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十六號的早晨,六點半鐘,有五個人上了二墩子的渡船,他們分別是劉局長、鄭峰、卞一鳴、史可染和蒲著文。劉局長和鄭峰要到省城去,他們的任務是請醫學和刑偵學方面的專家破解榮子豪溺水身亡的真正因;卞一鳴和史可染跟隨蒲著文前往南京和上海,他們的任務是尋覓陶曼失蹤的有關信息。
李雲帆等人將劉局長他們送上船。
雨已經停了,天依然陰沉着。氣溫一下子下降了許多。雖然只有很微弱的西北風,但吹在臉上,就像刀割一樣。
蒲著文的身上穿着一件軍大衣,那是李雲帆強加在他身上的,蒲著文的衣服已經幹了,穿在身上有點皺巴巴的,蒲著文的身體也完全恢復了。
蒲著文的到來,使“69——11。12”案的偵破工作出現了新的轉機,所以說,蒲著文在這個案子的偵破工作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李雲帆一邊目送渡船向河對岸駛去,一邊與陳皓商量下面的工作,他們準備再到周莊去一趟,希望能從夏清泉夫『婦』的口中瞭解到更深一層的東西。根據同志們手上掌握的材料來看,這種條件已經成熟。生活中,有些東西可以忽略不計,但有些東西是無法迴避的,人們可以忽略樹葉的飄飛,但季節的更替是無法遮掩的事實,因爲它是客觀發生過,或者正在發生着的東西。
現在,再到周莊去的計劃必須往後放一放了,因爲曹大年來了,他是划船來的,從丁家灘而來:“李——隊——長!李隊長!”
李雲帆一行準備回村公所的時候,身後傳來了急促的呼喊聲,只能聽見聲音,看不到人,正要尋找時,從黑河南邊的峽谷密林深處駛出一隻船來,定睛看時,船頭上站着一個人,這個人就是曹大年。
曹大年的船像離弦之箭,直『射』向渡口。船還沒有靠岸,曹大年就從船上拿起一根繩子,跳下船,將繩子系在一塊石頭上。
“曹會計,你有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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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有事。”
“你是不是又想起了什麼事情?”說話的是孟書記,孟書記將曹大年拉上岸,孟書記是從河西村趕來的,李子榮跟在他的後面。
“可不是嗎?一早就醒了,想早一點過來,又怕攪了同志們的覺。”
“曹會計,我們這裡,你什麼時候來都行啊!”李雲帆道,他的身上披着一件羊皮襖——是一件嶄新的羊皮襖,這是吃早飯的時候,葛大娘從櫃子裡面翻出來的。用李雲帆的話說:“比軍大衣暖和多了。”那是自然,除了暖在了身上,還暖到了心裡。
“曹會計,你還沒有吃早飯吧!”李雲帆看了看手錶道。
“心裡面有事,着急啊!吃飯不急,天還早着呢,回去再吃不遲。”
早晨的氣候異常的寒冷,大家坐在烤火爐周圍,孟書記往爐子裡面加了幾把木炭,爐火立即旺了起來。這就是木炭的好處,燃點高,遇火就着,菸灰少,而且沒有怪味。
王萍已經將筆記本放到了膝蓋上。
“李隊長,榮家的案子,是不是和榮家有關係?”
“對,不但女孩子的死有問題,就連榮子豪的死也有諸多疑點。蒲著文昨天從上海回到黑河,他提供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情況,陶曼,你認識嗎?”
“陶曼?就是黑河村的『插』隊知青陶子嗎?”
“對,你是怎麼知道的呢?而且你竟然知道她的小名。”
“這就對上號了。”曹大年用木炭火點着了陳皓遞給他的香菸,猛吸了一口。
“對上號?怎麼講?”
“我說我好像在哪裡見過,陶子的眉『毛』中間有一顆黑痣。”
李雲帆和陳皓的眼神不期而遇:曹大年所謂的“好像在哪裡見過,絕不是一句虛幻的話。他之所以一時想不起來,就是因爲模擬畫像上少了一顆黑痣。
“你現在想起來了嗎?在什麼地方見過她?”
