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安排好了?”
寶柒脊背泛汗抵着門,外面上野尋的聲音,依舊邪氣森森。
“是的主上,一切都安排妥了——”金子如是回答。
安排妥了是什麼?!
她的心,不受控制了,怦怦怦直跳。
冷梟來了!
他來了,接下來,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額頭上的虛汗衝得腦門兒發熱,寶柒心裡有着從未有過的忐忑,死死攥拳,再攥拳,她一聲聲命令自己,一定要保持冷靜,頭腦一定要清明,越是緊張的時候,越是不能慌亂——這些,都是冷梟教給她的。
閉上了眼睛,她大概理清了思路。
上野尋說過了,他不僅僅要探測衛星的圖紙,他還要冷梟的命!計劃了這麼久,他肯定什麼都算好了,只要冷梟來了,一定會因爲自己受他擺佈。而她能眼睜睜看着冷梟受制於別人甚至丟掉性命麼?
不能!絕對不能!
一想到這種可能,她的心燒得疼愛。
瞬息間,不過十來秒。
撐一下額頭,她緊張地環視着四周的環境。突然,目光一亮——在衛生間裡有唯一的一扇窗子,而且還是一窗沒有鐵窗櫺的窗子。
有窗,就有辦法了!
心裡頓時充滿了希望,她急步過去小心翼翼的推開窗,往下一探。
下一秒……她倒吸了一口涼氣。
媽的,上野尋,要不要這麼兇殘?
她身處的鬼地方不知道到底是哪兒,不過房屋好像原本就是建造在一個海島的懸崖邊上的,窗戶下面有幾十米高的懸崖,懸崖下來是一片汪洋的大海……
不!如果單單只是純粹的大海或許還要好一點,悲催的是離大海還有一大片暗礁磷石。也就是說,就這個距離,她要跳下去,如果沒被摔死只有一種可能,就是見鬼了!
愣呆了好幾秒,進退和得失之間,她稍稍衡量了一下,咬了咬牙齒,橫下心來,做出一個艱難的決定——跳下去!
上野尋說得對,就算只剩下了她的屍體,他也有辦法能制衡冷梟。可是,如果她整個人都不在了呢?沒有她這個人存在了,冷梟還會束手就擒麼?冷梟有多大的本事,她太清楚不過了。只要他沒有見到她寶柒的人,他就絕對不會乖乖給圖紙,更不會任人上野尋來宰割。
那麼,他一定會有希望活着離開。
跳吧!跳下去!爲了二叔悲壯一回吧!
喔……
心在狂烈的跳動,她抹一把眼睛,又撫了一下高高凸起的肚子,覺得自己實在太對不住肚子裡的兩個小baby了。他們還沒有見過陽光,就要和他們可憐的老媽一起共赴黃泉了。
一想到孩子,她的眼眶乾澀得快要不行了!
好吧,她是真的想哭,覺得自個兒的舉動太悲壯了。從小生長在雜草縫兒裡,不管多艱難,她都沒有半點自殺的念頭。真是沒有想到,最後,上天非得給她安排一個自殺的結局。
靠他奶奶的!
在心裡暗暗罵着粗話,她深呼了好幾口氣都緩不來緊張的心情。
沒法兒!
不管多麼偉大的愛情和高尚的情操,沒有人在生死麪前不會猶豫。敢於爲了男人去赴死,是一種愛的勇氣,不過卻不代表她不會害怕死亡。
眼睛眯成了一條細縫兒,她的腦子裡想象着自己跳崖死亡之後的各種可能性,身體往上攀着。
奈何……
她懷孕的體型下肚子大身體笨重慵腫,要爬上面前一米多高几乎及到她脖子的窗臺,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搖了搖頭,她企鵝一般攀爬了好幾次,真特麼想罵人了……自殺不僅需要勇氣,還要有技術?
靠,腦筋轉了又轉,該咋辦?
這唯一的窗戶不太寬敞,外面的光線也不太明亮。她的雙手使勁兒撐着窗臺往上躍,真是恨不得有一位好心人過來推她一把,直接把她給推下去。
幾次三番,反覆幾次,她企鵝般的身體還是上不了窗臺,額頭上滿是虛汗,她真的不知道老天到底是在幫她,還是要亡她了!爲什麼自殺爬不上窗臺這麼狗血的事情都能找到她的頭上,她的人品到底是有多糟糕啊?
說慘!還真是慘!
得,外面的上野尋不耐煩了,“小妞兒,你好了嗎?怎麼還不出來?”
