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外祖鹿家回來的時候,龐姝儀是身心疲憊的,她母親的神色也不太好看。
鹿家現在雖然並不出衆,但是龐姝儀的曾外祖父曾經做到過首輔的位置,鹿家也曾榮耀過。
鹿家現在的當家人是龐姝儀的舅舅鹿仁非,任職湖廣總督,正二品大員。
雖然人在外地上任,但是要是外祖母答應讓舅舅說項,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外祖母卻是一口拒絕了。
不過就是怕她爹爹的事情連累到舅舅,外祖母的作法雖然不錯,但是難免令人寒心。
這麼多年,舅舅在外上任,京中鹿家的事情都是她爹幫忙打理。
可是現在呢,她們家需要幫助的時候,鹿家卻是袖手旁觀,實在是令人心寒。
鹿氏看着女兒通紅微腫的眼眶,嘆口氣說道:“你也別往心裡去,你外祖母不過是聽了你舅母的話,這才一時糊塗了,明兒個娘再去求求你外祖母,她不會真的看着不管的。”
龐姝儀嗤笑一聲,就道:“舅母那樣的人,自私自利,她肯鬆口纔怪了。外祖母又不是不明是非,這個時候說是信了舅母的話,依我看外祖母只怕是自己也存了怕受牽連的心,不然的話怎麼會想都不想的就拒絕了。”
“你外祖母不會這麼絕情的。”鹿氏嘆口氣,但是這話連她自己都不相信。
龐姝儀緩緩的閉上眼睛,知道這件事情跟她母親是講不明白了。鹿家畢竟是他母親的孃家,就算是有千萬般的不是,那也是孃家。
可是她不一樣,她是龐家的女兒,在她心裡龐家纔是最重要的。
想起昨兒個晚上那場離奇的夢,龐姝儀本來有些猶豫的心,慢慢的堅定起來。
她知道洛王不喜歡她,畢竟沒有誰會喜歡硬塞過去的女人,而且她還是皇后塞過去的。
如果她能得了洛王的心,受他看重,爹爹遇上這樣的事情,能得洛王相助,自然就會輕易地脫困了。
“娘,明兒個我想要去皇恩寺爲爹爹燒香祈福。”龐姝儀睜開眼睛說道。
鹿氏揉揉額頭,“現在家裡不太平,你就不要出門了。更何況,皇恩寺那裡因着清惠縣主的事情鬧得風雨不斷,你還是不要去的好。”
免得祈福不成,反而招來晦氣。
“那我去昭明寺好了。”龐姝儀當定主意要走這一遭,如果夢境裡不錯的話,洛王在這裡遭遇了伏擊受了傷,她正好可以趁機來個美女救英雄,她就不信這樣洛王還會對她冷眼相待。
鹿氏嘆口氣,她這個女兒自幼就極有主意的人,眼看着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去,就只得說道:“多帶幾個人跟着,去昭明寺也好,總比皇恩寺強些。”
“我知道了。”龐姝儀忙抱着母親的胳膊道謝,臉上有了幾分笑意。
她得仔細想想,明兒個怎麼行事纔好。
事情並不是發生在昭明寺,而是在出城之後的郊區山腳下,那裡是去皇恩寺,昭明寺的必經之路。
去的時間不能早也不能晚,太早的話容易把自己搭進去,太晚的話洛王只怕就離開了。
所以時間一定要拿捏好。
***
“踏青?”雲染驚訝的看着秋禾,“王爺說的?”
秋禾忙點點頭,“是,王爺已經跟老爺說過此事,老爺也答應了。明兒個正好學堂裡休沐,兩位少爺也會一起去的。”
雲染囧囧的想着,不會是上回自己沒能去踏青,所以這次司空穆晟想要給自己補上吧?
雖然這個想法不太現實,但是她實在是想不出來別的理由了。
以司空穆晟那樣的性子,怎麼可能會做出踏青賞花這樣的事情來。
又不是文人墨客,也不是閨中才女,十分有閒情逸致做這樣的雅事。
秋禾看着姑娘一臉不信的樣子,就忍不住爲王爺說話,輕聲說道:“是王爺說,上回姑娘本來是要踏青遊玩的,結果沒能去成。現在去也不遲,再過些日子,這景兒可就不是這個味兒了。”
雲染:……
還真被她猜中了?
怎麼會有種天雷滾滾的感覺呢?
