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靠山屯來說,具有歷史意義的一天終於到來。其)]解放回去送電,留下兩位在這裡觀察。
下午三點,規定送電的時間到了,胖子看看錶,然後拉了一下電燈繩,只聽咔嚓一聲脆響,屋裡一百度的燈泡亮了,雖然是白天,但是依然可以感覺到它散發出的光明。
隨即,就聽見屯子裡面的歡呼聲響成一片,野小子門都跑到當院,跳着腳高呼:“亮了,燈泡亮了!”
整個靠山屯都沉浸在一片喜悅之中,人們臉上盪漾着笑意,嘴裡叨咕着:“咋還不黑天呢,這咋還不黑天呢——”
孩子們又都跑到屋裡,咔嚓咔嚓拽着燈繩,看電燈泡眨巴眼睛。胖子去了兩家,看到小娃子站到炕沿上,手摸電燈泡,還笑嘻嘻地吵吵:“這咋還熱乎呢?”
胖子下了一跳,連忙把電業局的兩位同志請到生產隊,大喇叭裡開始播音,就是惡補一下用電常識。好傢伙,這要是發生觸電事故,那才叫樂極生悲呢。
從生產隊出來,就看到車老闆子趕着大馬車回來,車上拉着黃小夥和放映機。這一下子,村子再次沸騰,小夥子們忙着卸東西,立幕布,黃小夥和兩位電工則被請到胖子家。
車老闆子屁顛屁顛往家跑:“我先看看電燈泡亮不亮。”胖子在後面嚷嚷一聲:“老闆叔,瞧完了就來吃飯。”
到了胖子家,奇奇正守在收音機前聽小喇叭呢,正好四點多鐘。
不過這一次和以往不同,收音機的插銷已經插進了插座,不再使用電池了。
外屋地裡,吹風機的嗡嗡聲聽起來特別悅耳,李大嬸一邊燒火,嘴裡一邊叨咕:“這玩意是好使啊,自己就轉。”
胖子把大家都張羅坐下喝茶。自己則來到外屋。大顯身手。炒了兩樣山野菜。一樣山蘑肉片。再加上早就燉好地大魚。滿滿擺了一桌子。
正中央是一盆酸菜湯。旁邊一個盤子裡是燒號地紅辣椒。吃地時候往酸菜湯裡面一放。保準能吃得滿頭大汗。
當然。還少不了一道最具特色地小雞燉蘑菇。小雞是雞場當年地小公雞。蘑菇是曬好地~?。就滿屋子清香。
黃小夥因爲一會要放電影。所以只喝了小半杯。胖子也不逼他。電業局地幾位同志則不能客氣。沒人最少兩缸打底。
把酒滿上。胖子大吼一聲:“奇奇。開燈!”
奇奇噔噔噔跑到燈繩跟前。剛要去拉。旁邊伸過一隻毛茸茸地爪子。咔嚓把燈拽着。正是眼疾手快又會來事地毛毛。電燈一亮。屋子裡面頓時亮亮堂堂。照如白晝。毛毛三兄弟都一起擡頭仰望電燈泡。一個勁眨巴眼睛。
“好,以後你就是燈官,半夜打燈也叫你。”胖子心中大悅。
話說燈繩都安在炕頭,晚上誰要是下地,都要招呼在炕頭睡覺的,一般都是一家之主。
一名電工也看着有趣:“這猴子真聰明,你們可以把燈繩接長一點,然後從炕沿下面走,一直扯到炕梢,這樣不管是誰,睡覺的時候,只要一伸手,就能開燈關燈。”
“這個主意好,來咱們先喝酒。別話不說,歡迎幾位同志以後常到我們靠山屯來做客,無論是誰家,肯定好招待。”胖子端起酒杯,和大夥碰了一圈,這才一起喝了一大口。
剛放下酒杯,車老闆子喜滋滋地跑進來:“這傢伙是真亮啊,二百度大燈泡子,趕上小太陽了,我站在下面都烤臉。”
胖子樂呵呵地接過話茬:“今天點一晚上過過癮,明天趕緊擰下來換五十度的,二百度的太費電,到時候交電費的時候就傻眼了。”
衆人一陣大笑,車老闆子也入座,端起酒杯:“二位同志,你看忙活了兩天,還不知道你們怎麼稱呼呢,這兩天我們都樂顛餡了。”
兩名電工連忙自我介紹:“我姓常,名叫常量,他姓姚,名叫姚光。”
胖子猛然一拍手:“哈哈,巧了,兩位大哥在電業局實在太合適了,一個是姚光,一個是常亮,一聽就是送電的,來,爲了名副其實,咱們再喝一口。”
等電業局的兩位同志下桌的時候,已經迷糊過去,他們給靠山屯帶來光亮,自己卻昏天黑地,只能閉着眼睛睡覺了。
黃小夥看着姚光常量哥倆,心有餘悸,回憶起第一次來放電影的時候,愣是被酒放倒,看來人家靠山屯就這規矩,來一個倒一個,誰也別想跑。
到了場院,只見挑着倆二百度大燈泡,照着下面密密麻麻的人羣。野小子在裡面來回穿梭,興奮得不知到該幹啥好。
