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深夜一點鐘左右,渡口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葛——師——傅,過——河——囉!”
李雲帆一個鯉魚打挺,跳下牀。卞一鳴回來了。
李子榮、孟書記和李雲帆披上大衣,同時衝出了房間。
葛家的院門“咯吱”一聲,也打開了,二墩子衝出院門,王萍跟在後面。
雨已經停了。
李雲帆沒有想到卞一鳴和史可染回來得這麼快。
河對岸站着三個人。黑暗中,看不清他們的臉。另一個人會是誰呢?
另一個人是一個生面孔,渡船快靠岸的時候纔看清楚,另一個人是一個女的,頭上戴着一頂帽子,脖子上圍着一條圍巾。因爲天太黑,看不清帽子和圍巾的顏色和款式。
卞一鳴第一個跳上岸,然後牽住女孩的手,和史可染一前一後,將女孩攙上岸。
孟書記走到女孩的跟前,愣了一會,然後握住了女孩的手:“小柏,我說怎麼這麼眼熟呢!原來是你啊!稀客稀客。”
“孟書記,您好啊!”
王萍迎了上去。
“李隊長,你們等急了吧!”
“卞一鳴,沒想到你們這麼快就回來了。”
“李隊長,我們帶回來一個人。”
“你好!”李雲帆握住女孩的手。
“這是我們的李隊長,李隊長,這位是柏寒燕,河東村的插隊知青,陶曼的好朋友。”
“太好了。走,先休息一會,天亮以後再談案子。”
“我們急着趕回來,就是要彙報案情,不說出來,我們能睡得着嗎?”
“聽話,先眯一會。”
走進村公所的時候,二墩子道:“李隊長,吃過以後再睡覺,俺娘正在下面條。”二墩子一邊說,一邊朝自家院門跑去。
自從同志們進駐黑河以後,葛大爺一家可沒少跟着吃辛苦啊!
“李隊長,我們已經在車上睡過了,一點都不困。”
“是啊!我們確實睡過了。”史可染道。
“李隊長。您就讓卞同志說吧!我也不困。”柏寒燕道。
王萍倒了三茶缸開水,遞到三個人的手上;李雲帆往爐子裡面加了兩捧木炭,爐火很快就旺了起來。
“說吧!說過以後睡覺。”
“我們在南京找到了柏寒燕,通過她找到了陶曼的父親。陶曼的父親說,陶曼已經有四年多沒有去看他了。這個時間和陶曼失蹤的時間完全吻合,陶曼最後一次去看他的時間是一九六八年的夏天。陶曼跟他講,她很快就要回上海了,她已經找人幫忙了。對於女兒爲什麼這麼長時間沒有去探視她,他一點都不感到奇怪,女兒已經長大了,長大了就要嫁人,有他這樣一個父親,還怎麼嫁人啊!所以,他完全理解女兒的心情和處境,只要女兒過得好,他也就沒有什麼好牽掛的了。”
“你們有沒有跟他講陶曼可能遭遇了不測?”
“想講但沒有講。管教幹部跟我們講,陶曼的父親因爲表現很好,已經獲得兩次減刑,再有一年,他就可以出獄了。我們就沒有說出實情。他顯然是爲女兒纔好好表現的。如果跟他說陶曼不在了,他會怎麼樣呢?”
“陶曼的父親太可憐了。”柏寒燕感傷不已。
“我們臨走的時候,他還再三叮囑我們,不要讓陶曼去看他,也不要把他即將刑滿釋放的事情告訴陶曼。”
門開了,葛大娘端着兩碗麪走了進來,二墩子跟在後面,手上端着一碗麪。
每個人的碗裡面都有兩個雞蛋。
三個人香噴噴地吃了起來。
“你們找到黑河村的插隊知青王文娟了嗎?”
“找到了,柏寒燕和我們一起去了上海,她向我們提供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情況。”
“什麼重要情況?”
“王小娟提到了一個細節,有一天夜裡,九點鐘左右,有一個男孩敲她們知青點的門,這個男孩問陶子在不在,到哪裡去了,陶曼的小名子叫陶子。”
“是誰?”
“王文娟沒有起牀。但她聽口音應該是當地人。”
“時間是哪一天?和榮子豪溺水身亡的時間相隔多久?”
“也就是陶曼離開黑河的時候,時間是一九六八年的秋天,具體時間記不得了,她說,當時她沒有起牀,因爲天比較冷。”
“李隊長,秋天,天氣比較冷,那就在十一月份,榮子豪是十一月十二日出事的,這兩個時間比較接近。”陳皓道。
“陶曼到哪裡去了?”
“王文娟講,陶子天黑以後就出去了,走的時候穿了一件毛線外套。至於到哪裡去了,她說很可能到河東村去了。”
“那麼,這個男孩是誰呢?”
“一定是陶子的對象,因爲陶子那些日子經常在晚上外出,她一定是在談對象,至於,對方是誰,陶子一直瞞着她。”
“自從那天以後,王小娟就認定陶子回上海去了。”
“爲什麼?”
“因爲自從那天晚上外出以後,陶曼就沒有再回去;還有兩個最重要的原因。”
“什麼原因?快說!”
“那幾天,陶曼正在收拾東西。”
“收拾東西?”
“對,鋪蓋已經拿到河東村知青點去了。就剩下一些生活用品和小東小西。”
“爲什麼要把鋪蓋拿到河東村去呢?”
“這我知道,陶曼把東西放在我那兒,她想在臨走之前陪我幾個晚上,我們村有一臺手扶拖拉機,從河東村到龍華堡比較方便。”柏寒燕道。
“奇怪的是,行李,她只帶了被子和毛毯,熱水瓶和洗臉盆卻沒有帶,更奇怪的是,陶子還留下了三本書,這三本書是陶子的最愛,一本是《簡愛》,兩本是《紅樓夢》上部和下部。其實陶曼一共有五本書,《紅樓夢》是上中下三集,還有一本《茶花女》。”卞一鳴從包裡面拿出三本書:一本是《簡愛》,兩本《紅樓夢》——上部和下部。
王萍也從包裡面拿出兩本書,一本《紅樓夢》——中部,一本《茶花女》。
李子榮將卞一鳴帶回來的《紅樓夢》和從榮家拿來的《紅樓夢》放在一起,三本書顯然是一套。無論是出版單位,還是出版時間,包括書號,完全一致。
終於對上號了,榮子豪木箱裡面的書,終於和陶曼的書對上號了。榮子豪的對象就是陶曼。無名女屍就是陶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