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五

柏臺長也疲憊了,逢人就說:“這臺站,可該消停消停啦。臺站有重要的事情要辦,關係到臺站長遠發展的大計。”

邢處長說:“不能把人一棍子打死,柏臺長得饒人處且饒人,快罷手吧。”

這不是柏臺長要求的目標。

章金髮被迫提前退休,降低三級工資。

老章狠勁掌摑自己的臉頰,說:“我看着圈套,樂呵呵地往裡鑽哪!”

邢處長說:“柏臺長,可千萬別用這一套來嚇唬省局的局長。”

柏臺長對省局的人說:“不開除章金髮,我辭掉臺長並且強烈建議由他來接任。”

“你向柏臺長低頭去,別向我們低頭哇。”邢處長說。章金髮說:“我求他有用嗎?”

“我低頭,我低頭,處長怎麼說我就怎麼做,這還不行嗎?”章金髮對邢處長直鞠躬。

“老章,你的所作所爲我們有所耳聞,向柏臺長低頭吧。”邢處長說。

“我上當了,他設個圈套讓我鑽。我簽名的時候柏臺長再三說,‘就是走個過場,就是給臺站的職工一個交代,人人都盯着看哪,不處理處理難以服衆,老章你設身處地爲我這個臺長想一想。’我被他說動了,哪想到他事後認真啊,我上當了。”

“我上了他的當。”章金髮對邢處長後悔道。

邢處長對章金髮說:“單位給你的評價是不合格,在個人意見一欄,你親筆寫的是‘同意’,後面還有你的親筆簽名。”

“給他不合格,是因爲他一年內累積曠工達到極限,連續兩年不合格必須辭退。”柏臺長平靜地對省局人員處的邢處長說,爲了增加分量又說:“否則古國局的規定形同虛設。”

這次的理由很充分,章金髮連續兩年的年終考評不合格,已經符合古國局有關辭退、開除條款的規定。

4002年的年初,柏臺長打報告給省局,再次要求開除章金髮。

章金髮缺崗,柏臺長就自己頂上,實在脫不開身,就令汪副臺長頂崗。

在定位科,章金髮遲到早退,人人不願意接他的班,更不願意他來接班,接他的班和他來接班都一樣,多數情況下不見他的人影。自己不能像章金髮一樣,按照自己的時間需求上下班,上班的人還好說,下班的人走不了,誰走誰就是脫崗。

柏臺長重新調整人員,章金髮出預兆科進定位科。如此安排,是因爲定位科的數據時間性較弱、預兆科的數據時間性強,還有定位科是交接班制,有人脫崗能及時發現。

章金髮得到了消息,局裡透漏消息給他的人是勸他端正態度,可是他的理解有誤,他對柏臺長示威道:“小樣兒,你當這臺站是你家的呀?看你能把我怎麼樣。”

柏臺長動了真氣,給省局打報告,堅決要求開除章金髮。羅列的一堆理由都不夠充分,未能獲得省局的批准,省局只給了章金髮一個嚴重警告的處分。

是錢想傳話給柏臺長的,聽明白的柏臺長摔了手中的玻璃杯,錢想立刻把碎片清理乾淨,“柏臺長千萬別動真氣,氣大傷身。”柏臺長說:“這章金髮是要我身敗名裂。”

章金髮的話只是說給個別人聽的,烏焦青把自己聽到的話傳給陳信剛,陳信剛漫無邊際地廣播,最後傳進柏臺長的耳朵。

“你看清楚是誰了嗎?盡瞎說,是吧——,都明白的。”章金髮迴應烏焦青:“我看得清清楚楚,就是那個小蔡。”

“我從藏身的地方跑了下來,他們出角門,距離太遠沒追上,不過我拍下二人背影的照片,熟悉的人一眼就能認出是誰。”章金髮說得很肯定。

“那你不當場把他們摁住,捉姦要捉雙,是吧——。”烏焦青故意勾引章金髮的後話。

“每逢他值班,晚上我就來蹲坑,守了一個多月,終於被我逮到了把柄。”章金髮說。

“在後山上土坎子下的樹叢後。”聽了章金髮的話,有好事的人去看,樹叢下真的有一堆煙屁G。

“你在哪裡蹲着?是吧——”烏焦青問。

“發現這個秘密以後,我就開始蹲守。”章金髮說的事,有時間有地點有人物姓名的。

“我也想到了,也準備了,可是有窗簾。”章金髮說。

“怎麼不偷偷摸到窗下,是吧——,拍一張照片,都明白的。”烏焦青說。

“偶然,純屬是偶然。”章金髮有點得意。

“你是怎麼發現的?你胡說吧?這種事讓你啊——,是吧——,都明白的。”烏焦青最感興趣。

“這事夠大的吧。”章金髮大聲地說。

他不是說說,而是真的有所行動。

“等着,看我給他好瞧的。”章金髮咬牙切齒地擠出這句話。

“這是在背後罵呀,是吧——,都明白的。”烏焦青說話的神情有點曖昧。

“我家裡的情況大家都知道,單位就應該照顧我,我也是衝過鋒陷過陣的功臣,有的人怕是忘記了,過河拆橋,人品不地道。”章金髮非常不滿,口中的話一天一變,越說越有故事。

章金髮直接找柏臺長,問:“一個毫不相干的人能進來,我女兒爲什麼不行?”柏臺長說:“老章啊,我說了不算哪。”“你就應該幫我。”柏臺長說:“老章,我要是能幫,肯定幫你。”