黃小夥接好放映機,把圓盤膠片
然後就開始放映。當姜黎黎扮演的紅牡丹騎着一匹?T?7?着馬鞭出現在屏幕上的時候,熱烈的掌聲響起。
尤其是當蔣大爲唱起《牡丹之歌》的時候,全場則鴉雀無聲。在聽慣了革命歌曲之後,突然聽到這樣一首抒情歌曲,對所有人的思想都是一股衝擊。
“這首歌太好聽了,可惜有幾句歌詞沒記住。”大辮子臉上露出遺憾,影片中善良而倔強的的紅牡丹深深印在她的心田。
“小玉,等回去我教你。”胖子向她眨眨眼睛,大辮子這纔想起,黃大哥可能早就看過這部電影,也可能早就聽過這首歌曲。
“胖叔叔,就你那聲音,太難聽了吧。”奇奇在旁邊揭老底。
“去年我還登臺唱過呢。”胖子有些不服氣:“小玉,起碼我會歌詞和曲調,回去你慢慢學。”
大辮子點點頭,她真的很喜歡這首歌,也很喜歡一身俠骨的紅牡丹。胖子很能理解大辮子的想法,凡是看了這部影片的姑娘,哪一個又不想做紅牡丹呢;凡是看了這部影片的小夥兒,又哪一個——呵呵。
當最後打出職員表的時候,胖子忽然聽到有人喊:“演紅牡丹的叫姜黎黎。”
厲害啊,胖子知道,靠山屯識字的人不多,看來,那個時代也追星啊。其實,無論是哪個時代的電影,都有自己的一批追隨者,只不過在表現形式上不同罷了。
“唱歌的叫蔣大爲,唱得真好啊。”又一聲大喊傳來,胖子終於發現,原來是二肥子在那叫喚呢。
這部電影,叫靠山屯的鄉親們記住了兩個名字,一個是紅牡丹姜黎黎,一個是蔣大爲唱牡丹之歌。並且,第二天上學的時候,大辮子就聽到不少娃子哼哼着不成曲調的牡丹之歌,索性,她就現學現賣,上了一節音樂課。
放完一部,大夥意猶未盡,胖子晃悠到黃小夥跟前:“好容易來一趟,你就多辛苦辛苦,你看大夥也不走啊。”
黃小夥也不推辭,又重新換片,這一次,卻是一部著名的反特片《戴手銬的旅客》。
片名出現之後,胖子不由摸摸自己的手腕子:好像我也剛剛戴過不久,而且和裡面的主人公劉傑一樣,也是冤枉的。
這部片子情節緊張,看得大夥都攥緊拳頭,大氣不出,眼睛死死盯住屏幕,有時一片嘆息,有時一片罵聲,大夥的愛憎,都毫無掩飾的表露出來。
有些人則更有體會,因爲文革剛剛結束,人們渴望平反昭雪,這種思想也在電影裡面流露出來。
“要是林青山在這,估計感受會很深。”胖子心裡也不由嘆息。就在這個時候,悠揚的旋律響起,正是那首經典的《駝鈴》。
送戰友,踏征程,
默默無語兩眼淚,耳邊響起駝鈴聲。
路漫漫,霧茫茫,
革命生涯常分手,一樣分別兩樣情
戰友啊戰友,親愛的弟兄
當心夜半北風寒,一路多保重。
送戰友,踏征程,
任重道遠多艱辛,灑下一路駝鈴聲。
山疊嶂,水縱橫,
頂風逆水雄心在,不負人民養育情。
戰友啊戰友,親愛的弟兄。
待到春風傳佳訊,我們再相逢。
戰友啊戰友,親愛的弟兄,
待到春風傳佳訊,我們再相逢!
“哎呀,這電影應該給雷達站的解放軍看啊!”胖子忽然驚呼一聲,立刻受到周圍一羣野小子的支持。
黃小夥咬咬牙:“成,能爲子弟兵服務,俺就進一回大山。”
胖子使勁拍拍他的肩膀:“行,兄弟,就衝着你這股勁,我肯定在葉鶯跟前幫你好好說說這事。”
“俺這是擁軍,你不要扯上私人感情好不好?”黃小夥一本正經地說着,然後又嘿嘿一笑:“要是能公私兼顧,那不是更好。”
散場之後,胖子和李隊長一家往回走,正好姚光和常量哥倆睡了一覺,有點醒酒,出屋解手。看到胖子他們,就忍不住問:“放得啥電影?”
二丫頭搶着說了一句:“可好看了,叫紅牡丹帶手銬。”
姚光摸摸腦門:“肯定是新片,沒看過。”
胖子哈哈大笑:“別聽她的,放了倆片,一個是紅牡丹,一個是戴手銬的旅客。”
衆人一起大笑,然後,李隊長把姚光和常量領到自己家休息。
胖子則和程磊一起去鹿場,看着家家戶戶明亮的窗戶,胖子忽然冒出一句:“靠山屯光明的日子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