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腹黑初現
男人們在短暫的沉默中,有人清脆的叫了聲“好”。緊接着,附和聲此起彼伏,很快匯成震天的叫好聲。他們個個目光柔軟,看着逐漸哽咽的蘇彌。
他們原本只是把這場對決當成一個玩笑;一開始她的受傷,也只讓他們興奮。可隨着傷勢加重,她卻始終屹立不屈,令他們刮目相看;而她平靜而悲傷的話語,她堅強不屈想要改變命運的勇氣,卻令他們真的動容。
他們是男人,竟然爲難這樣一個女人。他們覺得顏面無光,覺得內心愧疚。
“你會留下。”凌錚走到她面前,居高零下看着她,語氣堅決,蓋棺定論。彷彿無視艦長的命令。
與此同時,一個人影快速從人羣中衝出來,正是李晰忠。在隊中一向是老好人的他,有這樣的行爲,一點也不奇怪。他堅定的扶起地上的蘇彌,在衆人安靜的目光中,攙扶進飛行員宿舍。
蘇彌靠在一個下鋪的牀邊,李晰忠掛了電話,幾乎是肅然起敬的對她說:“醫生馬上就到。”
“我沒事。”
“想不到你還有那樣的過去……”李晰忠頓了頓,“你放心,大家一定會向艦長提出,要你留下來。”
蘇彌看着他,蒼白的笑了笑:“假的。”
“……”李晰忠直直站在牀邊,“什麼意思?”
“我是在藍戈區吃過苦,但是不是出生在那裡。”她慢慢說,“參軍的機會,也不是給市長擋槍換來的。傷勢也沒有危及性命。”
李晰忠瞪大了眼:“你騙我們?”
“你不也騙了我?”蘇彌柔聲道,“你是慕西廷的人吧?不知你潛伏在這裡,是什麼目的……”
李晰忠的表情幾乎是完全鎮定,很快露出疑惑的神色看着她:“誰?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她慢慢躺下,疼得絲絲喘氣。她的小臉微微擡起,弱弱的道:“我看你是他的人,所以才告訴你實話。我想我們也算同一陣營,應該坦誠相待。”
“……”
她縮在牀上,看起來真的比一隻螞蟻還要弱小。而她話語內容,卻令李晰忠想要撞牆:“連鐸看到我是女的都很震驚。你被派到甲板接我時,卻一點也不驚訝——你提前就知道了我的性別。剛剛你第一個衝出來扶我,應該不光是好心吧——大概是慕西廷給你叮囑過什麼?不過你的工作做得一點有點不到位,我都被打成這樣了……”
李晰忠盯着她不斷開闔的嘴,最終只是悻悻在心中罵了句髒話。他沒想到這樣的細節被她注意到。
“以後大家在一條船上。”她的聲音悶悶的,就像小動物低聲鳴叫,“以後你要是……不幫我,我就去連鐸那裡告發你。”
“我操!”李晰忠終於忍不住狠狠罵了一句。只覺得這個女人柔弱的身體裡面,根本就住着一個與清純無害的外表截然相反的靈魂。
一小時後。
蘇彌毫不意外的見到艦長大人親臨。
約莫是白髮蒼蒼的正直軍醫,對艦長投去不贊同的鄙視眼神過於明顯;也可能是艙外走道里,影影綽綽攢動的男人們,已向艦長大人強烈提出請求。這一次,連鐸站在蘇彌面前,輕蔑不減,戾氣卻少了幾分。
“你倒是有本事。”他冷哼一聲,看着鼻青臉腫的她。
她不知道他對自己底細知道幾分,答得委婉:“不管我做什麼,都是爲了成爲優秀飛行員。”
“總之你給我小心。”他惡狠狠的道,“如果再這麼弱不禁風,我就將你丟出去。另外……”
她心中一喜,卻聽他以更加嚴厲的語氣道“我不在乎你是否跟他們亂搞。但是一,絕不可以懷孕;二,絕不可以有男女糾紛。”
“您放心。”她也正色道,“這些不可能發生。”
蘇彌就以這樣特別的方式,在號稱從不收留女人和廢物的聯盟最強戰凰號,留了下來。
好在凌錚下手有分寸,她都是皮肉傷,沒有傷到筋骨。三天後,已勉強可以下地。
這三天,她也將這些男人看得清楚。他們大多出身小康之家,受過良好教育,品性正直。雖然艦上沒有女人,他們也會在她身上多看幾眼,膽子大的會開開下流玩笑,卻並沒有表現得粗俗飢渴。她不得不與男人們混住在飛行員宿舍,可卻從沒人對她有過非分舉動。
倒是他們被艦長調/教得很大男子主義,個個對她都很照顧。
這天,她頭一回走進飛行員訓導室,男人們都露出微笑。
“坐我身邊,小彌!”