章金髮火了,“我也是貧困戶,我女兒也沒工作,這扶貧扶到鄉長的頭上啦,這哪是扶貧這是幫富。”

章金髮內心燃起了新的希望,“進省局我想都不敢想,隨便進一個臺站就行啊。”這次,從處長到局長,章金髮把局裡的領導求個遍,女兒還是沒能進入塌陷臺。

米鄉長的女兒米小咪成爲角亥臺的一名職工。

4000年3月,還沒有畢業,實習期的米小咪進了預兆科,角亥塌陷臺有了兩名女職工。

兩年前4省政府分派省塌陷局負責一個鄉的扶貧工作。兩年中,貧困鄉領導與省局領導之間的關係逐漸融洽。兩年後的今天,米鄉長對徐局長提出一個要求:給他的女兒安排一個工作,最好是進入省局。扶貧的處長輪換着住在鄉上,鄉政府的招待非常周到,處長們回到局裡全說米鄉長的好話,徐局長逢節日去慰問貧困戶,米鄉長熱情地全程陪同,關鍵是米鄉長打給省政府對省局扶貧任務的讚美報告令徐局長滿意,如此,米鄉長的個人要求,徐局長答應了。

“小柏,你記住嘍,我姓章的一定要弄你一個臭不可聞。”老章怒吼道。

柏臺長說:“老章啊,你應該明白,我的建議是在包容你。”章金髮大怒,“你放屁,還扣我獎金,我家的客運生意不太好,你不知道我正缺錢嗎?”

“我聽說,這處理意見是你提出來的。”章金髮問柏臺長。

“紙裡包不住火,我都被人告了,怎麼給你擋。”柏臺長說。

“媽的,你就應該替我擋一擋。”章金髮找上柏臺長。

柏臺長採納郜副局長的建議,把當年的困難補助給了章金髮,章金髮嫌錢少,“打個大嘴巴給粒甜棗吃。”

郜副局長說:“這好辦,跟柏臺長拿個回頭,認個錯今後好好表現,給你個困難補助,找找心理平衡。”

扶貧的郜副局長到農村來撫慰困難戶,章金髮專程去賓館面見郜副局長訴苦,說着說着就要哭。

處分可以接受,扣錢令章金髮惱怒,扣了的獎金不會補發。

章金髮得到一個警告處分,這個處分是省局給的,還下發文件通報全省,扣發他當年的年終獎金。

陳信剛的上告信裡重點是告柏臺長的包庇罪。

“想處理我,敢!沒有我,這個當不上正臺長,那個當不上副臺長。”章金髮當衆狂嚷。

斟酌再三,柏臺長把脫崗事件上報給省局。

柏臺長對汪副臺長說:“即使臺務會做出輕之又輕的處理,章金髮也不會接受,肯定上告;同時陳信剛註定不滿意,還要上告。”

“怎麼着——,還有超職工待遇呀,對待連續曠工的現象不聲不響的,只當全臺站的人都看不見啊。一而再,再而三了。”陳信剛的小話兒不停地飄向柏臺長的耳廓,“你對我可是痛下殺手,鐵面無情。是不是有啥把柄被人攥住不敢動彈啊?”烏焦青及時幫上一句,“啊——,是吧——,都明白的。”

只要是章金髮值班,陳信剛都悄悄地來“查崗”,老章再次脫崗又被陳信剛逮住。

時間過去一個月,沒有動靜,柏臺長沒有處理章金髮脫崗的事。

“柏臺長,這章總工如何處理呀?”陳信剛盯得死死的,鐵了心逼迫柏臺長處罰章金髮。

省局預兆中心的工作流程是先彙總臺站的觀測數據,然後上報給古國局,上報數據是有時間限制的,這天就缺角亥臺的數據。接到電話的柏臺長立刻給省局回了話:“臺站的儀器出了點故障,數據馬上就報上來。”省局值班員說:“好吧,儘快。你們臺的數據,我單獨上報吧。”柏臺長急忙趕往臺站,代替章金髮處理資料計算數據快速上報。

章金髮脫崗這天,定位科恰好是陳信剛值班,將近中午,省局的電話連催三次,脫崗已經既成事實,陳信剛這纔打電話給柏臺長。本打算把市局的局長也叫上來,柳局長說有要事無法脫身。他只能把黃漢鄂和烏焦青招來,做個見證,令章金髮和柏臺長無法抵賴。

