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峰抽完最後一口煙,脫掉棉襖,蓋在被子上,然後鑽進被窩,掖好被邊,將身體蜷縮成一團。鄭峰第一次感到沙河之夜的寒冷,他將自己的嘴巴埋在軍大衣毛領子的下面,嘴巴里面呼出來的熱氣多少能溫暖一下自己的被窩和身體。
“蔡大爹,過河了!”
在這樣一個更深人靜的雨夜,竟然還有人過河;只要有人過河,蔡俊生就得從牀上爬起來——不管夜有多深。
“來了——來了,你等着。”這是蔡俊生的聲音,是那樣的蒼老,有點沙啞,但卻是那樣的厚重。
“鄭峰,明天,我們到龍尾灣去看看。”
“對啊!今天晚上,我們只想着案子的事情,竟然把這個茬忘了。”鄭峰道。
大家應該還能記得,鄭峰和李雲帆確實說過等龍尾灣蘆葦蕩上的積雪融化之後去看看。
鄭峰總算找到了一個讓自己安然入睡的理由,稍微有那麼一點期待,這個覺就比較好睡了。
雨下了一夜還不夠,第二天早晨接着下。
勉強睡了幾個小時以後,第二天凌晨五點鐘左右,鄭峰和李雲帆不約而同地醒了,但兩個人都沒有起牀,因爲雨下得很大,冒着這麼大的雨到龍尾灣去肯定不合適的。
既然老天爺執意要讓同志們多休息一會,那就多休息一會吧!鄭峰和李雲帆估計龍尾灣蘆葦蕩上的積雪還會殘留一部分,經過這場耐心十足的大雨之後,所有的雪都該融化了。等積雪完全融化了以後再到龍尾灣去,或許會更好些。
一月十六號是最沉悶,最壓抑的一天,連吃飯都沒有胃口。雨不緊不慢,一直下到黃昏才停下來。
王主任看大家太辛苦,讓食堂的師傅到宋建國那裡稱了幾斤鯽魚——本來是要稱的,宋建國聽說是弄給同志們吃的,說什麼也不願意稱,他撿了十幾條大一點的鯽魚。
師傅在魚湯裡面放了足夠量的大蔥和生薑,熬出來的魚湯確實非常鮮美,但同志們沒有給出應有的,正常的反應。
吃過晚飯以後,鄭峰和李雲帆看離天黑還有一段時間,便走出旅社,朝渡口走去。
蔡俊生的渡船在兩個棧橋之間一來一去的忙碌着。
雨停之後,過河的人突然多了起來,鄭峰和李雲帆只和蔡俊生打了一個招呼,船就向河對岸撐去。
向西看,近處是停泊在河岸邊的大大小小的船隻,一條稍大一些的船上,圍坐這五六個男人,一邊划拳,一邊喝酒,一大盤紅燒魚,幾包花生米,大家喝的,吃的有滋有味;遠處是一眼望不到頭的北河岸,岸上是蔥鬱的山林,在這樣一個恬靜的背景前面,竟然會有一抹最生動的畫面,那就是宋建國家的漁網,漁網的主人還在忙碌着,漁網隔十幾分鍾就被拉起來,距離這麼遠,竟然能看到魚在漁網裡面跳動時發出的光。網架下面停着一條小漁船,站在網架上的人用一根很長的抄子將漁網裡面的魚抄到兜子裡面,然後放進船艙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