聽着已經接近門邊兒的腳步聲,寶柒心裡一抽搐,像纏了幾根兒細麻繩,越纏越撓心,壓着直喘的粗氣兒吼回去。
“催什麼催?上大號!”
停頓兩秒,上野尋問,“要手紙嗎?”
“不用了,裡面有呢!”
“需要我服務,就喊一嗓子,你大着肚子擦不方便吧?”
靠!丫的,這時候還不忘佔她便宜呢?
寶柒在心裡在不停地詛咒他,嘴上卻乖順了不少,“多謝了,受不起!”
接着,外面沒有了動靜。
數着秒鐘,寶柒靠在窗臺上,知道時間不能再等了!真是虐心的劇情啊!奶奶的,虐就虐吧,大不了就死這一次。
當然,一個人,只能死一次。
再次咬緊牙關,她雙手死死撐着窗臺的邊沿,心裡默唸着‘人固有一死,死有輕於鴻毛,有重於泰山,死了二叔會一輩子記得她……’,然後,畜滿力量,笨蛋的企鵝往上一擎,終於——
哈,使出了渾身力氣的一下,竟然讓她半個身子撐在上面。
有希望了!
只要她再用一把力,就能全身躍上往下一倒,直接就翻下去‘咔啵兒’,走完了她和她孩子的人生旅程——結果還好,過程太虐。
深深呼吸着,她腦子亂七八糟的想着,再次蓄力準備備戰最後一次。心裡自嘲着自殺跳上去了也這麼開心,眼睛卻在不停的掃視着窗戶下面的情況。她還是不愛死的,多少還是希望能夠儘可能的不要摔到暗礁上死得太過難看了,那樣兒,二叔替她收屍也會受不了崩潰的。
當然,她不想承認,其實她還是因爲有點兒怕死。
折騰了這麼幾下,外面再次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腳步聲很急,急得都不再敲門兒,來人一腳就揣在了衛生間的門兒上。
完了,不能再猶豫了!
她來不及再多想,集起心裡所有的勇氣,猛地閉上眼睛,不敢看外面的懸崖和暗礁,拼盡全力往下跳——
砰——!
啊——!
她聲嘶力竭的尖叫——!
沒有跳下去!
就在那危在旦夕的緊要關頭,上野尋急步奔了過來,有力的雙臂將她攔腰一截,便帶過了她已經前傾墜落的企鵝體。然後喘着大氣兒將她抱了下來,一把拖進自己的懷裡,牢牢困住,好半晌兒沒有動彈,眸光裡陰沉得彷彿剛剛下過一場暴雨的天空,又陰,又暗,又涼。
一秒,就差一秒,她就跳下去了。
落入男人的懷裡,寶柒差點兒嚇得虛脫的神經,再次緊繃了起來。恍惚的腦子讓她不知道該說什麼。耳邊,卻響起了男人緊張之後鬆懈下來的冷刺兒,聽得她毛骨悚然。
“你要想死,一會兒我會成全你,讓你和他一起死!”
一起死?
籲……
鬆了一口氣兒,回過神兒來的寶柒,發現自己沒有能跳下去,小命兒也還沒有玩完,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不知道該感激還是該生氣了。要按照常規的情節,她覺得自己應該立馬握成小拳頭,哭着喊着,一拳一拳地砸在上野尋的胸膛上,又哭又鬧的衝他吼,“混蛋,你讓我去死,讓我去死啊……你爲什麼要救我啊……”
不過……
以上情況都沒有發生,她半閉着眼長長喘了好幾口大氣,腦子裡千迴百轉之後,竟然反常又虛弱地說了兩個字:“謝謝!”
一跳不成,她像經歷了一個生死輪迴,剛纔糾結的心裡竟然釋然了。
而現在,她又不想死了。
上野尋看着她,目光很難從她身上抽離,又驚又怕之後,是半秒都不敢放開她的手,邪魅俊美的臉上神色複雜。
“哼!謝本座什麼?不要告訴我是救命之恩哦?”
“對!沒錯兒啊,感謝你救了我。剛纔我又想好了,既然你要我和冷梟,那就殺吧。能讓咱們一家四口死在一塊兒挺好的。你說,我自殺了多傻?我一死,過兩年他再娶個老婆,徹底把我給忘得一乾二淨,那真是虧大發了。還不如一塊兒死得了。你說呢?”寶柒的聲音帶着一種複雜的空茫,不知話裡真假。
“神經病!”動了動嘴皮兒,上野尋出口的三個沒有溫度的字眼兒,伴着她邪魅的聲音,涼颼颼地灌入了她的耳朵裡。
好熟悉的罵人話?
