叔,小玉姐姐。你們怎麼——暈了暈了,俺一定是做夢。”說完,使勁敲着腦袋,砰砰直響。
“怎麼都是這稱呼啊?”林風今個是徹底被搞糊塗了。
拉着暈暈乎乎的葉紫,隨便進了一家大酒店,然後胖子向奇奇丟了一個眼色,奇奇就拉着葉紫,到一邊嘀咕去了。
胖子則又吆喝一句:“啥快就上啥,俺們還急着趕路呢。”他是有名的大嗓門,這一嗓子,整個樓層都聽得清清楚楚。
服務生打量一下他,穿得土裡土氣,跟土包子似的,偏偏還就他指手畫腳亂吵吵,要是平時,直接在外面就給擋駕了。不過有丫丫林風等人陪着,這才放進來,於是就有點面露鄙夷:“先生,請不要大聲喧譁,我們這裡是高級酒店,不是家裡的熱炕頭。”
胖子嘿嘿幾聲。然後向服務生招招手,呲着小白牙,湊到他耳邊小聲說:“俺們真着急啊,麻煩快點好不好?”
丫丫和吳瓊抿嘴樂:胖叔叔還是那德性。
服務生有點氣惱,瞪了胖子一眼,心裡琢磨着:一會上菜的時候,非得做點手腳。
點了四菜一湯之後,奇奇和葉紫回來了,葉紫興奮得臉蛋飛紅,一會坐在胖子和大辮子中間,一會又擠到奇奇和胖子中間,不知道咋折騰好了。
胖子則靠在椅背上抽菸,思緒卻早就飛回到靠山屯。丫丫和吳瓊都問了,也沒問出啥來,都說叫他自個看,胖子估摸着,可能是太好了,這倆丫頭沒法形容,想吊他的胃口。
這時候,服務生開始上菜,因爲着急,要的都是炒菜和涼拌菜。大夥剛要動筷,卻聽胖子嘿嘿兩聲:“這菜還真沒法吃了,小兄弟,不帶這麼玩的啊,往客人的菜里加佐料,這就是你的職責嗎?”
聽他這麼一說,大夥把筷子都縮回去。服務生心裡罵了一聲死胖子,眼睛還真毒。不過嘴上卻並不認賬:“先生,請放尊重些,不要血口噴人。”
胖子抓抓後腦勺,然後伸出筷子,指着那盤子涼拌大拉皮說:“這好像有口吐沫吧。”
大夥仔細一瞧,這纔看出端倪,那裡果然有一小堆白色的小泡沫,是唾沫無疑。
“把你們管事的叫來——”真是越忙越添亂,胖子心裡有點憋氣,世風日下,還真懷念那個純情年代啊。
“這是拌料罷了。”服務生還在狡辯,他哪裡知道,一舉一動,都沒有逃過胖子的搜索。
“有人砸店啦——”胖子破鑼一般的嗓子忽然炸響,就跟打了一個悶雷似的。
隨後就聽啪得一聲脆響,原來是葉紫把餐具直接摔在地上,這丫頭還真不怕事大。奇奇一看,也抄起個瓷碗要摔,卻被林風攔住。
嘩啦啦,幾個保安立刻衝進屋,一個個橫眉瞪眼。胖子索性也不急了:“嘿嘿,麻煩把你們老闆叫來。”
“先生,請問發生了什麼事?”大堂經理也慌慌張張跑進來。
“呵呵。這事不好說,怕對你們酒店的聲譽影響不好。”胖子笑呵呵地說着。
“沒關係,有什麼問題,我們也好改進;不過,我們這裡也不歡迎無理取鬧,見喜酒樓從來都不怕事。”大堂經理說起話不慌不忙,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見喜酒樓,這名字有意思。”胖子在酒樓搜索了一遍,然後就看到一張酒店的介紹,裡面有一個很熟悉的身影,旁邊還有電話號碼。
“見喜集團。還真透着喜慶。”胖子掏出手機,撥了一串數字,結果裡面傳出一個甜甜的女聲:“先生您好,請問您是哪一位,有預約嗎?”
