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皓想起了李彩環和秦祥雨曾經提到的那件特別的衣服:“花敏,這件衣服是什麼顏色的?”
“藍色——深藍色。”
李彩環和秦老大所見到的就是這件衣服。
“上面有什麼圖案?”
“沒有圖案,只有字。”
“什麼字?”
“壽字。”
“你爲什麼要穿這種只有死人才穿的衣服呢?”
“小孩子都怕這個。特別是二貴,高秀英他爹死的時候,二貴呆在院子裡面,幾天都沒有出院門。”同志們不得不佩服花二姐驚人的觀察力。
“你是不是經常躲在家裡面穿這種衣服?”
“是的。”
“一般在什麼時候?”
“夜裡面,等孩子睡着了以後。”
“你男人秦祥雨知不知道?”
“有一回,是夜裡面,他突然跑回來,要不是我動作快,差點讓他撞見。”其實秦祥雨已經撞見了,差一點就看到她那個面具了。
“除了你丈夫之外,還有誰撞見了?”
“有一回,是一個下雨天,阿福放學回來,忘記了插院門,李彩環來借鞋樣,危險讓她看見。”其實李彩環已經看見了她身上的衣服,如果不是門簾擋着,李彩環一定會看見那張魔鬼的臉。
“你爲什麼要在自己家裡面穿這種衣服呢?”
花二姐擡起頭來,眼睛裡面冒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光來:“我——我想看看,能不能嚇着自己。”
好一個歹毒的女人。
最關鍵的問題已經解決了,下面就是對整個事件的回顧。花二姐徹底地交代了殺害秦二貴的全過程:
眼看着二貴一天天地長大,孩子越大越難下手。心懷鬼胎的花二姐坐立不安,吃睡不寧,她一直在尋找機會下手。面具和衣服,她早就準備好了,道具全藏在土地廟後面的磚頭洞裡面。
一九六七年六月四號的黃昏,堂兄來到了秦家塘。她爹生病了,讓堂兄來喊她回去看看。花二姐認爲機會來了。
第二天早晨,花二姐拎着一個包裹,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走出了秦家塘,上了六叔公的船,她之所以要選擇這個時間離開秦家塘,無非是要告訴大家:六月五號這一天,我花二姐回孃家去了,無論這裡發生什麼樣的事情,都和我花二姐無關。花二姐的目的達到了,二貴出事以後,不管是秦祥雲夫婦,還是公安局的同志,誰都沒有想到她花敏,事實上,根本就不可能想得到。
過河之後,她從陳集街上請了一個郎中,郎中給她爹把過脈之後,開了一個方子。
下午兩點多鐘,花二姐走出家門,到街上以後,她先去藥鋪抓好了藥,本來她是準備走板橋渡口的,行事一向謹慎的花敏,考慮再三,最後還是決定走玉帶橋。板橋渡口的船老大認識她,還有那些上船下船的人,保不準有人認識她;這是其一,其二,花二姐很少走板橋渡口,突然走板橋渡口,怕引起別人的警覺,走玉帶橋就安全多了,東西高馬村的人,過河一般會選擇六叔公的渡口,所以走玉帶橋碰到熟人的可能性很小,關鍵是過了玉帶橋,走上一百來步,就是茂密的蘆葦叢和黃楊樹林,從大徐村的黃楊樹林到秦家塘的後塘,一路上都有蘆葦和樹林,所以她選擇了大徐村西邊的這條道,當天下午,在這條道上,花二姐沒有見到一個人。
她沿着後塘邊那條小路摸進了蘆葦叢,時間應該是四點多一點,她在蘆葦叢裡面蹲了不到十分鐘,一個人影從小石橋方向走了過來,此時,花二姐的位置就在門老二家菜地的北邊,那裡的黃楊樹和蘆葦混雜在一起,而且非常茂密。還有不少灌木,蹲在那裡,既可以看到後塘的情況,又能夠看到小石橋方向的情況,還方便窺視黃楊樹林裡面的動靜,筆者在前面已經交代過了,這裡是一個彎道——也就是後塘的入口處。孩子們的遊戲還沒有開始呢。
花二姐欣喜若狂,唐小鳳這時候到後塘來,其目的非常明顯。用不着自己冒險了,這一招借刀殺人的計謀總算大功告成。連老天爺都幫我花敏,這是花二姐當時真實的想法。
就在唐小風走到拐彎處的時候,唐小鳳突然蹲下身子鑽進了蘆葦叢中,然後趴在地上,撥開蘆葦和灌木往梅三爺停船的碼頭看。
花二姐順着唐小鳳的眼光向西北方向看去,怪不得唐小鳳突然躲進了蘆葦叢,原來梅三爺划着漁船出現在拐彎處,梅三爺停住船槳,朝岸上看了一會,然後朝小石橋方向劃去。
而就在這時候,孩子們已經聚集到李彩環家的院子裡面來了,花二姐還聽到了葫蘆和二貴說話的聲音。
讓花敏萬萬沒有想到的事情發生了,梅三爺的漁船走遠了以後,唐小鳳從蘆葦從裡面鑽了出來,也朝小石橋方向去了。
在關鍵的時候,唐小鳳終於迷途知返、懸崖勒馬。
這時候,花二姐已經不準備再指望唐小鳳了。老天爺及時地糾正了自己的錯誤。而花二姐則在一條錯誤的道路上繼續往前走。
緊接着,花二姐做了兩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她掏出鑰匙,打開自己家的菜園門,鑽進廚房,在竈臺洞裡拿了一坨線——那是她事先準備好的;然後打開鳥籠,從裡面抓出一隻小鳥——這也是她事先想好了的,籠子裡面一共有兩隻小鳥,是兒子阿福在黃楊樹林裡面抓的。
她將線拴在小鳥的一隻腳上。大家還記得嗎?李雲帆和劉局長曾經在二貴的袖筒裡面發現一根小鳥的羽毛,現在,我們已經很清楚了,那根羽毛就是這隻小鳥身上的羽毛。事後,阿福曾經爲少了一隻小鳥哭鬧過,當然,這些生活細節,如果不是花二姐說出來,我們誰也不可能知道。
第二件事情:她鑽進土地廟後面的灌木叢,撥開磚頭,拿出面具和衣服,穿戴完畢之後,鑽進了土地廟北邊的蘆葦叢裡面,然後趴在地上,靜靜地等待着目標的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