感慨地翻了一下眼皮兒,寶柒失笑,“他總這麼罵我!”
“寶柒,在我的面前,不要總露出一副幸福的表情來,這樣子他只會死得更快!懂嗎?”眉目一沉,上野尋收斂起了神色。
不要顯示幸福?
差不多就像見不得人炫富一樣吧?
變態!
狠狠瞥了他一眼,寶柒嘴角輕輕一抽,搭一把手便使勁兒推他。
上野尋低頭盯住她,若有所指地說:“女人,不要動來動去,你是在勾引我嗎?!”
什麼,勾引?
差點兒被口水嗆死,寶柒喉嚨鯁了鯁,趕緊收回了手,一動也不動了。因爲,上野尋這話裡的意味兒太過明顯了,而且,她現在正活生生感受到貼在自己身上那部分男性特徵雄糾糾的。
不要臉的男人啊!
身體不能動彈,她的嘴沒有閒下來,鄙夷一撇,“丫畜生變的啊?!”
淺藍的眸子暗了暗,上野尋邪魅又尊貴的俊臉上罕見的露出了一抹淡紅,詭異的紅色——難道他是在害羞?不會吧?
見狀,寶柒差點兒嚇死!
ωωω◆ тtkan◆ ¢ ○
不過下一秒男人卻懶洋洋地放開了她,側過身去整理了一下褲腰,聲線兒邪氣的說,“不過是想評擊一下你六年前的論點,用實事告訴你,拿大拇指去衡量男人的大小,未必會準確……”
“停停停——”
調轉過頭來,寶柒一屁股坐在了旁邊的馬桶蓋兒上。
望着他,她目光炯炯。
一旦想開了,她反倒淡定了。一捋頭髮,一撇嘴巴,她攤了攤手,無意義地問:“不要談風月,更不要忘了,我是你的肉票!”
上野尋眉心一緊,不答。
託了一下腮,寶柒忍不住又疑惑地問,“話又說回來了,你怎麼突然闖進來了?不怕碰到我正在拉大號,髒了眼睛啊?”
上野尋淡定的神色,一下子凝固在脣邊兒。
好半響兒……
他盯着她,一點一點地再次綻開了笑容,脣角掀起,他涼涼地說:“出去吧,不要企圖在我面前玩這種小把戲,更不要以爲推延時間就有用!”
寶柒抿嘴。
得,小把戲,一下子便被人看穿了!
不過,她二皮臉,向來淡定有加,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便配合的站了起來。
站定在她面前,上野尋邪邪的勾起脣來捋了一下她的頭髮,眸底的邪氣便散了開來,濃重的陰戾褪去後,他突然一低頭,小聲在她耳邊兒說:“金子說,衛生間里根本沒有紙!”
“呃……”
寶柒的臉扭曲了一下,差點兒沒有噴。
吸一口氣,她扭了扭痠痛的脖子,視線便落在上野後的身後,衝着正急匆匆趕過來的金子微微一眯眼兒,笑了一下。
“怪不得人都說呢,不要隨便撒謊,你看……一撒謊吧,不小心就救了我一條小命兒!”
無視她的笑意,金子衝着上野尋恭敬的點了點頭,“主上,用儀器仔細測試過了,他的身上沒有帶傢伙。手裡拿着一摞資料。不過沒見到人,他不願意交出來。”
眉頭深鎖一下,上野尋瞄了一下寶柒,“外面都查過沒有?有沒有尾巴?”
依舊低着頭,金子回答,“沒有。所以我準備請示主上,是不是讓兄弟們都撤退?”
擡起手,撣了一下衣襟,上野尋語氣複雜,一把拽過寶柒來圈住,吩咐金子說,“一切按原定計劃吧,讓大家撤回日本!”
金子低下頭:“好的主上,一切按您的指示辦!”
“去吧!”上裡尋揚了一下手,金子什麼也沒有再多問。微微擡起頭,神色不明地看了寶柒一眼,便像往常那樣躬着身體慢慢地退了下去。
轉過頭來,上野尋看着寶柒的眼睛,微微頓了一下,拉着她出去了。
接下來,只剩等待!
