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十一

十一

免掉柏竹楓的臺長以後,烏焦青問錢想,“還記得拍桌子的事吧?就是吃不了兜着走的那次,是吧——,都明白的。”錢想要躲開,被烏焦青抓住不放,錢想說:“啊,沒什麼,氣頭上胡說的。”烏焦青手上用力把指甲摳進錢想的腕肉裡,錢想的腕子疼痛難忍,“臺站的辦公樓經費,古國批覆的金額經過古國局被扣下一部分,經過省局又被扣下一部分,報賬的時候報的是批覆的全額。”烏焦青放開錢想,“就爲這事,你敢拍桌子,鬼才信?是吧——,是個人的事,不是單位的,更不是省局、古國局的,是吧——,都明白的。”錢想揉一揉腕子說:“真的沒有其它的。”“經過柏臺長的手還剩多少啊——,是吧——。”“我不知道。”“賬目是你造的啊——,是吧——。”“汪副臺長是會計,我是出納。”“你們也不乾淨,是吧——,都明白的。”“你不信,我也沒有辦法。”“沒有不吃腥的貓,讓我看看賬,是吧——,都明白的。”錢想說:“烏科長,我可以明確答覆你,你沒有看賬的權利。”“你拉煤是怎麼回事?啊——?是吧——。”錢想說:“不是我拉的,是柏臺長求我小舅子拉的。”一旁聽着的陳信剛來了氣,“你放屁!巧就巧在你拍桌子之後,柏竹楓當了十一年的臺長,你年年遊說給臺站拉煤,柏臺長多次拒絕你,爲何這一年遂了你的心願?你當我們是傻子啊!”烏焦青附和道:“老陳說得對,是吧——,都明白的。”

錢想領着小舅子弄來點樣品煤,張師傅對塊煤的評價很高,柏臺長中意的是很低的煤價,決定先拉一主一拖進臺站。第三天的早上,柏臺長進院子就見到一大堆煤,是錢想在昨天夜裡卸下的。大卡車一主一掛能進入下院,車體太長太重無法開到上院,錢想打電話讓妻子僱用私人的一輛小卡車,卸大車裝小車往上院倒煤,夫妻二人一直幹到天亮。張師傅告訴柏臺長,“煤不好燒,摻雜的矸子石太多還都是面子,根本不是樣品煤,只能用來壓爐子。”柏臺長陰着臉等來錢想,說:“這都是些什麼煤?”錢想說:“啊,是我小舅子拉的,我問問他。”“就這煤,一分錢我都不給,你立刻拉走!”錢想點頭哈腰地說:“好,我同我小舅子商量一下。”

錢想家買了一臺彩色電視機,摁下遙控器的關機鍵後想再開機,必須用人手先摁下電源總開關,這臺電視可以通過遙控實現真正的斷電關機。錢想炫耀他家電視機的這項功能,這項功能非常實用。供電公司的供電線路經常遭到雷擊,關鍵是次次雷擊都有居民的電視機被擊壞,因爲多數人家關電視不關電源。錢想的新電視沒有這個隱患了,錢想對人炫耀這個功能。

柏竹楓被免掉臺長,楊光同情他,“柏臺長,我看啊,都是柳局長在背後搗的鬼。”柏臺長說:“你別瞎說,柳局長不是那樣的人。”

亥市廉潔局接到一封信,關於信中提及的事情,廉潔局的查問的結論是捕風捉影。信件被轉交到柳局長的手中,初次打開觀看,柳局長驚出一身的冷汗,因爲信中的事情件件存在:指揮中心建辦公樓,柳局長家換樓房;指揮中心裝修,柳局長家裝修。柏竹楓拿着這封原信問楊光,“這是你乾的吧?”“柏臺長,絕對不是我乾的。”楊光明白了,自己與老臺長推心置腹的談話,被他原原本本地告訴給柳局長,柳局長死死認定是楊光在告他,柳局長察覺有人看破他的秘密,惱羞成怒。其實楊光就是一種猜測,可是柏竹楓不相信自己被免職與柳局長有關係。接下來甄科長旁敲側擊楊光,公孫權當面警告楊光,如此這般,楊光豁然開朗,自己是對的:“柏竹楓成了犧牲品。在章金髮的面前睿智有餘,能夠左右未來;在柳局長面前蠢笨有加,被人玩弄與股掌之間而渾然不覺。現實太殘酷,柳局長給柏竹楓一個臺階下,還每月發給他一點點的補貼,柏臺長認定柳局長是他的恩主,對柳局長交代的工作盡心盡力地完成。柳局長也是當局者迷,告他的人是李副局長,因爲他在極力培養自己的接班人——馮副局長,李副局長想當局長,你柳局長是最大的障礙。”看明白了,楊光釋然:“柳局也未必不清楚這一切,只不過需要藉助一個‘楊光’來說話:我知道有人告我了。”

