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飛羽和孫鷹在第一次案情碰頭會上就差點火星撞地球,要不是龐大江攔着,倆人就去訓練館開練了。
原本案情碰頭會開得好好的,孫鷹先是向龐大江等人詳細介紹了整個“3.15”案件的情況,接着又轉述了鐵路公安處的辦案意見:就是從清運公司的覆蓋區域開始進行排查,重點放在收廢品老頭所在的居民區。另外的其他非重點區域,鑑於警力有限,鐵路家屬區的排查以鐵路公安處爲主,家屬區外由城北分局負責。
這個計劃符合實際情況,聽起來也很合理。但周飛羽不以爲然,陰陽怪氣地說:“孫大警官,你們真是坐着臥鋪不腰疼,以爲是你們那幾百米車廂呢?充其量也就千八百乘客,走幾步路就到車尾了。城北分局地界管着二十萬人呢,一戶戶查你給我算算哪天能查完?”
孫鷹沒有反駁,倒是很誠懇地說:“周警官,我們領導臨來時就交代過了,說地方同志熟悉情況、有經驗,讓我徵詢你們的意見,在不違反辦案原則的情況下,具體排查方案以你們的意見爲主!”
隨後話頭一轉:“既然我們提的辦案思路有問題,那麼就請周警官能給我們提出一個切實可行的方案來,我們一起討論一下,你看如何?”
周飛羽本來就是存心找孫鷹的毛病,沒想到這小子沒有上他的套,正想再胡攪一通,沒等他張口,龐大江把話接了過去。
龐大江對孫鷹道:“小孫,你也不要客氣!鐵路警方的辦案能力我們都是非常欽佩的,我們兩個單位之前的合作都非常順利。只不過這個案子比較特殊,這麼大範圍的排查確實存在着一定的困難,也會拉長排查的週期。你看,我們能不能先討論一個有效的方式,能加快辦案的效率。”
龐大江這擺明了和稀泥,這話說了也當沒說一樣,但是皮球卻又踢給了孫鷹。
孫鷹倒也不怵,撇了一眼周飛羽,接茬道:“龐隊的話沒錯,扒地的活雖然累,但是也得講究技巧。我先提提個人建議。假定犯罪嫌疑人就在這片區域,那麼可以肯定犯罪嫌疑人必然具備幾個特徵:第一,50歲以上;第二,1986年至今就居住在此地;第三,男性爲主。先進行戶籍篩查,根據這些條件,再重點排查這些人中是否有前科和屬於刑滿釋放人員。這樣就大大縮小了排查範圍。”
馬也和小何一臉崇拜地看着孫鷹,不愧是父子雙雄,這思路不比刑警慢!
周飛羽一臉不屑:“這也叫建議?馬也,你把資料拿給孫警官看看,如來佛面前唸經,念給誰聽呢?”
馬也遞給孫鷹一份資料:“孫警官,這是我們戶籍科統計上來的數據,是周隊讓我們連夜整理的,一會給你電子版,這你先看看!”
孫鷹仔細看着手中的表格,城北分局轄區戶籍人口23萬多,實際在籍人口19萬8千6百32人,50歲以上62204人,其中男性28721人,含病殘3799人。其中有前科和刑滿釋放人員582人。
周飛羽看着孫鷹的表情,又挪揄道:“不勞孫警官大駕,接下來這出苦力的活兄弟們幾個就能幹了,您還是在這喝着茶水等結果吧!”
孫鷹也不生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辛苦各位兄弟了!我代表鐵路公安處感謝你們細緻的工作,也欽佩你們的辦案效率!”
說着轉頭看向周飛羽:“周警官,我冒昧地多問一句,你們準備怎麼查呢?”
周飛羽火騰一下就上來了:“孫鷹,你別沒完啊?怎麼辦案用得着你來指手畫腳。啥叫聯絡人不懂啊?拿好你的材料,回去你查你的地界,我幹我的活,才抓了幾年蟲,真把自己當家雀兒了,也不看看這是哪?”
孫鷹也不示弱:“周飛羽,你這什麼態度?我有權利瞭解整個辦案的過程,這是組織交給我的任務。”
周飛羽笑了:“別拿組織嚇唬我,要不是發現了槍套,你們可能還摸不着廟門呢,三十多年了早幹嘛去了?”