寶柒坐在臥室的沙發上,而上野尋則慢條斯理地在屋內的酒櫃裡拿出一瓶琥珀色的酒來,倒了滿滿一杯,晃盪着,晃盪着,好一會兒才輕啜一口,高大的身軀靜靜倚着酒櫃,身形和輪廓在燈光下,像是由特級匠人精心雕刻出來的一般。每一個地方都透着優雅,尊貴,邪魅。
兩個人的靜默,有些詭異。
良久,他偏了一下頭,“有什麼疑惑,問吧?”
這麼好?由着她問?
寶柒的思緒還停留在‘撤回日本’幾個字上。
皺着眉,她心裡太多不解,卻又不知道從哪兒問起。
上野尋的眸光微眯望着手裡瀲灩的酒波,沒有看她,不過卻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樣,替她解了惑。
“這幾年來,曼陀羅在z國的勢力被你的冷梟一步步分散,瓦解,蠶食,各個擊破,現在,我們必須要回國發展,以圖後報!”
這樣的?
寶柒心裡微微一愣,實事上,她一直不知道局面已經到了這種程度。
定定地看着他,看着眼前這張和方惟九一模一樣的臉,她不期然又想起了孕婦餐館的事情兒來。一想,有些東西便堵在心裡,不吐不快。
“上野尋,我想問你,方惟九……在哪兒?你是不是知道?”
上野尋看着她,視線有些灼熱。
下一秒,他端了酒杯一步步走近,再近,直到他的呼吸都近得能噴到她的臉上了才停下來。突地,他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用力往上一擡,聲音邪魅冰冷。
“換一個話題問!”
心裡狠抽一下,寶柒被迫擡起頭,呼吸驟緊,目光斜視,“好,那我再問你,上次在京都的孕婦餐館裡,你用我的手機和冷梟通電話,到底說了些什麼?”
“你沒有問他麼?”上野尋輕問,眉梢挑起。
“……什麼都不回答,你讓我問什麼?”寶柒冷冷反嗤。
放開她的下巴,上野尋沒有離開,而且端着酒杯坐了下來,聲音邪歪歪的說,“他知道是我殺了姓伍的小姑娘!”
咯噔一下,寶柒心臟抽緊,“爲什麼要殺她?”
“你說呢?”上野尋反問道,語氣陰戾地繼續,“不殺了她,這小姑娘心思不好。一天到晚總琢磨着怎麼整你,早晚着了她的道兒……而且,我想送給你們一份大禮……這麼一來,關係不是公開了麼?多好啊!”
“你——卑鄙了吧?”想到自己受的那些唾罵,寶柒的氣兒就不打一處來,“你啊,就沒安好心,故意的吧?不對啊,上野尋……”
說到這兒,她面色一變,倏地頓住了。
上野尋擰眉:“你想說什麼?”
心下略略慌亂,稍頃,寶柒才疑惑地低低問:“如果你和他說起伍桐桐的死……你說是你乾的,那麼你殺了人,你就不會是方惟九吧?……他,冷梟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你不是方惟九,而是上野尋?”
上野尋愣了愣。
接着,他‘噗哧’一聲笑了,“傻瓜,現在才反應過來?”
“我是奇怪,他當時爲什麼不乾脆抓了你?還讓你逍遙快活反將一軍?這不符合他的個性……”
“原因很簡單,他不想讓你知道——我並不是方惟九!”淡淡的說着,上野尋臉上看不出來情緒,而寶柒更是不懂這句話什麼意思了。越說越懵圈兒,她剛想再問他,上野尋的手便按在了她的手背上,直接打斷了她的話。
“時間差不多了,你該準備一下了,你不想他麼?”
想啊!
怎麼能不想?
寶柒聽着她緩慢的語調兒,感覺着那話裡透出來的冰寒,心裡凝結成了一團。
他不再說話了。
於是乎,整個房間便沉靜了下來。
時間走得極慢,極慢……一分,一秒……
自到上野尋喝到了第二杯酒的時候,金子回來了,報告說一切準備好了,曼陀羅該走的人已經走了,冷梟正帶着東西等在外面……
“好了,出去吧,你可以見到他了!”上野尋雙臂搭在她後背的沙發上,渾身上下都是邪佞的慵懶感,緊繃的脣角放鬆了,望着她時再次換上了那一張能迷惑未涉世少女的迷人笑靨來。
“謝謝!”寶柒也笑了。
老實說,她覺得丫要不是一個心腸歹毒的恐怖頭子,那麼還真是一個條件好又長得蠻周正的大好青年啊。一念至此,她撐着沙發站起來的時候,瞥他一眼,搖着頭說了一句。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啊……阿彌陀佛!現在還來得及。”
她的‘佛口婆心’,上野尋不知道體會到沒有,不怒不急,笑着過來攬了她的肩膀,樣子輕鬆得不像在赴一個死亡約會,“行了,今天的事兒解決了,我就到岸了,一切就阿彌陀佛了!”
