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權很早就醒來了,確切地說,他基本就沒睡,天剛有些泛白,他就起身了,打開門,鍾石立刻走了過來,低聲叫道:“殷少!”
“老爺子到了嗎?”殷權眸底沉寂,看起來很是陰鬱,不過如果能夠看得仔細,還是能夠發現他眼底的落寞。
“已經到了,正在房裡休息!”鍾石說着,看向一旁。
殷權看過去,旁邊的門口,站着幾個身材健碩的黑衣男子!
殷權走了過去,幾個男人看向他,齊聲低喝道:“殷少!”並且主動將門口給讓了出來。
這可是殷老爺子最看重的孫子,這幾個跟隨殷宗正不短時間的保鏢,自然知道殷權的分量,所以對他異常尊敬。
最前面的人主動用卡刷開了門,並且幫殷權推開,殷權大步走了進去。
鋥亮的皮鞋,踩在地毯上一點聲音都沒有,殷權走到裡屋,看到爺爺正坐在搖椅上閉目養神。
殷宗正的眼睛驀然睜開,雙眸如電,威嚴犀利地向門口看去,在看到來人是殷權的時候,他才斂去一些凌厲,沉聲說道:“醒了?”
殷權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徑自走到金光燦燦的雕花沙發上坐了下來,雙臂支在雙膝上,將身子探向前問:“沒睡?”
“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殷宗正看向窗外,天色微微有些泛白,感慨道:“人老了,不像年輕的時候,換哪裡都能睡着!”
“沒想到,您還認識泰國的人!”殷權如果早知道,早就給爺爺打電話了。
殷宗正低低地哼了一聲,說道:“你不知道的,還多着呢!”
殷權沒說話,臉上露出不可置否的表情,顯然對此話,並不那麼在意!
殷宗正看向他說:“殷權啊,你不要總以過去的眼光看我,爺爺就在那一件事情上錯了,你便否定全部了嗎?當然我不是以全局考慮的?如果我不讓她進殷家,她能將那事兒隨便了了嗎?萬一要是告你上法庭,你的人生,就會染上污點,明白嗎?”
殷權眼中閃過一絲不耐,殷宗正輕易地捕捉到了,他的語調陡然一變,說道:“那些事,不再提了,我就是想告訴你,可能平時你看起來不算對手的人,會很強大。就好像你看來我像個普通的老人,但是以前的事你並不知道,而在此刻至關重要的時刻,我就能使上力氣!”
這真是耐心教導了,將他當接班人去培養。
這點殷權還是承認的,他的確沒想到這件事老爺子能使上力氣。殷權開口,吐出低沉的聲音問道:01“你跟他關係怎麼樣?”
“過命的交情,你說呢!”殷宗正說罷,又說道:“我只是一個電話,人家就查出來了,並且保證給我把人弄出來!他還說……”
“說什麼?”殷權迫不及待地問。他聽出爺爺好似話裡有話。
殷宗正深深地看他一眼,說道:“殷權啊,咱們殷家也算是大門大戶了吧!”
“您想說什麼?”殷權面色無波,看向他問。
“這還是後來我才聽到的,一笙在那裡的情況!”殷宗正故意頓了一下,等着殷權的反應。
果真,殷權的表情不那麼淡定下來了,他的呼吸立刻急促起來,眼睛也黑亮了幾分,立刻追問道:“什麼情況?”
殷宗正卻不說程一笙了,他開始說塞,“擄走一笙的那個人啊,生性殘忍,女人不計其數,當然殺過的人也是不計其數的。”
殷權想聽的是一笙,但是他又知道爺爺不會說什麼廢話,所以不得不耐下心聽着。
殷宗正繼續說道:“那個塞呢,很喜歡一笙,你說一笙那麼美的姑娘,在那樣人的手底下,恐怕現在她已經被……”
“爺爺!”殷權突然打斷他的話。
殷宗正看着他說:“我知道,這些話你不愛聽,可是這樣的事實,你總要想到吧!我的意思是說,萬一她被……”
殷權盯着他,兩泓黑潭般的眸,裡面醞釀着風暴!