總覺得這樣春風徐徐,賞花踏青的事情,實在是跟那個殺氣凜然的男人扯不上一丁點的關係。
可是,心裡難得冒出幾分歡快的笑意來。
算他有心。
雲染就答應了,看着秋禾說道:“那你去跟兩位少爺知會一聲,明兒個出門的東西交代他們的小廝收拾好。”
“姑娘放心就是,奴婢親自去盯着,絕對不會有錯的。”秋禾笑着走了。
雲染臉頰微熱,定了定神,這才叫了春信跟月華進來,說了明兒個踏青的事情,讓她們提前做些準備。
吃的用的都要多備一點,尤其是帶着兩個皮猴般的半大孩子,更是要多多準備。
第二天一大早,司空穆晟就帶着穆逸前來接人了,顧鈞和還要去翰林院,早就出了門。
“我去看看雲姐姐怎麼還沒出來。”穆逸扔下他爹,一溜煙的穿過垂花門,往後院跑去。
司空穆晟斜倚在牆壁上,雙手環胸靜靜的等着。
沒等多久,就聽到了有聲音傳來。很快的顧繁跟穆逸就一前一後的跑出來了。
“姐夫早。”顧繁跟司空穆晟打招呼,帶着燦爛的笑容,擦過他的身邊就往外跑去了。
臭小子。
司空穆晟看着他們的背影也沒攔一下,繼續靠在那裡。
然後一抹鵝黃色的身影出現在視線裡。
月牙白對襟織錦團花紋的長袖褙子,鵝黃色杭綢遍地織錦小豎領的襖子,同色緙絲福紋素軟緞石榴裙。行走間裙裾宛若漣漪叢生煞是好看,一頭烏黑的頭髮綰成偏墜髻,簪一支白玉鏤空蝴蝶紋嵌寶石金簪,細細的流蘇垂下來,落在碧玉般無暇的耳邊,隨着她的身影行走間微微搖晃。
司空穆晟不由得眯起眼睛來,越看越覺得自家這個小姑娘,真是美的驚人。
“見過王爺。”雲染微微福身見禮,身姿如柳,搖曳如風。
“你我之間無須多禮。”司空穆晟面色和緩的看着雲染道。
雲染聞言就帶了幾分笑意,站起身來擡頭看着他,“今日去哪兒?”
京都可踏青的地方多了,就是不知道他安排的是什麼地方,昨兒個秋禾說不知道,她也就沒追問。
“去昭明寺的路上有個山坳,那裡風景不錯,現在這個時候不僅桃花開了,還有座不怎麼高的山坡,正好爬一爬。”司空穆晟帶頭往外走,邊走邊說道。
雲染去過昭明寺幾次,但是路上的時候大多是坐在車廂裡,因此還真是不知道會經過這麼個地方。
“王爺去過?”雲染側頭看着他問道。
司空穆晟也回頭看她一眼,頓了頓才說道:“去過,跟薛定愕在那裡交過手。”
雲染挑眉,忽然想起前幾日的事情,就問道:“那他離開京都沒有?”
司空穆晟肯定不會要了薛定愕的命,他要是死在大晉,打進沒了牽制,當今聖上只怕是立刻就要對他下殺手了。
所以薛定愕幾度潛伏進大晉京都,也正是明白這個道理,纔會這麼囂張。
大約是沒想到雲染會這樣問,兩人正好出了門,司空穆晟走到馬車前,親手給她打起簾子,扶着她上了馬車。
讓一旁準備的丫頭婆子們都驚了一下,然後迅速的後退至一旁,垂頭不語。
司空穆晟放佛並未察覺到這樣做有何不可,扶着雲染上了馬車,又看着後面穆逸跟顧繁的馬車,走過去檢查一遍,叮囑二人路上不可胡鬧,自己卻是回了雲染的馬車上。
看着司空穆晟進了車廂,雲染愣了一下,她還以爲他會騎馬,沒想到他會進車廂。
司空穆晟許是察覺到了雲染的緊張,就裝作不見,接起之前的話頭,“薛定愕應該是離開了,後來我跟他交手一回,他受了些傷,怕是不能在京都繼續呆下去了。”
雲染就鬆了口氣,“那就好,總算是把這個瘟神打發走了。”
每次遇到薛定愕都不會有好事兒,雲染真是一點也不願意見到他。
數輛馬車搖搖晃晃的出了城,兩邊是王府的護衛隊緊緊相隨。宋方秦運騎在馬上分立兩旁,腰中長劍更是震懾人心。
就在他們的馬車離開不久,龐家的馬車也慢慢的行來,正走過雲染他們走過的路,往城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