“她經常到河東村去,我們河東村有一個知青點,就在我家的前面,她和一個南京知青走得比較近。”
“這個南京知青的名字是不是叫柏寒燕?”
“我聽別人喊她燕子,你們是怎麼知道的?”
“這個情況也是蒲著文提供的。蒲著文說,陶曼談了一個對象,聽柏寒燕說,這個對象是本地人。”
“我想起來了,怪不得,大少爺好幾次到龍華堡去的時候,讓我在渡口等他一會,很可能是去見陶子。”很多支離破碎的東西,都開始往一個點上集中。但在李雲帆看來,曹大年所想起來的事情絕不止這些。
“曹會計,你有什麼要跟我們說嗎?”
敢情曹大年的正題還沒有開始,其實,他在無意之中已經說了很多了。
“我跟你們說一件事情,這件事情,不知道和榮家的案子有沒有關係?”
從蒲著文的出現,到葛大娘的回憶,“69——11。12”案似乎正在走向明朗。
下面是曹大年的一段回憶,他說出了一個秘密——這個秘密和葛大娘提供的情況互相印證。曹大年講:這個秘密,除了當事人以外,知道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榮老太太,一個是曹大年本人。
其實,知道這個秘密的人還要加上葛大娘和葛大爺,還有夏清泉夫『婦』,說不定還有其它人,也未可知。
有一天夜裡——具體的時間是在曹大年二十歲左右的時候,大概是一九五三年前後,曹大年鬧肚子,上茅房——茅房的位置在後院的西南角上,他剛準備進屋的時候,就聽到南院門響了一下——南院門就是榮老大家的後院門,不一會,他看到一個人從裡面走了出來,朝後院的小門走去,曹大年就爬到一棵香樟樹上,站在他的屋門前是看不見小門的,在他的屋子的北邊還有一間傭人的房子,要想看到小門內外的情況,就得爬到樹上去。
黑影移開門閂,輕輕地拉開小門,朝院子裡面看了一眼,然後關上小門,接着就是鎖門的聲音,黑影過了河谷,鑽進了松樹林。
“你就看見一個人嗎?”
“我看見了兩個人,小門剛鎖上,又從南院門裡面有走出一個人來,她想打開小門,拽了一下,沒有拽動,她在小門跟前站了一會,然後鑽進了小門北邊的廚房。”
看來,廚房是一個很好的觀察點,在這個故事裡面,已經有兩個人以一種非常特殊的方式躲在這間廚房裡面。
“這個人,你看清楚了嗎?”
“看清楚了,她就是榮老太太。”
“榮老太太?”
“對,她頭上的月牙型的頭箍非常明顯。”
很顯然,榮老太太對發生在榮家大院的**之事是知道的,曹大年所看到的劇目只是這齣戲的一大半,一個人是無法在松樹林裡面做苟且之事的。
“約『摸』過了一袋旱菸的功夫,有兩個黑影從樹林裡面鑽了出來,兩個人互相攙扶着過了河谷,來到小門跟前,一個打開鎖,又按上鎖,一個黑影推開門,朝院子裡面掃了幾眼,然後進了小門,這個黑影閃進了南院門,然後『插』上門;門外的黑影這才走進小門,『插』上門閂,閃進了北院門。”
“那榮老太太就要在廚房裡面將就一夜了。”
“沒有,我就在樹上耐着『性』子等,我不敢動啊!萬一老太太從廚房裡面走出來怎麼辦?半個時辰以後,榮老太太果然從廚房裡面走了出來,她把南院門的門閂撥開了,我等她關上門、『插』上門閂以後才從樹上下來。”
“這兩個人是誰?”
“我姑『摸』是榮耀祖和佟海棠。”
“榮光宗在家嗎?”
“在家,頭天晚上喝了不少酒。”
“這件事情,你跟誰說了?”
“誰也沒說,連我爹都不知道。榮大爺對我們曹家不薄,這種戳心窩的事情,如果讓榮大爺知道了,那還了得。俗話說得好,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層皮。”
後來,曹大年還發現,只要榮主任一回來,夜裡面大多和佟海棠在一起,地點就在榮家大院後面的松樹林,如果榮老大不在家,苟合的地點就在榮老大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