“我剛纔說過,我們家畢竟是大戶,很多事情是有底線的,當初我不同意你找個主持人,不過後來一查,一笙是書香門弟,爲人規矩,我也就接受她了。可若她不乾淨了,那咱們殷家就不能容忍了!你還是做好心理準備吧!”
殷宗正以爲,他說完這話,殷權會勃然大怒,但是沒想到,殷權此刻眼底雖然斂着怒火,但聲音還很是平靜,他脣邊掀起一個冷笑,說道:“你說的這個,我已經想到了!”
“哦?”殷宗正擡了下眉,等着他的下文。
殷權繼續說道:“我早就決定了,這輩子只有一笙,如果沒有她,我寧願單身一輩子。不管她變成什麼樣,我都不會放棄她、嫌棄她!”
殷宗正搖頭說:“殷權,你跟她結婚時間尚短,正處在新鮮期我能夠理解,以後呢,你就知道,不是什麼女人不能代替的。你爸爸跟你媽媽剛結婚的時候,也是很好的,後來不成那樣了?”
“那我怎麼看到那個男人,大冬天的去跟我媽懺悔呢?”殷權冷冷一笑,語氣堅定地說:“爺爺,話我扔在這裡了,我不介意再重申一句,這輩子我只有一笙,下次我不會再說這話,如果您容不下她,那就只能我改姓了,我不介意!”
“你!”淡定的殷宗正還是動怒了。
誰都有弱點,殷宗正的弱點就是殷氏與殷家的未來。殷氏大不比從前,足以證明他的那幾個兒子水平如何了,他如何能夠不愁?
他希望的是殷權能娶個在事業上可以幫他的人,強強聯手,但是意料之外的是,殷權娶了個毫無任何能力的升斗小民,雖然是書香門弟,但這是他爲了安慰自己的說法。
似乎一想到一笙有可能被別的男人給玷污了,以前一笙的那些好,都想不到了。他是殷家的家主,自然任何事情都要從殷家的家族利益方面作爲出發點考慮,如果將來殷權是殷家的家主,不說一笙這段事兒配不上殷權,萬一以後有人說起這件事,說一笙被別的男人怎麼樣了,殷權臉上會十分無光的。
這樣的女人,如何能夠當主母?
殷宗正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手卻緊緊握着搖椅的扶手,說道:“殷權,你不用急,我不是說一笙不好,我只是……”
殷權打斷他的話說:“爺爺,您的意思我都明白,您是從家族方面考慮,而我是從我人生的幸福方面考慮,我不指望家族給我帶來什麼,更何況他也沒給我帶來什麼,以後我也不會圖謀家族的什麼東西,那股份,您要是願意拿走,我隨時可以奉還!”
“你……你存心跟我作對是不是?”殷宗正終於忍不住,動氣了。
“我只是想表明我對一笙的感情,沒想着與您動氣!”殷權淡定地說。
“你就不怕我不管這件事了?”殷宗正氣得開始威脅人了。
“您是真的打算讓我和殷家斷絕一切關係?如果這樣的話,我就只能靠自己了!”他已經聯繫上幹哈,就算沒有爺爺,他也能想辦法救出一笙。
“好、好!果真是我殷宗正的孫子,有魄力!”殷宗正說着,大掌拍向搖椅扶手,他自然不可能跟殷權鬧掰,現在說一笙怎麼樣了,還有點早。他不過是探探殷權的口風,沒想到反應如此激烈,要是一笙真的受到侮辱,那隻能另想辦法了。
如果一笙知道名聲對殷權的影響,相信她會主動離開的。
其實殷宗正更希望要的是一個爲殷家着想的繼承人!他要趁着他身體硬朗的時候,想辦法讓殷權擔起殷家的責任。
殷權看外面的天色已經大亮,他看向殷宗正問:“爺爺,天已經亮了,我們是不是可以出發了?”
