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甄臺不諳世事,日常生活中的經驗幾乎爲零,是吧——,都明白的。他的全部感知都來自官場上的規則,是吧——。不得不服氣,真是努力方向上不同所造成的差異,這一點恰恰是我所不具備的,也是多數人所不具有的,是吧——,都明白的。不得不承認,單憑這一點,甄臺這人絕不是一無是處。
你一旦成爲甄臺所針對的目標,多疑將佔據他的全部思維,是吧——。你不是他的心中目標,他就會草率地輕信,此時往往會作出下下之策,是吧——。關鍵是他多變,沒有親身經歷過,聽說的人很難相信:世界上真有這樣的人?真的有,是吧——,都明白的。
公孫臺時期所安裝的樓內照明燈具全壞了,說實在的,公孫權乾的活全是在糊弄。苗局酒後來過一次,隨行人員用手機在樓道內照明引導,進了機房只有一組燈亮着,還偶爾閃一下。苗局說:“甄臺,窮到如此地步了?”甄臺這才明白應該維修維修了。讓楊光找人,來人列出詳細的清單報出一個價格。甄臺說考慮考慮,轉身就去找錢想,我早就估計到要找別人的,這是甄臺的一貫做法,是吧——。錢想的姐夫報了一個低價,甄臺立刻同意了。錢想的姐夫要求預支一筆錢,甄臺也答應了。其實錢想的姐夫不是電工,他僱人幹活。活幹到中途,錢想的姐夫在酒桌上說:“甄臺,錢不夠,這活沒法幹了,你甄臺總是臨時改變方案。”又說:“預支的錢都買了材料,我一分錢沒剩。甄臺覺得我不行,工錢我也不要了,就算交個朋友吧。”這不是擺明了閒扯嗎,錢想授意姐夫把甄臺當小兒耍,是吧——,都明白的。偏偏當時酒桌上的甄臺不明白,要是先找錢想後找楊光,楊光就成爲可信賴的人,甄臺的心裡缺少一個度量衡,是吧——。甄臺這人還好面子窮大方,甄臺馬上說:“不就是錢嗎,好說,接着幹。”結果花出去的錢讓楊光找的人來幹,能幹兩次,甄臺做事的成本太高,是吧——,都明白的。就算是這樣,一年後又壞了十之八九,還不如公孫臺時期的質量。甄臺回頭又找楊光,這甄臺也好意思,是吧——。楊光找來的還是來過的那個人,來人獅子大張口報了一個天價,還沒有清單。我一眼就看穿了那人的心裡:“你愛幹不幹。”是吧——,都明白的。沒有想到,甄臺說:“再給你加點湊個整數,唯一的要求就是質量一定要有所保證。”來人懵了,直視楊光,他不敢相信眼前的場面是真的。楊光的心裡肯定清楚,他看透了甄臺。他說:“幹吧,不必預支,工錢、材料費你先墊付,一切由我來兜着。”就是這句話,甄臺非常不愛聽,是吧——。背後說:“好像他楊光是臺長。”完工後,甄臺就說:“下次絕對不用楊光。”我知道內情,是吧——。就對楊光說:“請甄臺喝一頓好酒,是吧——,都明白的。”我擔心甄臺不用楊光必用錢想,我不喜歡楊光,相比之下更不喜歡錢想,是吧——,都明白的。楊光和錢想的區別很大,對於別人拿好處,楊光的反應很冷淡,你拿你的我拿我的,兩不相干。錢想不是,他見不得別人的好,他拿到的同時還不讓你拿,就算他拿的多你拿的少也不行。楊光說:“臺長找我,我不好說不管,管與不管,我更傾向於後者,不找我最好。我這個人是壞事幹不來,好事我也不想幹。”這頭倔驢,是吧——,我們的共同敵人是錢想,你明白吧,是吧——。我苦心勸他,他倒好,居然說我:“你烏科也不是一個好東西。”就這樣的人,渾身盡是刺,逮住誰就扎誰,愛不起來恨不到底,指望我在甄檯面前爲他說句好話?做夢吧!是吧——,都明白的。
錢想的姐夫給臺站安裝攝像頭,其實是錢想的姐夫僱人乾的,山洞口、樓的四角、院子大門口,力求全臺站無監控的死角,這是全省局的項目,監視器安置在會議室。一夏天的雨季過後,七個攝像頭壞了四個。甄臺問錢想的姐夫:“有什麼好的辦法嗎?”錢想的姐夫找了一個人來回答甄臺,“沒有啥太好的辦法,只能壞了換,最好打雷的時候關機不用。”更新攝像頭不用錢想的姐夫了,找楊光。楊光把監視器安放在定位科的機房,用電使用機房服務器的UPS電源。整個雨季過後沒有遭到雷擊,秘密在於UPS電源之前有一臺雷電預警器,每當檢測到遠方有雷電,預警器就主動切斷市電十五分鐘,用電池工作,電池能夠供電兩個多小時,雷電時間超過一個小時就由人工起用發電機供電。是吧——。“真是沒有什麼高深的技術含量,是吧——。就是有人沒有想到,是吧——,都明白的。”我這樣一說,錢想覺得找到爲姐夫開脫的理由,去找甄臺:“我姐夫乾的活沒毛病,只是沒有使用UPS,是被雷擊壞的。”甄臺說:“那他爲什麼不接到UPS上去?等着雷擊,壞了換換了壞,不斷地掙我的錢?”“甄臺,我不懂可是有人懂,懂的人提前說一聲啊,都是單位的工作。”錢想這是在指責楊光,是吧——,都明白的。甄臺認爲錢想說得有道理,就去問楊光:“你爲什麼不早點把電源的事情挑明白?你是故意的?”楊光一點不客氣:“甄臺,你挑明白不就得了,何須用我。”這纔是楊光其人,恰恰犯了甄臺的大忌——不懂,是吧——。甄臺對我說:“軟硬都不吃,很難控制。今後用誰也不再用他。”如果楊光雜交錢想,真的很可怕。甄臺贊同我的看法,但是他不擔心,“楊光和錢想、汪臺混不到一起去。”我很想同楊光結盟,他說:“烏科,前提是你當大哥,我做小弟。如果做小弟,我做甄臺的小弟,你歇歇吧。”好像他有多麼正直似的,他不只看不起我,他瞧不起臺站的任何人,類同陳信剛,公孫權說得對極了,“這人真欠整。”是吧——。
甄臺這人反覆無常,死不認錯,缺少耐心,還有點賴皮。我的右耳朵失聰,左耳耳鳴,無法聽到甄臺那太輕的腳步聲。甄臺進了樓內,習慣性地走近關着的門外站一站。我很苦惱,時刻提醒自己說話要倍加小心,是吧——。我小心的同時,能引導着對手大膽狂言,又恰被甄臺聽到就太理想了,是吧——,都明白的。可惜,可惜,是吧——。柏臺聽見有人背後議論他,他就會走開,甄臺正好相反。我拼湊垃圾中的碎紙,這是甄臺給觀測處的一份報告草稿,並沒有我感興趣的內容,看完後襬在桌面上沒有及時扔掉,被甄臺發現,他說我“陰暗”,我欲死無門,我太不小心了,我的諸多努力怕要付之東流啊——,我太大意了,是吧——。
楊光查找資料要寫新論文?汪臺今天高興爲何?錢想最近很安靜,得到多少小錢兒?劉朝陽沒有罵人,甄臺給了他灌了一瓶什麼新品種的酒?我時時心神不寧,單位雖小,不知道的內情也有很多很多,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