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正懷抱着周筱,用一隻手輕拍着她的後背,柔聲的哄着。
臥室的門並不太隔音,室內父女兩個人的對話,有一部分斷斷續續的傳到坐在堂屋內衆人的耳中,衆人無不動容。
劉玉鳳早已抺起了眼淚,周天在一旁輕聲的安撫着她。
而侯中華則是面色有些沮喪的坐在那裡,心裡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程映秋也是紅了眼眶,一臉的無奈與心疼。
蕭再丞由於職業的關係,房間內父女兩人的對話,他比別人聽的更真切一些。
當聽到周筱所說的一段話——“起碼對於我自己來說,並沒有對現在、包括以後的生活灰心和絕望,相反,我還會充滿希望的好好去經營我的人生。
我會盡量能讓爸爸和所有人,看到我生活的幸福、快樂。”
還有周海正所說的——“小竹子,爸爸其實最愧疚的是,做爲一位父親,我卻不能保護自己的女兒。
而爸爸心裡不能打開的心結,就是我的小女兒、被我從小到大捧在手心裡的女兒、我這麼一個優秀的女兒,竟然爲了一家人的安危,而以自己的婚姻做爲交換。”
和另外的一段——“如果這件事可以用爸爸的命來挽回的話,爸爸寧願捨去這條命,也要換取我女兒一生的幸福。”
這些話,令蕭再丞的內心久久的不能平靜,同時也爲周海正的那份強烈的愛女之心,而深深的感動不已。
屋內父女倆的談話還在斷斷續續的進行着,蕭再丞的人很快就將許醫生給開的中藥取了回來。
劉玉鳳親自拿到廚房煎好,給周筱端進了屋去,衆人又都跟了進去。
兩對父母圍在了牀邊,蕭再丞只能藉助身高的優勢,在外圍緊緊的盯着周筱的表情,好像生怕她再有什麼不舒服或是不開心的表情。
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周筱。
“你們不用擔心了,許醫生開的藥都非常的管用,而且他只要說了沒事,就一定會沒事的。
乾爸、乾媽,你們和我爸爸、媽媽,你們都快去休息一會兒吧!”
周筱看到衆人緊張的樣子,不禁開口安慰着他們,並讓他們都去休息。
“叔叔、阿姨,你們都累了一天了,你們去休息,我來照顧小小。”蕭再丞趁機說道。
“不用了,她媽媽陪着她,你,跟我來,我有事要和你談。”周海正說這句話時,連看都沒看蕭再丞一眼,說完,就先轉過身,往書房的方向走去。
蕭再丞看了周筱一眼,點了點頭,立即跟上了周海正的腳步。
周筱看了看衆人,見所有人臉上還都是一副不平的表情,不知爲什麼,心裡突然生出一股對於蕭再丞的擔心來。
“妹妹,我來看着小小,你去休息一會兒吧!”程映秋看到劉玉鳳一臉的倦色,體貼的說道。
“不用,姐姐,還是您去歇會兒吧!這裡我來。”劉玉鳳知道程映秋也是累的很,所以勸她去休息。
“我沒事,你們都去休息吧!有事我會叫你們的。”周筱已經躺好,對着還站在自己牀邊的幾個人說道。
“誰也別爭了,侯伯伯、阿姨、媽媽,您幾位全都去休息,我來照看着妹妹。”周天一句話,讓衆人全部去休息,他留下來。
“可是……我怕你爸爸他……和蕭再丞再……”劉玉鳳心裡有些放不下。
“沒事的,有我在呢!您去吧,有事我會叫您的。”周天最終還是把幾個人都勸回了各自的房間。
“哥哥,我真的沒事,這幾天你也累得狠了,去休息吧!”周筱也勸着周天走。
“我沒事,你睡會兒吧!我就坐在這裡看着你。”周天搖了搖頭,找了旁邊的一個靠椅,坐了下來。
“哥哥……”周筱閉了下眼睛,然後喚周天道。
“嗯,怎麼了?”周天以爲周筱又是哪裡不舒服,緊張的從靠椅上站了起來。
“我沒事,哥哥,你不用緊張。我就是想知道,你回去後的情形,你是怎麼和爸爸、媽媽他們說的這件事。”周筱問周天。
“哦!是這事啊……說起來,也真是費了好大的腦筋。
開始回去的那幾天,我幾次想開口,可一聽到爸爸在提起你時,那無限驕傲和自豪的樣子,我就怎麼也張不開這個口。
這樣拖了幾天,我心也是越來越急,可實在是沒有辦法。知道你這邊也在惦記着,想來想去,唯一的辦法也只得先找侯伯伯他們商量一下,然後再做決定了。
於是我就找了個藉口去了縣城一趟,也給蕭再丞打了一個電話,說了一下大致的情況。
到了侯伯伯那兒,我把這件事情一說,侯伯伯當時氣得就直拍桌子。