殷宗正搖搖頭,站起身說:“罷了,早些動身吧!”
殷權在前面走着,給爺爺開了門,殷宗正心裡感慨,如果不是這回一笙的事,殷權還沒給他開過門,這待遇混的。
兩人走出門,下了電梯之後,殷權遠遠地看到,幹哈大步走進酒店大堂,衝着他就走了過來。幹哈這樣,難道一笙有事了嗎?
幹哈與上次見的時候完全不同,哪裡還有半點戾氣?臉上堆的都是笑,他老遠就伸出手,快步走了過來,衝到殷權面前,就握住了他的手,一堆泰文蹦了出來。
lee趕緊翻譯,說道:“原來您是阿努蓬的朋友,我要是早知道,不能那樣對您,失敬、失敬啊!”
殷權還沒有說話,殷宗正就先開口了,不是用的中文,而是一口中氣十足、流利的泰語,“你是誰?我怎麼沒聽到阿努蓬那小子提過你?”
這個阿努蓬顯然地位不一般,否則幹哈能這麼巴巴地前來表示熱情?而殷宗正直接稱呼阿努蓬爲“小子”,這讓幹哈嚇了一跳,看向這個會泰文的老人問:“請問您是……”
“我是他爺爺!”殷宗正十分威嚴地說。
“老人家,失敬失敬!”幹哈跑過來,伸出手,要與人家握。
可是殷宗正揚着頭,垂眸睨着他,卻沒有伸手的意思,顯然對幹哈這個人很是不屑。
這分量差距有多大,瞬間就看出來了。
幹哈收回手,竟沒表現出尷尬的神色,他衝殷宗正笑道:“老人家,我也一直跟着過去吧,還有個幫手!”
好似剛纔什麼都沒發生一般。
殷權站在一旁,沒有說話,現在他是不會得罪爺爺了,幹哈不那麼懼怕塞,卻如此懼怕阿努蓬,說明阿努蓬比塞高了一大截,這樣的話,一笙被救的機率就更大了。
殷宗正低低地哼了一聲,倨傲地答應了。
幹哈擁着殷宗正走出門,一個爽朗的笑聲傳了出來,是從剛剛停在酒店門口的豪華車子裡傳出的,殷權看到,酒店的服務生們,都好像貴客光臨一般,涌上去招呼。
不過那些服務生,被兩排保鏢給隔開了。
“殷老,沒想到您出來這麼早,我怕來早影響您休息!”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大聲笑着說,說的是中文。
殷宗正卻用泰文說道:“阿努蓬小子,你也顯老了!”
阿努蓬已經下了車,走過來笑道:“我也七十多了,不過殷老您的身體還是一樣硬朗。”
“怎麼說也是八十多的人了,不比當年了啊!”殷宗正感嘆道。
阿努蓬走到他面前,幹哈湊過來討好地叫:“阿努蓬大人!”
阿努蓬這才注意到,他擡擡眉問:“幹哈,你怎麼在這裡?”
殷宗正截過話來說道:“我孫子找到他了,想救我孫媳婦出來!”
“哦?”阿努蓬看向殷宗正問:“這小子有沒有對你們不敬?”
幹哈苦下臉說:“開始我不知道,大人不計小人過,不過我也沒把殷少爺怎麼樣!”
殷宗正看向殷權,殷權已經聽到lee的翻譯,點了點頭。他只希望趕緊把一笙救出來,並不想節外生枝!
阿努蓬此時說道:“這事兒我早就聽說了,不過沒想到是您的孫子,早知道,我早就阻止塞了!走,咱們直接搗那小子窩去,不相信他不交人!”
殷宗正點點頭,阿努蓬已經爲殷宗正拉開車門,殷宗正坐了上去!