這下可是戳到了孫鷹的痛處,“3.15”案一直是整個S市鐵路公安處的逆鱗。30多年過去了,當年專案組的老人一茬茬退休,退休前都爲自己沒有偵破這個案子耿耿於懷,這是作爲警察生涯最大的遺憾,可以稱爲恥辱。孫鷹的父親就是當年專案組的成員。
孫鷹紅着眼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指着周飛羽大聲道:“周毛子,你把話說清楚,有什麼不滿儘管衝我來,但我告訴你,別侮辱人!命案必破,我把話撂這,就是搭上這輩子,我也要把這案子破了。街頭打架的把式我不會,拼命的事我還沒皺過眉頭!”
別的話聽不出來,街頭打架的把式周飛羽聽明白了,這敢情還是啤酒蓋事件的梗啊!
周飛羽黑着臉:“行啊,孫警官,你這是說我們這幫刑警都是練的街頭把式是吧?好好,那今天咱倆就比劃比劃,看看這拼命的本事到底我姓周的會不會?”
龐大江坐不住了,周飛羽和孫鷹的情場恩怨他再清楚不過,可今天是什麼場合,這麼重大的案情會,怎麼能意氣用事?這是要犯紀律的,周飛羽今天是哪個筋不對了,這麼不知輕重!所以他一拍桌子,厲聲喝道:“都給我坐下!”
案情會風波的後果就是,周飛羽被市局杜副局長叫去劈頭蓋臉一頓臭罵,龐大江陪綁。周飛羽最初的心思是不想接這個案子,爲啥?一個原因這案子是陳年舊案,查起來費時費力,況且手裡的幾個刑事案件還沒結案呢;第二,這案子本身就是鐵路公安處爲主,他們就是配合;但還有一個不能說的原因就是,啤酒蓋案在居民中的影響還沒過去,進社區調查,周飛羽覺得臉上掛不住。所以藉着案情會一鬧,正好找個機會開溜,反正還揹着處分,蝨子多了不怕咬。
算盤打得好,出乎周飛羽意料的是,杜副局長罵完後,居然還讓他繼續跟進這個案子,爲了保證辦案效率,手頭的案子都交給龐大江。周飛羽心裡這個懊惱啊,早知道再鬧大點就好了。難道這領導過完年也轉性了?
腹黑歸腹黑,周飛羽還是硬着頭皮開始佈置排查了。周飛羽警校畢業以後在派出所幹了三年,所以街道社區居民的情況他相對熟悉。前期篩查後的重點人羣名單他看了,啤酒蓋案發生地的那片棚戶區佔了大半,那這片區域就交給馬也負責去查,他自己帶着小何去別的地方查,反正避開老百姓熱辣辣的眼神就行。
等馬也拿着槍套照片讓他簽字複印時,周飛羽終於找到了出氣口。他劈頭蓋臉一陣罵,罵的馬也莫名其妙,不知道又哪裡做錯了。
周飛羽問馬也:“你這樣拿着照片找人查,不就等於告訴嫌疑人我們已經找到證物了,結果就兩個,一是開溜,第二狗急跳牆。溜了倒不怕,跑了就能發現線索,但狗急跳牆你想過沒有?槍一響,你我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馬也苦着臉說:“不拿着照片,用嘴說也不行啊,再說了,我們查槍套,不讓老百姓看,怎麼查呢?”
周飛羽怒罵:“辦案子要用腦子,不是用嘴!你是警察,不是說相聲的,全靠嘴上功夫!”
一陣發泄以後,周飛羽覺得心中的火消了些,思路也敏捷起來。他給馬也交代了詳細的排查手段。因爲正值打黑除惡專項行動期間,針對民間私藏的管制刀具、槍支彈藥、爆炸危險品集中收繳,市局宣傳部門爲此印刷了一批海報傳單,最近正在各個社區張貼分發。前面說了,S市有一家兵工廠,歷史原因,早年流散在民間的槍彈也不少,街頭經常能看到廢舊子彈殼做的工藝品,不少還有完整的彈頭。所以這些宣傳品上重點印刷了一些槍彈的照片,54槍子彈也在其中,但槍套沒有。周飛羽讓馬也聯繫宣傳部門,把去掉子彈的槍套照片也印上。
馬也暗暗佩服,薑還是老的辣,這樣一來就不顯山漏不水,不會引起犯罪嫌疑人的過分警覺,正好摟草打兔子。
然而,沒等社區的排查進行完,一個驚人的消息傳來,槍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