解決!
想到他說的解決了是怎麼回事兒,寶柒的心裡就像吃了一隻蒼蠅般難受。壓抑着一股莫名的怒火,她憤恨的推開他的手,鄙夷地嘲諷。
“你和你們的政府都不是東西,爲了自己的侵略和擴張,千萬百計搞破壞,不讓人過正常日子了?”
見到他的目光變涼,她淺眯一下眼,儘量讓語氣平和一點兒,接着斥責:“上野尋,說實話啊,咱就是普通人,哪兒來那麼多的國仇家恨啊?自己活得幸福瀟灑才最靠譜兒。你今兒就算殺了我們,回日本就能好過麼?……那誰不是說麼?最勉強的和平也比最正義的戰爭受人歡迎!”
“呵呵,真該把你的嘴巴堵上!”
上野尋搖了搖頭,也同樣站起身來,莫測高深地盯住了她的臉,脣邊兒倏然又扯出了一抹沒有溫度的笑容來,“一會兒,見到你親愛的再拿這話去勸他吧……”
說完,眸底收斂,長臂毫無預警地一拉就將她緊扣在了懷裡。
“小妞兒!”
“喂……你幹什麼?”寶柒驚了,她還沒有來得及驚叫出聲,上野尋溫熱的脣便毫無預警的覆蓋了下來,堵住了她的嘴巴。
一個吻,淺嘗輒止。
他偏着頭,盯着她的側臉好久沒有說話,灼熱的男性氣息一下下噴灑在她敏感的耳廓之上,還替她順了順頭髮,動作曖昧得像情人之間離別的溫存。
“好好聽話,嗯?”
不等寶柒反應,他倏地又推開了她,轉過身來面向金子,再次變成了那個陰佞的恐怖頭子,“捆了!按計劃進行!”
“是,主上!”欠了欠身,金子並不多言。
幹什麼?捆了?
寶柒看着前一刻還情意綿綿的男人,後一刻就變的翻臉無情,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很快,她的雙手和雙臂便被一根拇指粗的細繩子給反綁在了背後,腳下踉蹌一下由着金子給推了出去。
金子的力道很大,大得寶柒有些不懂。
爲什麼這個他這麼的討厭她呢?甚至比上野尋還要恨?要不是她確信自己沒有失過憶,一定會懷疑自己失憶前是她的殺父仇人一類的角色。
背後,上野尋目光沉了沉,猛地一下把酒杯摔了——
在玻璃四分五裂的碎聲裡,他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
果然這兒是一個海島。
寶柒被金子推到了離懸崖很近的一個平臺上,站在了岩石的邊緣。耳邊,響過一陣陣海洋衝擊岩石的叫囂聲音,平臺下方站着一個男人,正是冷梟。
天空一片寧靜,四周安靜得可怕。
冷梟眸底的光芒冷峻又凜冽,靜靜而立時桀驁的樣子,像一尊冰刻出來的雕塑,線條冷硬又強勢。不管站在任何地方,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像只翱翔展翅的雄鷹,不會屈於人半點兒鋒芒。
漆黑的眼眸滲了水,寶柒可以無所畏懼的和上野尋周旋,可是在見到冷梟的時候,一切情緒都有崩潰的跡象,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見到親人,大概就像她這個樣子吧。
蒼白着脣,她喊了一聲兒。
“二叔——”
沙啞的聲音一出口,霎時她的眼睛便熱了,在金子手裡掙扎着就要向冷梟奔過去。
“別動!”金子手裡的槍狠狠抵一下她的腦袋,“再動一槍嘣了你!”
“寶柒——!”擡了擡手,冷梟渾厚的聲音裡帶着點兒沙啞,兩個字從他冷冽的脣間吐出來像是頗爲艱難,不易察覺地衝她點了點頭,安慰她,“有我在,不用怕。”
走上平臺的上野尋望了望天,皮笑肉不笑的拍了幾個巴掌:“冷大首長,果然守信啊,一個人也敢闖龍潭虎穴?”
強行壓抑着見到寶柒時心中莫名的悸動,冷梟冷冷揚起聲音。
“甭廢話!說,你要怎麼樣?”
