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四

父母爲孩子的將來着想,在現階段的古國是理所應當的。孩子在缺少父母資助的前提下只能成立一個困難的家庭,古國社會正處於某個進化階段,不是父母不願意對子女放手,是社會進步的程度還未達到放手的那個階段。

老陳極力競爭角亥臺的臺長,也是爲自己的獨生女兒預鋪一條後路,如果女兒不夠優秀,那麼臺長父親可以幫一把。何況兒女一定優秀都是天下父母的美好願望,甚至是孤注一擲的願望,但是能夠稱其爲優秀的必竟是少數。臺站的一個普通職工不具備同省局局長提要求的資格,臺長不同,郜局說:“臺長是在爲我工作,理應當給予照顧。”

省局李局的兒子、女兒足夠優秀,留學定居國外。不論留在國外還是回國工作,塌陷局都不在其考慮的範圍之內。作爲局長應該得到的利益,自己的子女不需要,李局就讓給自己的親屬,侄子進了角子塌陷臺,外甥劉朝陽進了角亥塌陷臺。

我的女兒想進入本行業,我和老陳都辦不到。我充分地認識到這一點,不存在着怨憤,我不會反問有人能行、爲什麼我不行?還好孩子考上一個好的大學且是一個好的專業,孩子不指望來父母的單位工作。女兒說:“看你們臺站的幾頭鳥,嘰嘰咯咯的真煩人。”我很欣慰,同時否定女兒的偏見:“哪個單位都一樣,只是公開的程度不同,小單位更直接一些。”