副指揮中心的建設中,多用李副局長,虧待了馮副局長,多用馮副局長,李副局長有意見,還有幾位科長等待着被重用。一個都不用,只用柏竹楓,柳局長對有意見的人早就準備好理由,“柏臺長的業務水平是局裡無人能及的,我用的是他的經驗。”柏竹楓理解啓用自己的意圖,事事拉上馮副局長,各項工程報告完成人的次序始終不變:柳中喜、馮越、柏竹楓。李副局長說:“市局的人對此頗有意見,意見對準誰?中間隔着角亥臺的前臺長,觸及任何人都需要擊先穿中間的隔離物,柏臺長成了一面盾牌。”

公孫權代理角亥臺的臺長後,臺站的統一服裝還沒完工,他補做了一身西服。臺站有轎車,公孫代理臺長和汪副臺長都沒有駕照,二人學開車考駕照,臺站的車成了教練車,汪副臺介紹給柏臺長的司機成了教練員。

臺站的辦公樓開始室內裝修,資金明顯不足。

“安評公司的賬戶上有錢。”這消息被多人透漏給公孫臺長,果然,從汪副臺長手裡摳出二萬五千元,錢還是不夠。“賬戶上的錢肯定比這多,多很多。”公孫臺長問道:“烏大哥,你說具體一點。”“我不知道。只有柏竹楓、錢想、汪仁良和市局的柳局長、馮副局長清楚,是吧——。但是肯定有錢,如果沒了,就是聽說你要來,把錢提前轉移走了。是吧——,都明白的。”公孫臺長戮力拷問汪仁良和錢想,柳局長和馮副局長出面請公孫臺長喝酒,公孫臺長清楚柳局長同郜局長的關係,停止追款。對不斷反映問題的烏焦青說:“你的懷疑沒有道理,我可以用人格擔保,賬目沒有問題,就是這二萬五千元。再查就查到你們每人發放的一百元了,全部退回。”陳信剛說:“那一百元是皮毛,查一下銀行的賬,就全明白了。”烏焦青補充說:“是吧——,都明白的。”公孫臺長說“你們去查。”“我沒權,是吧——,都明白的。”“我授權,烏大哥去查。”說一說可以,去銀行查帳,烏焦青不敢,“我纔不幹呢,是吧——。”熟悉臺站經濟的周欣榮對公孫臺長說:“查一查協會的賬戶,應該有錢,柏竹楓曾經透過口風,臺站通過驗收以後全臺職工分兩批旅旅遊,估計錢在協會的賬戶上。”公孫臺長一查,賬戶上還真的有三萬元。公孫臺長怒了,“汪仁良和錢想是在誠心瞞我。”甄科長對公孫臺長說:“整他們!”“不用,臺站的公章都在我的手裡,不通過我,什麼錢都花不出去。”

錢還是不夠。

公孫臺長對甄明說:“不到無路可走的地步,萬萬不可向郜局長開口要錢,郜局長最討厭自己要不來錢的下屬,郜局長明着說過,能要來錢是我局提拔幹部的首要條件。”

公孫臺長動用個人的關係,他在省經濟廳的同學來亥市裡視察,作陪的時候認識了副市長和經濟局的局長,同學出面,在角省給亥市的項目中撥出四十萬給角亥臺。公孫臺長提走十萬元的現金,喝酒的時候對全臺的人訴說他去見郜局長的細節,“‘郜局長,我要來四十萬,請示郜局長怎麼花。’郜局長真夠意思,‘給你留下三十萬,你看着花。’”