“章金髮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柏臺長咬着牙說。

“噢。”楊光說。

“小蔡是她老家的親戚。”柏臺長說。

“你認識市局的老李嗎?”楊光回答柏臺長:“不熟,聽說你們的關係不錯。”

錢想和楊光分別把話傳給了柏臺長,傳話人的目的不一樣。楊光是覺得自己應該告訴柏臺長。錢想對柏臺長說:“柏臺長,你要有所準備。”

“還包養一個哪!”章金髮說。

省局經濟處的劉處長喜好小姐,這不是秘密。劉處長到臺站必要小姐,陪着的人也找一個合情合理,章金髮說柏臺長壞話的同時拉上劉處長,這種事就具有了真實性。

“經濟處劉處長的一條腿上坐一個,柏臺長的兩條腿上坐一個,都摟着脖子搬着腰。”章金髮停一下大聲道:“還親着嘴兒!”

“我當然看清楚了。你說我看見什麼了?”陳信剛催促他,“別抻悠,快點說。”

“你看花眼了吧,歌廳的燈都是暗的,是吧——,門沒反鎖,是吧——,都明白的。”烏焦青故意問。

“我推開歌廳包間的房門,裡面是一陣大亂。”章金髮一邊說一邊點燃一根菸。

“那次處理我以後,聽說省局來人了,我去找領導說道說道。”章金髮的這類話題人人都愛聽,全圍過來唯恐聽不真切。

“老章,你輸了。”章金髮一翻白眼,“陳信剛,這裡沒你的事。”

“你輸了,得你請客。”陳信剛又說:“沒人證實就是造謠,你認輸。”

章金髮神秘地小聲說:“是——,不能說。”陳信剛說:“老章,不能說就是輸了,你請客。”章金髮說:“不跟你閒磨牙了。”

章金髮急了,“摟小姐的還有一個人。”陳信剛問:“誰?”“這不能說。”“是市局的吧?你不敢說。”“就是咱們臺站的人,還是個大頭頭,我的話夠明白了吧?”陳信剛說:“還是沒有指名道姓,不能算。”

“都是你說的,誰能證明?”陳信剛說。

陳信剛說:“你別瞎掰。”章金髮來了勁頭,喊道:“誰造謠誰不是人。”

章金髮說:“你說吧,賭啥?”烏焦青說:“一頓酒,是吧——,這還用說,都明白的。”

章金髮說:“我當然看見了。”烏焦青說:“你吹吧你,是吧——,打賭,是吧——,都明白的。”

“瞎說,你看見了?是吧——,都明白的。”烏焦青是想聽後面的話。

“看見沒?那個細高的小蔡的就是柏臺長介紹來的,以前是個吧檯小姐。”章金髮對任何人都如此說,“他們還有故事呢。”

爲了創收,把臺站下院的房子空出來租給趙老闆,加工即食食品,招了幾個女工。不久擴大規模,全臺的職工都在食品廠兼職,都成了趙老闆的員工。

預兆科的數據時間性強,章總工經常推遲上報數據,省局觀測處對角亥塌陷臺多次提出警告,柏臺長免了他的總工。當年的困難職工補助,章金髮沒有得到,給了烏焦青。

這年的夏天黃漢鄂退休了,秋天鄭樹林也退休了。

楊光半年的學習結束,籌備臺站的數字化改造,第一批項目是預兆科的,楊光離開定位科進入預兆科。錢想任預兆科科長,烏焦青任定位科科長。

陳信剛和烏焦青提出定位科值班的時間太長,要求增加人手。二個人24小時值班,的確緊張。汪仁良出預兆科進定位科,同時柏臺長也參與定位科值班。

3999年的春天,楊光被派去央市的塌陷學校學習。

臺站的經費不足,省局鼓勵臺站創收,塌陷臺成立了安評公司,法人代表是柏臺長,汪仁良任經理、臺站會計兼公司會計,錢想任臺站出納兼公司出納。

“那叫自己挖坑埋自己,是吧——,都明白的。”烏焦青笑嘻嘻地說。

“這是自己的刀削自己的把兒。”章總工自己調侃道。

章總工的家事太繁雜,《細則》制訂得越詳細他違反得就越頻繁,每個月的扣分,數他他的最多。

半年後,《細則》制定完成,當衆宣佈的次日就開始執行。

按照慣例,《崗位責任制》裡面都是綱領性的,每個臺站都有,要上報省局。《細則》在細節上具有可操作性,這是個別臺站的,柏臺長說:“我臺要以律治臺用條例管人。”

汪副臺長連續召開會議,成立制定小組,組員是烏焦青、錢想、章金髮和柏臺長。這種會議,柏臺長缺席的時候多、參加的時候少,他說:“會議由汪副臺長全權主持,我要的是結果。”

汪副臺長一上任,柏臺長立刻授權他完善臺站的《崗位責任制》,制定《角亥臺值班員獎懲細則》,簡稱《細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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