“把手裡的東西放在原地,然後你退開十米!”上野尋語氣淡薄悠揚,聲音像是一壺醇好的美酒,撩着一抹笑,他接着又輕聲兒警告:“不過,你不要隨便動彈哦,要不然,你的心肝寶貝兒就會沒命了!”
“資料在這!”冷梟不喜歡廢話,盯着他放下了資料退開身體,目光儘量避開寶柒的視線,不與她對視,就怕自己失去了分寸。
“二叔——!”寶柒使勁兒甩着被繩子束縛着的笨重身體,焦急的吼,“你不要管我,不要聽他的話。他不會這麼輕易放了我的,你不要答應他!”
冷梟淺淺眯眼,沒有說話,一向深沉內斂的冷臉上,更沒有半點能夠讓人窺測的情緒和表情。
走過去拿過資料,上野尋翻看着眉頭挑了起來,英俊的臉龐上,邪邪地露出了一抹玩味兒色彩,“真是想不到啊,冷大首長英雄一世,功高震天,結果竟然真的會爲了一個女人出賣國家的機密,破壞國家的衛星計劃……哈哈……”
“你的目的達到了,放了她吧!我會留下來!”
冷梟的聲音涼如冰刃,盯着上野尋一動不動。
而那一字一句,卻一下下刺入了寶柒的心臟裡。
他真的要用自己的生命來換她的安全?
心狠狠被提了起來,她身子軟了一下,“二叔——不要!”
金子再次揪緊她,她管不了那麼多了。幾乎拼盡了全部的力氣不停扭動着身體,直勾勾地看着冷梟峻峭如刀的臉龐,呼吸越發急促,聲音更爲急切。
“二叔,他騙你的……他不會放了我們的……千萬別上當啊!”
“急什麼啊你?”上野尋看着她,漫不經心的搖了搖頭,脣角帶着一抹譏諷的笑意,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冷梟。然後便將手裡探測衛星的全部資料遞給了緊勒住寶柒的金子,“拿好了!”
“好的,主上。”
上野尋點頭,涼薄的脣微微一勾,拍了拍金子的肩膀,邪魅十足的俊臉上瞧不到其它的情緒。一秒後,他轉臉睨着寶柒,當着冷梟的面兒摟緊了她被綁着的慵腫身子。
“放開我——”寶柒急了,又掙脫不了!
“噓……”在接收到她殺人般的目光時,上野尋淺眸一眯,下巴抵在她的額頭上,深呼吸一口仔細嗅着她身上的味道,閉上了眼睛,聲音極低的說,“寶柒,我愛你。”
心裡‘咯噔’一下。
二叔都沒有說過的話,卻被這個男人給輕易的說了出來,寶柒覺得有點兒hold不住。狼狽的掙動一下,目光掠過他望向了不遠處面無表情的冷梟,有一種天眩地轉的感覺。
“上野尋,你神經病啊——”
“乖乖地看我表演!”無比自然地捏了捏她的臉,上野尋並沒有向她解釋爲什麼要說出這麼突兀又不合時宜的話,目光深深看她一眼轉過了頭來,對着金子,一句話說得語意不詳。
“金子,交給你了!”
“我會辦好的,主上——”金子再次看了寶柒一眼,手上的槍口更爲用力的抵緊了她的太陽穴,目光有一抹怨恨。
斜睨着上野尋詭異的臉色,寶柒沒有掙扎,在金子強大的臂力之下就算她太陽穴上沒有槍抵着,大概也無法逃脫。
只不過,這樣兒的情形,她太過壓抑了。
冷梟握緊拳頭。
看着他的眼睛,寶柒懂他的心。
想到他心裡的難受,她心肝兒就抽疼。
媽的,上野尋,故意氣他呢?
資料拿到了,上野尋的計劃已經完成了一半,他還要耍什麼花樣兒?
——
“上野尋,男人做事情,何必把女人和孩子扯進來?放了她,我任你處理!”冷梟一步一步走上了平臺,離上野尋大概五米的距離,冷冷地說。
淡淡地瞥他一眼,上野尋的眸光裡閃過一抹玩味兒,“當然!接下來會是咱們男人之間解決的事兒——”
冷梟定定盯着他,“那最好!”
歪了歪嘴角,上野尋笑着,不徐不疾的開口,“今天日子好,冷大首長,我給你們一個機會,咱倆單獨玩一個遊戲吧?!”
“什麼遊戲?”
“死亡遊戲——俄羅斯輪盤賭!”
俄羅斯輪盤賭?!