室內裝修還沒完成,劉朝陽給公孫臺長介紹一個人,承包庭院綠化工程和樓房取暖鍋爐安裝工程,這個人是他的親哥哥——劉朝暉,應劉老闆的要求公孫臺長提前支付了全額的工程款。下院西側的紅磚院牆改成鐵柵欄,趙教授建的臨時車間被扒倒,把機加工廠的大門封死,統一走一個大門。特別是連接上下院的寬闊臺階,刻意模仿古國中央銀行的正門。庭院的綠化工程交工後,幹活的全體工人來要工錢,公孫臺長感到疑惑,“錢都已經給了劉老闆。”“劉老闆說,他只負責提供圖紙和材料,工錢跟臺站結算。”公孫臺長說:“工錢也給了劉老闆,你們找他要。”“沒那事,給你們幹活,堂堂的古國單位欠農民工工資,告你去!”公孫臺長只好全額支付用工的工錢。公孫臺長對甄科長說:“嘿,就當給李副局長送禮了,大外甥不說,二外甥肯定會把話傳過去的。”

天氣漸冷鍋爐還沒有安裝,劉老闆不再露面,連手機號都停止服務。公孫臺長找到劉朝陽,“讓你哥來一趟,我有事找他。”劉朝陽回話說:“你媽X的,我哥最近很忙,有時間一定請公孫臺長喝酒。”“喝什麼酒,鍋爐還沒安哪,叫你哥來見我。”次日,劉朝陽對公孫臺長說:“你媽X的,別讓我傳話,我不管你們的雞X事。”

“別當我是傻子。”這句話,是單獨說給甄明聽的,劉朝陽如果聽見公孫臺長如此說,一張口肯定是,“你媽X的!”公孫臺長只好找了一家銷售安裝一體化的公司,安裝好取暖的鍋爐。

新樓正常啓用,院子內的平房全部扒掉,綠化的面積達到百分之六十。郜局長帶隊前來驗收,全臺站的人身着白大褂列隊迎接。李副局長負責審覈賬目,叫走公孫臺長,“十二萬元的水泥發票,三百多噸水泥,放眼臺站的小院兒,一袋一袋排都能擺滿嘍。”每逢這時刻,公孫臺長總重複一貫的動作,頭右擰的同時低下,用手一抹頭頂的長髮,“局長又——說我了。”李副局長說:“賬,不是這樣做的。”

錢想第三次給臺站拉煤,拉煤的車太大,南邊的土路斜坡無法上重車,錢想夫婦把煤卸在下院,僱了一臺拖拉機往上院倒運,時間是在晚上。第二天,公孫臺長大怒,“這破煤,都拉走。”煤拉走了,連同柏臺長時期的剩煤一同拉走了。

錢想給上大學的兒子買了一臺便攜計算機和一臺數碼單反相機。

在面積上,建成的辦公樓比計劃中的樓房少了五十平米。原計劃一個臺長一個房間,現在正副臺長共處一室,原計劃中的一間客房也沒了。

汪副臺長負責購買全臺的辦公桌椅,公孫臺長和汪副臺長的桌子椅子是同一檔次,其他人的低一個檔次。

桌椅拉來這天,搬運工要把傢俱卸在下院。錢想說:“師傅,師傅,都運到上院去。”“那麼大的斜坡,車上不去。”錢想說:“拉煤的車都能上去的。”“我的車上不去。”錢想說:“那你們往樓上搬啊?”搬運工對錢想說:“你說啥呢?你出錢可以。”錢想很不滿意,“你們說給運上樓的。”“我是說過,可是不包括單位。”公孫臺長走過來,“不就是幾個小錢嗎,好說,往上搬。”

這一年,人人都幻想着多發福利,希望寄託在公孫臺長的身上。公孫臺長說:“別急,一個節日發一點的太瑣碎,年末一次性發放,定讓大家滿意。”結果年末就發了五百元,還不如柏臺長給的多,公孫臺長也覺有點寒酸,“這——,錢花冒了。”