老烏的兒子在塌陷學校私費上學,擺明了要入塌陷行業,雖然他嘴上不說。老烏討好公孫權,就是爲了將來兒子能進入這個行業而提前積攢人脈,老烏看好郜局面前的紅人——公孫處。我認爲,能幫助老烏的人不是公孫權而是苗局,苗局的父親是省局的前副局長,人脈頗豐。苗局是老烏在陷校的同班同學,都是一個省的人,老烏的年齡大苗局七歲,都稱他老烏大哥。可是二人沒有絲毫親近的跡象,老烏也從來不提這名身居高位的三年同桌。角醜臺臺長郜瑞也是老烏的同學,在地方的塌陷會議聚餐桌上,就苗局和老烏的關係,老陳好奇地探問郜臺,郜臺呵呵一笑:“老烏沒臉見苗局。苗局當時是學生塌陷協會的主任,這是一個全國性的協會,我就是苗局發展的會員。苗局攛掇老烏入會,老烏也願意加入。‘行啊——,寫申請書——,是吧——,都明白的。’苗局找到我,‘小郜,你給老烏弄一個申請書,他除了喝酒行,其他的別提。’申請書交上去了,學校的協會主任找老烏談話,‘你自願加入協會嗎?’老烏回答:‘啊,就那麼回事吧,想當官的都啊——,是吧——,都明白的。’弄得校主任一愣:‘你自願遵守協會的章程嗎?’老烏回答:‘別人遵守我也遵守,是吧——,都明白的。’校主任又說:‘這是要宣誓的。’老烏說:‘別人宣誓我跟着,是吧——,都明白的。’校主任很不滿意:‘我聽你的意思是可入可不入,這申請書不是你自己寫的嗎?’老烏回答:‘入協會是小苗找我入的,這申請書是郜瑞替我寫的,都寫了什麼我也不知道,是吧——。’校主任又問:‘加入協會不是強迫性的,你到底入還是不入?’這老烏不知道那根筋不對,‘入也行,不入也行,是吧——,都明白的。’校主任找到我和苗局:‘我相信你們介紹的人肯定沒有問題,這老烏好歹也裝一裝樣走走過場啊,這老烏也太不像話,那一副無所謂的嘴臉讓我生氣。一句一個都明白的,我不明白!’我趕緊打圓場:‘馬主任,老烏沒有特別的用意,他說話好帶上‘都明白的,是吧。’氣得苗局當着老烏的面放了狠話:‘老烏,從今以後,你是你我是我,我們從來沒有認識過。’苗局本來就是一句氣話,老烏倒好,還跟苗局較上勁了,自此之後,不主動跟苗局說話。參加工作以後,省內同學聚會,當然是苗局召集,找一個理由就把大家的吃、住、玩全安排妥當。省內的同學年年聚會,這麼多年來就缺老烏一個。當時苗局是塌陷大隊副隊長,對我說:‘郜瑞,你好好開導開導那個烏大哥,他叔叔同我爸爸還是老戰友。’誰也猜不到老烏已經怨氣沖天:‘我同汪仁良爭副臺長的關鍵時刻,他在哪裡?是吧——,都明白的。’當時,苗隊被氣笑了:‘這還能怪罪到我的頭上,烏大哥在臺站混得連出差的機會都稀奇地少。’苗局好不易見到他:‘烏大哥,今天晚上我請你喝酒。’當面,老烏回答得很痛快:‘好啊,你啥地位,請我——,是吧——,都明白的。’臨近晚飯時分,老烏找到我說‘小郜,我親戚請我喝酒,是吧——,你明白的。’我說:‘明天也不散會,今天不止請你一個人,去你親戚家換一個時間。’老烏堅決不去:‘我算知道了,高攀啊——,是吧——,都明白的。”說完自己走了,我也來氣了沒有挽留他。他這人非得有人強拉硬拽的,他才覺得有面子。當時黎強也在,‘烏大哥的自尊心挺強的。’老袁插嘴:‘要不讓他請我們大家。’黎強反問:‘同學三年,都知道烏大哥愛喝還能喝,誰見過他掏錢請客?’王一江沉思一下,‘你還別說,這烏大哥專喝別人的酒,還次次挑肥揀瘦的。’王一江學老烏太像了:‘這酒啊——,是吧——;幾個小菜兒啊——,是吧——;這小店兒啊——,是吧——;都明白的。”我也同郜瑞嘮過:‘其實——老烏的——內心——是特別想,願望很——強烈的。”郜瑞說:“大姐說得有理,他就是到了關鍵時刻才作出常人出乎意料的勾當,他永遠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幹什麼。”我說:“想當臺長,他很——露骨的。”郜瑞點頭:“很露骨,誰人都知道他露骨,可能唯獨自己不知道,總希望有人把他的願望無償送給他。一旦得到以後,他肯定說:‘這是你強塞給我的啊——,我嘛啊——,是吧——,都明白的。’”他的同學太瞭解他,一旦到手就不當作寶貝,別人得到的,他都認爲應該是他的。時間過去了,已經成爲往事,人們已經淡忘了,唯獨他始終念念不忘。

我問老烏:“兒子想——來塌陷臺——工作嗎?”老烏驚了:“誰說的?我沒啊——,是吧——,都明白的。”問的時候,我是真心詢問,聽了他的回答,我開始調侃:“那你兒子——還上塌陷——學校讀書?”老烏一派的瀟灑相:“上塌陷學校就要進塌陷臺啊——,周小妹也太瞧不起犬子了,是吧——,都明白的。”對於他的話,我本該生氣,此時我已經超然,“是我——以爲的,你別——介意。”

在省內,工作不好找,好的工作更難找。孩子進塌陷行業工作,即使知道是不可能的,甚至是渺茫的前提下,人心總要寄託一點希望,畢竟自己身在此行業中,就算局長不認識我,我還認識局長。錢想不想?汪臺不想?劉朝陽不想?楊光直接跟我說:“我不敢想,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具備的,要說沒有想過那是在撒謊。我老婆也是普通的教師,將來只能靠女兒自己努力了。周大姐,一提靠孩子自己努力,挺扎心的。不是忌諱自己無能,總是覺得孩子缺爹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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