“叫侯見喜那個猴崽子馬上來見喜酒樓,就說胖子在這等他呢。”胖子吼了一嗓子,然後把手機掛斷。
保安和大堂經理都不由變顏變色,不知道這個胖子是何方神聖,竟然敢稱呼董事長爲猴崽子。
不到十分鐘,一個瘦小枯乾的身影飛奔進來,倆眼珠子滴溜溜亂轉,最後定格在胖子身上:“胖哥,真是你啊,你可想死俺嘍——”
看着董事長一把鼻涕一把淚,飯店的工作人員都傻眼了。
胖子心中也是一陣激盪,侯見喜也是五十歲的人了,說哭哇哇就哭,這事真感情啊。剛纔心中稍稍涌起的一點世態炎涼之慨,立即煙消雲散。
使勁在侯見喜的肩膀上拍了兩巴掌:“見喜見喜,見面歡喜。你倒好,見面哭啥呀——瞧瞧這大鼻涕,抹俺一身,跟那個服務生都是一套號的,上樑不正下樑歪。”
侯見喜擦擦眼睛,然後揮揮手,工作人員立刻都撤出去,侯見喜摟着胖子,說啥也不撒手:“胖哥啊,這麼多年,你跑哪去了!”
他是跟這胖子從苦日子混出來的,最初的時候,胖子對他的幫助,點點滴滴,侯見喜都牢記在心。現在發展的越好,就覺得當初的情分越重,所以見到胖子,這才淚灑酒桌。
稍稍安穩一些。侯見喜的小眼睛在胖子、大辮子和奇奇身上來回打轉,越看越是吃驚,最後把自個的手指頭塞進嘴裡,狠狠咬了一下子。
“哎呦,真疼,見鬼了!”侯見喜齜牙咧嘴,手指頭上一個牙印,都浸出血跡。
胖子把聲音壓低:“這事說起來太玄乎,先吃飯,完事好去靠山屯,這幾個菜得換換,裡面被你們的服務生弄上吐沫了。”
“啥玩意!”侯見喜眼珠子一下就唰唰冒光,還真有點瘮人,帶點董事長的派頭。
“算了,啥事也沒有咱們相見高興。”胖子本來也不是小肚雞腸的人,大咧咧地揮揮手。
“這樣的員工,說啥也得先辭了,胖哥,嚐嚐咱們酒店的招牌菜,俺早就憋着招待你一回呢,想不到終於撈着機會啦,哈哈哈——”侯見喜大笑連連。
“別的,要快的。兄弟,俺們這心裡急啊!”胖子拍拍他的肩膀:“以後少不了吃你的,胖哥這肚量你還不知道咋的,不怕吃黃就成。”
侯見喜轉轉小眼珠:“那也成,一會我也跟你去。”
不大一會,飯菜重新上桌,胖子也知道了,侯見喜現在可了不得,見喜集團在省城鼎鼎有名。
大夥呼嚕呼嚕吃完了,重新上車,侯見喜的寶馬也加入到車隊之中。越是接近靠山屯,胖子的心中越是激動,旁邊的奇奇,小手也緊緊攥着胖子的手指尖,嘴裡叨咕了一句:“近鄉情更怯——”
開車的林風大喜:寶貝閨女啥時候漲學問了。
黃昏時候,終於望到靠山屯,胖子忽然張口道:“現在可以慢點了。”
關閉空調,搖下窗玻璃,胖子把大腦袋整個伸出去,另外一邊,奇奇的小腦瓜也伸了出去。
還沒等仔細看呢,就聽見一聲淒厲的嚎叫從遠處傳來:“嗷——”
聲音透着無比的蒼涼,在淡淡的霞光中迴盪,胖子大吼一聲:“醜醜——”然後就推開車門,直接跳下去,在地上滾了一個跟頭,爬起來向前飛奔。
林風趕緊剎車,然後就看到奇奇也下了車,跟在胖子後面狂奔,一邊跑,嘴裡一邊還聲嘶力竭地喊着“醜醜”;就連那位看起來文文靜靜的小玉姐姐,也飛跑過去。
坑坑窪窪的道路中央,蹲着一隻青黑色的大狗,正仰着頭,剛纔的嚎叫,顯然出自它的口中。
聽到胖子和奇奇的呼叫聲,它的眼神忽然無比熾熱,掙扎着想要站起來,卻終於沒能做到。然後,就後胯着地,拖拖撈撈,靠着兩條前腿,向胖子和奇奇這邊挪動過來。
(胖子的眼淚下來了,這章就到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