一時間,寶柒嚇得花容失色,那個‘俄羅斯輪盤賭’她知道一點點,一個可怕的自殺遊戲。一念之下,她的身體,情不自禁地顫了,“二叔……不要……你不要跟他賭!你走啊……”
俄羅斯輪盤賭是一種刺激的遊戲。它不是一個普通的賭博遊戲。他是使用左輪手槍做賭具,要的卻是人的性命。賭的規則說得簡單直白點兒,就是在左輪手槍的六個彈槽之中,只放入一顆子彈。然後賭命的人可以任意的旋轉手槍的轉輪,再關上轉輪。接着,賭博的人輪流用手槍對着自己的頭部扣動板機。
槍裡,只有一顆子彈……參與者的每一槍,或是打出空槍,或是中彈身亡,只有一種可能!
這種賭,對普通人來說,賭的是運氣!
對於有一種人來說,必須賭技巧!
冷梟依舊巍峨不動,拳頭微微攥緊,面色平靜的平視着上野尋,一張冰冷冷的臉上沒有半絲改變,“賭注是什麼?”
上野尋伸出手來揉了一下太陽穴,眸底帶笑,“還用說麼?當然是她!如果我贏了麼,我會留下她和孩子的性命。如果我輸了……當然,你可以帶着她離開,但是你得保證讓金子回日本。”
“好!”冰冰的,冷梟就回答了一個字。
其實,現在的情形,由不得他做另外的選擇。有了寶柒在手裡做籌碼,上野尋原本就可以直接殺掉他,再帶走寶柒或者殺掉寶柒,而他偏偏要這麼賭,拿自己的性命去賭,他自然再沒有其它的選擇餘地了。
上野尋淡淡地笑,“你爲什麼不問我,賭命的原因?”
冷梟眸色微沉,“那是你的事。”
輕謾的摸一下鼻子,上野尋繼續笑,“我就想試一試,你能爲了一個喜歡的女人捨命。而我……或許也可以呀?”
冷冷的勾了一下脣,冷梟不想再廢話了,揚起手。
“誰先來第一槍?”
兩個人對視着,像一對多年不見的老友,氣氛竟然反常的和諧了起來。
上野尋看了看寶柒,淺藍的眼瞳裡深沉難測,“在她的面前,我不想佔你便宜!我先吧!”說完,他瀟灑地在左槍手槍裡上了一顆子彈,甩動了一下手槍,就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眼皮兒不眨地就要扣動板機。
“等一下!”
冷梟走近了,拉下他的手腕,神情轉爲冰冷。
“你已經給過我便利了!第一槍……還是我先來!”說完,他毫不猶豫地從上野尋的手心裡奪過左輪手槍,面色微沉地看了一眼寶柒,眸底的陰鬱散了開去,眉毛都沒有皺一下,舉起手槍對準自己的太陽穴就是一槍。
啪——
輕輕的悶響——空槍!
這一聲很輕很輕,可是卻讓寶柒差點兒軟了腿。一愣,一嚇之後,她回過神兒來,在金子的鉗制下掙扎了起來。
“不要賭了,上野尋,你是一個瘋子!瘋子——!”
望過頭來衝她看了一眼,上野尋沒有理會她的話,淡淡一笑之後,輕鬆的接過來冷梟手裡的左輪,對準槍口吹了吹,旋轉了幾圈手槍的轉輪,幾秒之後,‘啪’的關上轉輪,速度極快的衝着自己的太陽穴同樣開了一槍。
啪——
又是一槍,還是同樣的空槍。
ωωω .тт κan .C O
那顆子彈還依然在裡面,沒有輪到他們兩人中的任何一個。
“不要——不要賭了啊——!”
雙手死死扣着背後的手心,寶柒的眼睛快要溢出血來了。
媽的!有這樣傻傻賭命的麼?
男人的世界,男人的思緒,她真的無法理解了。
一咬牙,顧不得上野尋,她吼:“二叔,你抓住他,拿他來給金子交換我——?”
話剛落下,她就被金子的槍駝子給碰了一下。不過在上野尋的面前,他便沒有使多大的力道,“閉上嘴!”
上野尋聞言,苦笑着搖頭望着冷梟,“你看,她多狠心啊!恨不得我去死呢?!不過,她這實在可愛,是吧?怎麼不想一想,一個敢拿命去賭的男人……又怎麼能做人質呢?”
冷梟危險睨他,並不搭茬,冷冷地說:“槍給我,該我了!”
懸崖邊上,寶柒急得直想飆淚:“二叔,不要賭了……不要和這個瘋子玩兒了!你快走吧!千萬不要再開槍了啊……!”
