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長雲左眼下面的眼袋和下頜骨先蠕動了幾下,然後開始抽搐,眉宇之間的幾個重疊在一起的坑油光發亮。在人的一生中,每個人都有不想觸及的往事,罪犯尤其害怕回憶自己走過的路和做過的事,現在,讓花長雲回憶並敘述,確實有點勉爲其難。但這是必須的。
一根香菸抽了一半,花長雲還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
“花長雲,說吧!”李雲帆道,“自己做過的事情,你就勇敢面對吧!”
“筱蘭姑娘的案子是我做的,我——我——我願意伏法,我願意畫押,我願意按手印。”花長雲想簡化審訊過程,“我認罪,讓我畫押吧!”
“你是怎麼殘害郭筱蘭的?你必須如實交代。”
“你們要的不就是結果嗎?我已經認罪了。還扯那些爛掉的事情作甚。”
“花長雲,你既然有膽量做出這樣的事情,爲什麼要回避呢?這不合我們的規矩,你也是一個見過世面的人,不管是什麼樣的案子,我們都要弄一個大蔥拌豆腐——一清二白。這是我們辦案子的程序,是不能省略的。不但不能省略,而且還要非常詳細。”
花長雲端起茶杯,喝了幾口水。他的嘴脣確實有點乾燥,上面還起了一些皮。
同志們的眼睛裡面流露出鄙夷的神情。像花長雲這樣磨嘰的罪犯,大家以前還沒有見過。大家能感覺到,埋藏在花長雲記憶深處的劣行一定非同尋常。
“我——我從哪裡開始說啊?”
“就從一九六一年七月十三號下午顧二滿到你的屋子裡面,在你屋裡拉琴開始說。”
“我的腦子很亂,要不這樣吧!你們問什麼我就說什麼。中不中?”花長雲竟然提出自己的要求。
李雲帆和鄭峰低語片刻之後道:“可以,但你千萬不要刻意隱瞞什麼。這你能做到嗎?”
“我一定徹底坦白。”
“案發當天下午,顧二滿和郭福生,誰先到你屋子裡面去的呢?”
“二滿在先,當時,學校正在上課,祠堂的院子裡面一個人都沒有,二滿是溜進屋子的。”
“郭福生是什麼時候進你的屋子的呢?”
“福生進祠堂的時候,學校剛好下課,茅校長正在敲鐘,馬老師還和福生打招呼來着,福生酒喝得太多,馬老師和他說話的時候,他在嘴裡嘟囔了幾句,就閃進了屋子。”
“當時,你在什麼地方,你在做什麼?”
“我在廚房,我想到大塘去拎一桶水。”
“郭福生沒有看到顧二滿嗎?”
“沒有,他閃進屋子,一頭就倒在了牀上。”
“顧二滿在什麼地方,他在幹什麼?”
“二滿坐在小桌子跟前,他在調琴。我用身體擋住了二滿。”
在我們前面的描述中,小桌子在一進門靠牆的地方,那把胡琴就掛在桌子上方的牆上。
“殺害郭筱蘭是早就想好的,還是臨時決定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