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尤柄權和馬小荷就在懷慈庵。
馬小荷不回霸王村,卻住進了懷慈庵,這本身就能說明問題。這肯定是古月明的意思,刑偵隊住進黑風寨,古月明預感到事情不妙,就安排尤柄權和馬小荷躲進了懷慈庵,以迴避刑偵隊的調查。
據此判斷,尤柄權和馬小荷一定知道“70——12。19”兇殺案的內情。
出人意料的是,同志們見到馬小荷的時候,發現她的精神很不正常,她答非所問,東扯西拉,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一會兒沉默無語,一會兒又異常亢奮。談話根本無法進行。
尤國權說,馬小荷從小膽小,自從嫁到黑風寨以後,整天疑神疑鬼,顛三倒四,尤柄權沒有迴避尤家後院那間後廂房,馬小荷嫁到尤家以後,從來都沒有到後院去過,就是有人陪着,她也不願意去。幾年前的一天夜裡,天上下着雨,電閃雷鳴,當時,尤柄權在縣城,因爲雨下得太大,他沒有趕回山寨,家裡面只有母親小荷兩人,馬小荷喊了幾聲,因爲雨太大,母親沒有聽見,馬小荷裹着被子蒙着頭抖了一夜,在這樣一個百年老宅,一個單身女人呆在房間裡面,不害怕纔怪呢?第二天早上,母親走進小荷的房間,馬小荷裹着被子睡着了,母親碰了碰她,就是這一碰,把馬小荷嚇出了毛病。從此以後,就經常往孃家跑,平時不敢一個人呆在房間裡面。後來乾脆把小妹弄到黑風寨來,陪她一起睡覺。
尤柄權會不會是在編故事呢?這個故事會不會是古月明事先編纂好的劇本呢?從尤家的環境和同志們瞭解到的情況來看,是有那麼一點可能性,在尤大寬的葬禮上,馬小荷只在出殯的時候露過一次面,而且是大嫂雙雙和二嫂蘭桂芝架着她的,既不哭,也不出聲,就跟一個木偶一樣,這會不會和她的精神狀態有關係呢?
這次的懷慈庵之行,很可能一無所獲。
尤柄權是一問三不知,他堅持認爲,清水河的無名男屍和他父親毫無關係,所有的問題和古月明的回答如出一轍。
陳皓和卞一鳴在辦案的過程中沒有空手而歸的習慣,他們倆經過商量後決定另闢蹊徑,結果,在尤柄權的答案裡面發現了幾個破綻,雖然是幾個微小的破綻,但裡面所透露出來的信息卻使同志們欣喜不已。
第一個問題是尤永福和古月明的關係如何?這個問題,古月明是不會和孩子們交流的,尤柄權沒有現成的劇本,所以回答起來,就沒有先前那麼利索從容了。
“尤柄權,你爺爺尤永福的遺像放在什麼地方?”
“不知道。你們可以問我娘。”
“爲什麼不掛起來呢?咱們中國人是最講孝道的,把先人的照片藏起來,恐怕不合咱們中國人的規矩吧!”
“不知道,我也沒有想過這件事情。”
“你爺爺尤永福是什麼時候去世的?”
“在我出生前一年過世的。”
“你是什麼時候結婚的呢?”
“在爹過世那一年。”尤柄權提到母親的時候,在“娘”加了一個我,但在提到父親尤大寬的時候,卻沒有添加這個字。
“是過世前還是過世後呢?”
“在過世前——是那一年的春節。”
“你知不知道,你父母爲什麼不把你爺爺的遺像掛起來呢?”
“不知道。”
“那麼,你們兄弟三人爲什麼不把尤大寬的遺像掛起來呢?這——你總不能再說不知道了吧!”
尤柄權的臉上白一陣,灰一陣。眼神也沒有剛開始那麼淡定和從容了。
“家裡面有什麼事情都是我娘和兩個哥哥做主,我不管這些事情。”
“如果我們沒有猜錯的話,你父親和母親不願意掛尤永福的照片,和你們兄弟幾個不願意掛尤大寬的原因是相同的。”
“我聽不懂你們的話。”
“其實,你的心裡很清楚。”
“你們千萬不要聽黑風寨的人亂說話。”這是尤柄權露出來的第一個破綻。
“你以爲黑風寨的人會和我們說什麼呢?”
尤柄權的眼睛開始躲閃:“那是沒有的事情。”這是第二個破綻。
“你能不能告訴我們,那是什麼事情?”
尤柄權自覺失言,他開始沉默。
陳皓又適時扔出了一張重要的牌:“你父母的關係一直不好,你知道嗎?”
“他整天忙生意上的事情,很少有時間陪我娘。”
“不對,你爹在結婚的第二天就回到了蒼南鎮,你娘在婚後也回到了古家寨,而且住了很長時間,除此以外,你娘除了到龍王廟去燒香還願,還經常到懷慈庵來,一住就是十幾天,一年兩次。”
“這件事情,我是知道的。”
“那麼,你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不知道。”
“在若干年前,有人在無意之中看到尤永福鑽進了你孃的房間,那天夜裡,你爹不在黑風寨。”
尤柄權第二次沉默。沉默其實是一種形式的默認。
“我們還可以告訴你:有人看見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鑽進了尤家店鋪的後門,這個女人的手上拿着一個絲綢繡帕,繡帕上繡着三隻梅花,我想,你應該非常熟悉這個繡帕。”
尤柄權低頭不語。
“你二嫂蘭桂芝是不是有這樣一條絲綢手絹?”
尤柄權還是無語。
“你父親和蘭桂芝是不是有曖昧關係呢?”
“我不知道。”
“我問你,一九六九年十一月十八日的夜裡,你們尤家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尤柄權猛然擡頭,同時打了一個寒戰:“一九六九年——十一月十八日?”
“對,就是這個日子。”
“我——我想不起來了。”
“你好好回憶一下,這一天,二叔公過九十大壽,還請了幾個和尚來做法事。”
“我真想不起來了。你們問過我娘了嗎?”尤柄權又開始用母親來做擋箭牌。
“你爹就是在那天夜裡遇害的,下半夜兩點多鐘的時候,有人在東山看到三個人,其中一個人肩膀上扛着一個麻袋。”
尤柄權的鼻子上滲出了一些細密的汗珠。
奇怪的是,坐在牀上,一直躁動不安的馬小荷一下子變得安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