他說,當初他莫名其妙的被檢察院的人帶走,後來又毫髮無損的被放回來,然後又絲毫不受影響的讓他繼續履行他的職務,他就知道這件事極爲的不簡單。
當知道這件事可能和你有關係後,他就一直擔心你,生怕你再惹上什麼大麻煩。
但是又從你的電話裡沒聽出什麼,而你也是一副不想多說的樣子,他也就沒再強問。
直到聽我講了事情的經過,他才把一切捋通。
你都沒看到,當時侯伯伯表情……
我以前所見的侯伯伯,一直是位正直、認真、不苟言笑的人,但是那天,是我第一次見到他那麼的傷心和難過,甚至那表情中還帶着一股的挫敗……
他還說,他當一個縣長、即便能當上通水市的市長又有什麼用,竟然連自己的女兒半點兒都保護不了,這個官不做也罷,他要馬上來帝都,爲自己的女兒討個公道。
更不要說程姨,她聽說你的事後,哭的不得了,還說,當初檢察院的送她出來時,她就不應該出來,就應該賴在檢察院裡,非得讓他們上面的人給個說法兒才行,否則寧願一輩子呆在那個小黑屋裡。
我也是好不容易纔將他們的情緒勸說的穩定下來,後來才商量着怎麼和爸爸、媽媽說這個問題。
商量了半天,也沒找出個好的辦法來,後來還是侯伯伯說,無論是任何的方式說,最終的結果都只有一個,那就是爸爸那兒,是最難讓人說服、也是最讓人不放心的一處。
最後還是決定由侯伯伯和程姨陪着我回去,我們就直接和爸爸、媽媽說,然後再看事情的發展,走一步說一步。
我們回永興村之前,程姨甚至連急救箱都帶上了。
到家後,就按照我們之前商量好的,我直接就和爸爸、媽媽講了這件事,沒想到,事情還沒講完,當媽媽聽到你懷孕的事後,當場就暈了過去。
爸爸雖然沒有暈過去,但是當時的那表情更是讓人擔心不已。
那種表情……簡直就像是天塌了一樣的震驚,然後就是一臉的絕望……
我其實最擔心的就是爸爸會想不開,因爲我知道他把你當成了自己的命一樣。
結果他除了當時就要來帝都外,別的什麼話也不說。
侯伯伯一看這樣的情況,二話沒說,直接打電話叫了車來,於是我們直接就奔帝都來了。
路上,媽媽和程姨就是一路的哭,再有會問我一些你的其它事情,侯伯伯偶爾也會問上一兩句,只有爸爸,幾乎就沒怎麼說過話。
我知道,這件事情對他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也來的太突然,他心理上根本就接受不了。
從你小時候起,爸爸就最聽你的話,你好好勸勸他吧!不然以他現在這樣的狀態,我真怕會出什麼事。”
儘管周天講得簡單,但周筱仍能想象出當時的場面是多麼的慌亂,更能想象出自己的父親當時會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
想到這些,不禁又有眼淚流下來。
“妹妹,你不能再哭了,許醫生不是說了嗎,你要再不好好養着,萬一再受到點兒什麼刺激,孩子可是會有危險的。”
周天連忙爲周筱擦着眼淚,並安慰道。
聽了周天的話,周筱極力忍住悲傷,擡起頭來對周天說:
“哥哥,你怨不怨我,是因爲我,家裡現在才搞的這麼亂,還連累到乾媽的一家,甚至還有蔣家。
我覺得,我就是一個禍水,給所有人招來災難的禍水。或許,我真的不應該來到這世上……”
說這些話時,周筱的臉上出現了一片的迷茫。
“妹妹,你怎麼又這麼說了?不許你再這麼亂想,全是胡說八道。
我妹妹是福星,怎麼會是禍水。你忘了,我們家最開始是怎麼富起來的。
要不是你無意間發現的黃芪,怎麼會有我們家後來條件的改善,要不是這樣,我們又怎麼會有機會到都華來念書。
而且,要不是你,我們怎麼會在帝都有這麼多的房子,又怎麼能有機會出國留學。
要不是你,我們家哪來的餘錢,可以資助那麼多念不起書的學生。
而爸爸、媽媽也不會有機會來帝都,到這麼大的城市來看一看……
這一切的一切,不全是因爲你纔有的嗎?你怎麼能這樣說自己。
這話你也就在我這兒說一次就算過去了,可不許在其他人的面前說,尤其是在爸爸的面前,知道嗎?
要是讓爸爸知道了你說這樣的話,他會覺得是拿刀在扎他的心口,你明不明白?”
聽了周筱說的話,周天臉色變得極其的難看,用少有的極其嚴厲的表情訓斥了周筱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