角省塌陷研究所負責實施古國的項目,制定角省的塌陷災害區劃圖,研究所的袁高工負責亥市的排查工作。汪仁良開車,跑遍全市的鄉鎮,輪流陪同的人有錢想、烏焦青、劉朝陽。幾個人不知道楊光同袁高工的個人關係,項目結束後,袁高工滯留一日,單獨與楊光小敘。公孫權、甄明、汪仁良、錢想、烏焦青和劉朝陽,人人拿到八百元的勞務費。楊光把這消息告訴給陳信剛,陳信剛私下問烏焦青,烏焦青否認,“我是陪同排查了,是公孫臺長指派的,沒拿錢啊,是吧——。他們分錢,就缺我的,是吧——,都明白的。”陳信剛揶揄他,“明白的,你向來都是一個好東西。”“別這樣說,我這就去問他們,是吧——,真有這種事,我要我的那一份,是吧——。”說着走開,一個月沒敢在陳信剛眼前停留,逮住人少的機會對周欣榮說:“真有這種事,我愣是從他們手裡摳出八百元來,是吧——,都明白的。謝謝醒啊,是吧——。”周欣榮輕聲慢語地說:“不是我——太傻,是你烏焦青——太聰明。”

陳信剛去市局任科長,甄科長入臺站代理臺長,都離開了各自的傷心地。

上任後,甄臺長找的第一個人就是錢想,“錢哪?”“什麼錢?”“別裝X。”“甄臺長,我不懂你的意思。”甄臺長接通公孫副處長的電話,公孫權在電話裡說:“你把電話給錢想。”人在省城的公孫副處長對着手機高喊:“小蝦米兒,還想犯天河啊,你不學開車,學車錢給你了吧?花光了又想歪道,你以爲我管不了你啦?錢想,想錢,我看自爸爸那輩兒想錢就想瘋了。你有種,還想來個黑吃黑,你就是欠整!”害怕了,錢想拿給甄臺長二萬五千元,“甄臺長,請打張條子。”甄臺長問:“你知道這是什麼錢嗎?”錢想說:“公孫臺長說過,這一年中,他都在吃你的玩你的。”“你很明白,但是你不明白爲什麼他不直接給我吧?公孫給過我,被我推了,他是怕我不肯收下才假你的手。還打條子,就你聰明,還要抓我一個把柄,你心明鏡似的在玩兒我。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求罷了你的出納、免了你的科長、把你轟出塌陷臺。你算個什麼東西!既然公孫敢讓你經手,就不怕你。”

錢想遊說甄臺長給臺站賣冬季取暖煤,甄臺長爽快地答應了,錢想第四次給臺站拉煤,運煤還是在夜間。第二天,甄臺長對錢想說:“正好夜間用來壓鍋爐,你別開口,這煤錢你都得到了。”“甄臺長,少給點,給個運費吧。”甄臺長說:“這車煤就是公孫臺長退回去的那車煤,就這破煤你只能賣給塌陷臺,你當我什麼都不知道,是吧?”錢想的妻子說:“甄臺長啊——真英明,就算我家錢想爲臺站做了點貢獻,以後還望甄臺長多多提攜。公孫臺長期間,我家錢想幹工作很賣力的,可是得到的好處並不多。”錢妻邊說邊敬酒。甄臺長喝着酒說:“公孫把購買辦公桌椅的差事給了汪仁良,汪仁良又送給了你丈夫,你們夫妻立刻換了一身名牌運動服,你們能不能含蓄一點,別立刻就有錢哪。”錢想對甄臺長說:“柏臺長在市局指揮中心幫忙,柳局長給了一筆勞務費,名頭是交通費和臺站津貼,工資依然由臺站發放,裡面含有這兩項。那麼交通費和臺站津貼就是重複發放,扣除是有道理的。”錢想對甄臺長說完,甄臺長半天沒言語,心裡想:“錢想,你他媽的真不是人。”但是錢想的話恰合自己的夙意,搞了一個民意簽名,沒想到這一頁代表着民意的表格被撕碎,撕毀的人是柏臺長的兒子柏鬆,一個調入剛滿一年還沒有車可開的司機竟然撕碎新臺長的測評結果。

甄臺長的新仇舊恨一起涌上心頭,怒髮衝冠,“開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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