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其實我不想離開預兆科還有一個原因,6月份女兒就要參加全國大學的聯考。時間只剩下三個月,這是決定孩子人生走向的一個關鍵時刻,來不得半點馬虎。這三個月的時間裡,女兒需要我的照顧超過以往的任何時日,我是女兒聯考的保障。
早晨6點到校,我務必在5點20分叫醒女兒,5點30分必須讓女兒吃飯,飯菜可口不說還要冷熱適中,5點40分必須乘上四人合租的接送車。午飯、晚飯吃在學校的食堂,中午去宿舍小睡,下午1點30分又是緊張的學習。晚上9點10分,我必須在小區的門口等着女兒下車,女兒進家要補餐還要學到10點30分。這對一個還未成年的孩子來說的確殘酷,沒辦法,都是爲了得到一個好的工作而拼搏,並不盡是家長望子成龍的心在作怪,是就業呀,是就業逼迫成的不得不。不能指望妻子,她是初中的班主任,更是早出晚歸。女兒算不上尖子生,但是成績並不落後,這更需要爸爸、媽媽的關心和鼓勵,這一切不能靠言語只能靠行動。
“要我離開預兆科去定位科值班,可以,一定要在我女兒聯考之後。甄臺、烏科、錢科,你們別逼人太甚。”我在週二的例會上當衆說了這些話,主要是說給甄臺聽的,無人迴應。
多年以前,正值定位科的儀器更新,我是科長,帶領全科室的人在山洞裡調試儀器,上午連着下午。時間一分一分地過去,我不住地看腕錶上的時刻,計算着我全速趕路需要的時間,不住地提醒自己實在不能再拖,拖到最後一分鐘纔對柏臺告退,柏臺沒有說什麼。我蹦着下了山,拼命地蹬着自行車,趕到電影院的門前時還是晚點了,女兒站在路邊在哭。這一年女兒上小學二年級,陪在女兒身邊的老師埋怨我:“你這父親怎麼當的,不能準時來就應該安排好。”我不住地說:“對不起,對不起。”“你的女兒可真聽話啊,我這班主任都領不走。她說爸爸交代過不跟任何人走,包括認識的人。”回家就遭到妻子的責備,我也心裡有氣,“你這個媽呢?”“我在講公開課。不是說好的你去接嗎?你不是答應得很乾脆的嗎?今天不是你休班嗎?”妻子問得我啞口無言,暗下決心:“只此一次。”以後再也沒發生過類似的事情。柏臺說我:“是工作重要還是家庭重要。”還好是私下裡對我一個人說的,沒有采取領導慣用的方法——在會議上不提名對全體警告。柏臺沒有錯,柏臺是一個工作狂。柏臺是一個榮譽迷,他用自己的榮辱感要求身邊的人,我不是不求上進,在家庭與單位二者之間,我只能放棄一個。
汪仁良有家裡的財富支撐,家裡僱人接送孩子。錢想不必照顧父母,父母都歸哥哥贍養,岳父岳母歸內弟贍養。烏焦青一年一次回老家看望父母,岳母幫忙照顧孩子。老陳和老周在一個單位,工作可以相互替換,總有一個人呵護孩子,現在孩子也參加工作了。劉朝陽的老媽,由姐姐照顧。柏鬆和小米還年輕,還沒有到上有老下有小的時候。甄臺自小沒有父母,現在沒有岳父岳母,嚴格說也沒有孩子。
我有妻子、女兒、父母、岳母,我無力多方支撐且保證平安無事。在單位放棄了,事情就簡單很多。
女兒上小學,我和妻子共同接送女兒,因爲我工作的性質,我在定位科,我負責三天妻子負責一天。因爲這一天我要值夜班,妻子能承受一天是因爲年輕資歷淺搶不到班主任。小學三年級以後,妻子終於當上夢寐以求的班主任,在我的要求下也是柏臺需要我,我調入預兆科,女兒上學的接送都由我一個人來負責。中學時期,女兒在媽媽的中學就讀,母女二人同出同歸,我負責安排早餐晚飯。高中階段,又成了我一個人責任。
周大姐培養出一個優秀的女兒,她的的成功經驗,我能學多少就學多少,從前的無法彌補,現在的絕不拖欠。自己的事業一事無成,把孩子再耽誤了,那將萬死難辭其咎。
妻子對我說:“你一心支撐着這個家,我曾一度看重那些證書,如今在事業上還是一事無成,還好沒有耽誤孩子。”我也深有感觸:“還好沒有太耽誤孩子。”妻子說:“如果能重來,一個優秀不要,一個證書不拿,好好地完成本職工作。”我說:“矯枉過正,什麼都沒有,你如何比別人早一點晉升職稱?你想特立獨行,領導能受得了嗎?他們會想盡一切辦法令你跟隨。”現在,我明白了一點,又能如何,不要說個人影響生存的環境,連改變自己都是妄想,很無奈。明白的都是過去,徒增懊惱。明白以後成了忍受,認爲全是理所應當的該有多好,偏偏自認爲明白一點點,小聰明。
有時自己苦思:“沒有過分的歡樂,也沒有刻骨銘心的哀愁,激情已經離我遠去,剩下按部就班的無能,在年輕人看來我的人生已老,我才四十多歲。”
六
省局來人考覈甄臺,不論來多少次,我就是打你不稱職,能令你滾蛋最好,退一步講也要再警示一次,不論有用與否。至於理由只能寫拖欠我的工資,其實不稱職的理由很多,能夠落實到紙面上的只有這一條。不只是在你的代理期間,就算你正式任職,我還是打你不稱職,儘管無傷你的毫毛,年年考覈,我年年打你不稱職稱職。就算我投贊成票,你相信是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