“那怎麼行,椅子太硬了!”有人朝她招手,“來,坐哥大腿上。”
李晰忠與她一直保持安全距離,此時當然不會出頭。倒是坐在第一排的凌錚滿臉鄙視的環顧一週,站了起來:“統統閉嘴。小彌過來。”
蘇彌依言在第一排坐下。凌錚沒有坐下,徑直走向指揮台:“好了——把你們猥褻的眼神,從小彌身上收回來。”
衆人轟然大笑,蘇彌卻有些吃驚——她沒想到年輕的凌錚,竟然是空軍隊長。有眼不識泰山了。
似乎察覺到蘇彌的目光,凌錚嘴角勾起笑意:“小彌,別這麼看着我。如果對我有興趣,晚上來找我。”
男人們又興奮起來,坐在蘇彌身旁的男人低聲笑道:“凌錚就是嘴賤。小彌,不要緊張,訓練雖然嚴格,我們會幫你的。”
蘇彌擡頭對他露出感激的笑容:“我真的不知道怎麼感謝你們。”
這是句實打實的真心話。
她懷着有些興奮緊張的心情,看向斂了笑嚴肅做飛行簡報的凌錚。她的空軍生涯,就此開始。而她預感,跟着這樣一羣人,她會很順利、很幸運。
太空中的生活,每天都在重複,對大多數軍人來說,緩慢枯燥。然而對蘇彌來說,只恨時間過得太快。
六個月彈指一揮間。
凌錚以下,對她呵護教導有加。駕駛、搏擊、體能……她每天只睡不到六個小時,飯量翻了兩倍。她的駕駛技術已在男人中處於中游;她雖然打不過這些訓練有素的軍人,但據說對付普通三兩個男人,卻是綽綽有餘。
所有人提起她,都豎起大拇指——贊她是“兇猛小彌”。而在他們面前,她不需要任何僞裝,只要本色出演,便是他們心中文靜安分、勤奮無害的明朗女孩。
也有兩個男人跟她認真表白,她禮貌婉拒。之後凌錚把男人們叫到一起,告訴他們,僧多粥少,不管小彌選擇誰,都不許掐架。
然而蘇彌怎麼可能選擇任何人?
李晰忠被迫找來幾個出類拔萃的飛行員,給她傳授經驗;還曾在她模擬飛行時間不夠卻想真實飛行時,被迫替她作假數據。除此以外,他還傳達過慕西廷的幾句鼓勵話語。
卻從未有任何關於商徵的消息。
每日平靜充實疲勞的生活,甚至令她有安穩的錯覺。她有點不想回商徵身邊。
可她知道,不可能的。說一年,就是一年。
她暫時想不出任何穩妥的方法,逃離他的控制。他說三千光年,就真的是三千光年。
她不敢逃。
“在想什麼?”清朗的聲音突兀響起,蘇彌回神,她正跟着凌錚,執行人類與蟲族邊境的聯合巡防任務。
“想你的情人嗎?”凌錚淡笑,“小彌,這樣我可是要傷心的。”
蘇彌笑而不答,轉頭看着艙外:“這些巨石陣真漂亮。”
凌錚擡頭看一眼艙外灰褐色龐大粗陋的巨石陣。這是邊境處最著名的大型巨石陣,據說所有巨石體積累加,能有溫莎衛星那麼大。
雖然壯觀,可蘇彌一個小女孩,居然喜歡這樣粗獷的美?
他盯着她:“小彌,想不想去親手摸摸巨石?”
太空行走,是一種很奇特的體驗。以前蘇彌只在電視裡見過那個時代最頂尖的飛行員,有這樣的機會。卻沒料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懸浮在太空中,這樣渺小這樣真實的感受宇宙的氣息。
數米外,凌錚坐在駕駛艙內,面帶微笑看着她。她輕輕漂浮在最大的一塊巨石表面,隔着宇航服觸摸着那嶙峋暗黑的巨石。
趁凌錚不注意,她關掉了通訊頻道。
“你真美。”她輕聲嘆息,“你在這裡呆了多久?幾百萬年?幾千萬年?”
她的手指慢慢撫摸那冷黑的表面,不知爲何,面對這沒有生命的存在,她卻忽然有落淚的衝動。
“巨石陣,你見過地球嗎?”她低聲自言自語,“我跟你一樣孤獨。我找不到自己的家。我的爸媽、同學、朋友……”
深呼吸定了定神,將差點奪眶而出的淚水壓了回去。她重新打開通訊頻道。耳際依然安安靜靜,她回頭望去,愣住。
凌錚坐在那裡,怔怔望着她。目光……十分溫柔。
“小彌……”他聲音悶悶傳來,“你摸它就跟摸情人似的……”
蘇彌噗嗤笑了:“是啊,被你猜到了,它的確我的情人——我現在回來。”
“好。”
艙門緩緩打開,戰機逐漸向巨石靠近。
蘇彌慢慢掌握了行走技巧,一點點緩慢接近艙門。
“嘀嘀嘀——”
忽然,急促的警報聲,從頭盔中清晰傳來!
蘇彌心中一震,擡頭只見艙中的凌錚,一臉不可思議盯着駕駛儀面板。
“快回來!”他大喝一聲,幾乎震破她的耳膜!
她跌跌撞撞的往艙門撲去,卻在這時,餘光瞥見刺目的亮光掠過面前。她於太空中大驚轉頭,瞬間頭皮發麻。
只見墨黑的宇宙背景下,一個圓形紫色金屬飛船,不知何時從巨石陣後升起,突兀的朝他們的獵豹戰機,直撲而來!
那飛船與飛行訓練課上見到的相比,更加龐大,也更加鐵氣森然——那是蟲族流寇的飛船,傳說是蟲族國內最窮兇極惡的歹徒駕駛,他們是人類和蟲族共同的敵人!
“報告邊防軍!”凌錚厲聲喝道,“我是槍手,發現蟲族流寇飛船。請求射擊!請求射擊!”
然而還沒等通訊頻道傳來回復,數道強勁的火光,於太空劃出優美璀璨的弧線,朝獵豹戰機直撲而來!
“小彌!”凌錚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