不能再開槍……
這已經是第三槍了……一個人,不會永遠那麼好運氣的!
冷梟側過臉來看向她,萬年不變的冷冽目光裡帶着永遠的淡定和平穩,一圈又一圈的旋轉着左槍手槍的轉輪,一句話像是對她,又像是對上野尋說的,“我死了,會活在她心裡。你呢?什麼也沒有。”
“嚯!這麼自信啊?”上野尋牽動了一下嘴角,有些不服氣的衝他笑了笑,“冷梟,你得知道啊,時間這種東西可是消滅一切情感的殺手。只要你死了,我可以帶着她去日本,一年兩年忘不掉……我就不信十年二十年,她的心不會被我俘虜。……我,同樣有這個自信。”
拿着槍把的手顫了一下,冷梟的槍口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冰冷的臉上沒有情緒,不過卻良久沒有開槍。
上野尋怔了怔,面上帶着笑意,好整以瑕地抱着臂,譏刺的笑問:“怎麼了?知道厲害了吧?是不是捨不得死了?”
冷梟冷冷勾脣,聲音涼涼,“你很幼稚!”
幼稚?
上野尋看着他,一時間有點摸不透他話裡的意思。而就在他愣神的時候,冷梟的手指微屈,再次扣動了左輪的板機。
籲……
還好,又是一槍空洞。
寶柒目光淬了火兒,身體快要癱倒了。她覺得再這麼比下去,不被打死也會被嚇得心臟破裂而死。
“該你了!”冷梟丟出左輪,深邃的目光像刀子在切割他!
左輪手槍在空中劃出一抹弧線,上野尋帥氣的接過來,微微笑着,轉動了幾圈轉輪,再次把槍口抵在了太陽穴,那淡定的樣子讓人覺得他完全不是在玩生死遊戲,到像是幼兒園小朋友在玩水槍。
這一次,他也沒有那麼急的開槍。
冷梟涼涼地凝視他:“你也怕?”
聳了一下肩膀,上野尋淡笑一下,“男人麼,心裡怕,也不會表現出來不是?”
再次,又是一聲輕響!
還是空槍!
不得不說這兩個男人的俄羅斯輪盤賭都玩得極好,都是把握力度和玩槍的高手。
一槍,再一槍。
在一槍又一槍的輕響和空槍之後,上野尋擋住了冷梟的手,邪氣的一笑,“得了,覺得這樣玩兒真沒意思。不如——規則改一下,誰都不許轉動轉輪?生死由命!”
勾一下冷脣,冷梟怪異地盯着她,“可以!不過,你大過不必!”
“玩玩麼?!那有啥!”上野尋說得淡定。
不許轉動轉輪是什麼概念?就是殘忍的程度加劇了。
寶柒聽得差點兒虛脫了。
不能轉動轉輪的結果就是兩個人一共就只有六次機會了,彈槽是六個孔,六個孔裡有五個是空的,有一個是實彈——因此,總有一發子彈會打響殺人,哪怕它被排列在最後一顆。在五個空槍之後,同樣會打響。
這一下,是真正的搏命了,技巧什麼的都不再有用!
同樣,更意味着……接下來最多兩個人只有六槍了!
心裡抽痛着,寶柒恨不得從懸崖上直接跳下去,一句話說得聲嘶力竭,“二叔……冷梟……冷梟,我求求你了,不要再賭了,好不好?你走吧,我知道你有辦法走的,你不要再管我了!”
冷梟看着她,勾了勾脣。
怎麼能不管呢?一個是他的老婆,兩個是他的孩子。
“放心,我運氣一向好。”
“運氣……冷梟,不要……”嘴角抽搐着,除了一遍遍說這句話,寶柒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麼了。其實,對於一個人來說,如果能秒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就是這一個折磨的過程。
六槍賭博開始了……
一槍……
又一槍……
再一槍……
第五槍空洞,竟然連續五槍都是空的……
那麼,只剩下最後一槍了。不巧的是槍支正好輪到了冷梟的手裡。不肖說了,裡面裝着的就是那顆唯一的一顆子彈。
槍支再次握在了手心裡,冷梟黑眸爍爍閃動,右臂慢慢地擡了起來,用力捏緊了左輪,握緊,再握緊,慢慢平舉到自己的太陽穴。
在寶柒的大驚失色之中……
他突地調轉了槍口,直直指向了上野尋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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籲,不想消魂卡的,可是我沒時間了,寫不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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