幹哈趕緊爲殷權拉開車門,他哪裡想到這個人能力這麼大,真是一個外來的都能在泰國找到靠山,他心裡暗暗叫苦。
殷權早已顧不得計較那些,他心裡此刻是激動的,他恨不得立刻見到她,可是他又怕看到她會被折磨成什麼樣子?
此刻程一笙剛剛睡醒,她睜開眼,看到棕色木製的房樑,她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在塞那裡了,昨天半夜,是馮子衡救了她。對於她來講,這就像夢一樣。她從牀上下來,走出門,外面很安靜,院子裡一個人都沒有看到。
程一笙想到在塞那裡的待遇,那支嚇她一跳的箭,她向前走了一步,試探性的,看有沒有反應,不僅沒有箭,連人都沒有,她再試探地走一步,再走,就這樣走下了樓梯,都沒有人出來。
程一笙突發奇想,是不是她從這個院子裡出去,都沒人管她呢?雖然馮子衡表現得很親和友好,但謹慎的程一笙還是想試一試,於是她從院子穿過去,走到大門口,推開門,站在門口。
沒人、沒有人出來,她又嘗試着向外走了幾步,還是沒人。她這才轉過身,又走了回去。
她沒有注意到,這看似純樸的小院子,其實處處都是攝像頭。
程一笙回去後,又將大門關上,她叫了一聲,“馮子衡?”
“來了!”馮子衡的聲音先傳出來,然後人才走出來。他今天換了件白色的襯衣,看起來清爽乾淨,程一笙這纔看出來,馮子衡比以前黑多了,比起那個紈絝公子哥來說,現在的他成熟了,比那時更具吸引力。
他看到程一笙,笑道:“醒了?昨晚睡得那麼晚,我還以爲你要多睡一會兒,是不是不習慣?”
“到底不是在自己家,所以沒有安全感!”程一笙如實說道。
她下面想問外面的情況如何了,沒想到,不等她問,馮子衡便主動說道:“那是肯定的,出去打探消息的人還沒回來,你不要急,不過莫習凜脫身後,回去找到塞,兩人重新聯手,一起正瘋找你呢!”
程一笙想到塞跟莫習凜,忍不住渾身顫了一下,那真是恐怖的回憶。
馮子衡看到她臉上閃過的恐懼,欲言又止地說:“一笙啊,莫習凜跟塞的關係很好,我聽說他們都喜歡你,這兩個人一個是明着殘暴,另一個是表面看似斯文,其實暗地裡殘暴,要是你再被他們找到,恐怕他們爲了急於得到你,會一起……”
程一笙瞪大眼睛,馮子衡沒有說下去,問她:“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程一笙趕緊點點頭,她有點後怕,要是剛纔她走出去,被人看到,然後塞跟莫習凜找到這裡該怎麼辦?她一雙水眸睜得老大,求助地看向馮子衡,問他:“他們會不會找到?”
馮子衡沉吟一下,沒有正面回答她,而是說道:“我會盡力保住你的,等殷權那邊找到個足夠護着你的人,我就聯繫他!”
程一笙趕緊點頭說:“那就謝謝你了!”
馮子衡聽了她的話,笑道:“不用跟我那麼客氣,就當是以前爲我的荒唐,跟你道歉吧!”
程一笙沒有說話,馮子衡神色有些暗淡,他低着頭說:“有時候,真的失去了,才能明白失去的是什麼!”
程一笙覺得這話像是在說她,可又覺得他在說別的。
馮子衡這種頹廢只是一瞬,他馬上便恢復正常,對她說道:“我馬上讓人給你做早餐,還記得你不能吃辣,所以我找了專門做不辣的人,也是本地特色菜,趁這個機會,你嘗一嘗。”
“嗯!”程一笙點點頭,覺得馮子衡變得真不同了。
怎麼說呢?更像個男人了!如果……
她只是說如果當初馮子衡是個這樣的馮子衡,也許她和他真有什麼發展,不過這個時候,也只能是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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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更這麼少還更這麼晚,娃今天又發燒了,最近也不知道怎麼了,一件件事接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