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爺爺,剛纔聽了你說梅伯伯的事,讓我對梅伯伯的觀感有了很大的改變。”李守一誠懇的說。
“噢……守一,你來說說看。”追問的人,是坐在旁邊喝茶的梅浩然。
在交換周帥這件事情上,梅好兵用一顆將星來補償了自己的錯誤。但是,這並不能填補作爲梅浩然這個作父親的心頭傷痕。
不管是哪個做父親的人,都不能容忍自己被兒子作爲官場交換的籌碼。聽到李守一說出這樣的內容,他自然是十分熱切。
就連梅丹丹,也瞪大了眼睛。本來坐在旁邊思索的梅國強,也趕忙站到了李守一身邊。眼巴巴的看着李守一,希望他能說出一些想聽的話。
“凌爺爺,梅爺爺,我不知道你們面對誘*惑的時候,會不會產生動搖?但我知道自己,在金錢的面前,我不止一次的動搖過。”李守一侃侃而談。
“守一,你說,往下說,老婆子愛聽你說的話。”梅家老祖母連忙催促了一句。
這幾天的時間裡,梅家兄弟的事,已經成了梅家所有人的心病。別看老祖母樂呵呵的樣子,心病重得很吶。
如果解不開這個釦子,梅家將永無寧日,永遠不再是以前那個歡樂的家庭。因爲這樣,老祖母纔會催促李守一說話。
“老祖母,我有了錢以後,想到的就是讓父母過上好日子,讓自己和兄弟過上好日子。”李守一介紹說。
這樣的事情,誰也不好多說什麼。就連凌百川也讚許說:“守一,這是人之常情的事,很正常的嘛,我看沒有什麼。”
“凌爺爺,你說得不錯。可是,當初對師父的承諾,被我丟在了腦後。後來,呂二哥給我提出這個問題時,也被我用錢太少的理由加以推託。
說是要等到有一個錢生錢的機會,再作慈善事業也不遲。開辦療養院的時候,我就不很積極。擔心會把錢給虧掉,會讓自己的好日子成爲泡影。
等到療養院賺了錢,我又成天在盤算。一個月能賺多少錢,一年能賺多少錢。你們說,我的想法錯了嗎?”李守一擡頭問着房間的每一個人。
聽到提問,所有人都沒有接口,因爲這個問題不好回答。從理論上來說,李守一想得沒有錯,只不過是想着讓自己過上好日子唄。又沒有傷害到其他任何人的利益,能有什麼錯呢?
“直到有一天,我那沒有什麼文化的母親,在家中衝我發了火,說我是忘恩負義,說我是好了瘡疤忘了痛。
到了那時,我才恍然大悟,讓自己從迷茫之中走了出來。”李守一介紹了陳鳳琴在家大發雷霆的過程。
“從這個事情當中,我們不難看出,每個人都會有迷失方向的時候。關鍵的一條,是要知錯能改。
梅伯伯是犯了錯,而且是讓我瞧不起的錯。但是,我們站在他的角度好好想上一想,其實也不能算多大的錯。
重要的前提,是梅爺爺的身體已經有了保障。在這樣的情形下,用不存在的損失爲自己換來仕途上的進步,這能叫錯嗎?
再說,即使是不肯交換,又能怎麼樣?難道說,梅伯伯就能把那小子真的送上軍事法庭嗎?
要說錯,梅伯伯是在一個錯誤的時間,中了一個老奸巨滑傢伙的詭計。事後,梅伯伯知道了自己的錯誤。
而且,還付出了代價來糾正錯誤。在我眼中,梅伯伯就是一個有血性的男人。”李守一唏噓了幾聲之後,立即閉上了自己的嘴巴。
“謝謝你,守一。”梅國強一把抱住了李守一。此時的他,身上一點也找不到紈絝之氣。
在療養院的這幾天時間裡,別人看他笑,看他跳,好象只是一個不知世事的紈絝子弟。
殊不知,梅國強的心中也是十分痛苦。從小到大,爺爺是自己心中的豐碑,父親就是自己崇拜的偶像。
沒有想得到,豐碑倒在了病榻上,心中偶像也被打得粉碎。他之所以會留在這兒不肯回到京城去,就是擔心四九城中那幫損哥兒們的嘲笑與譏諷。
就在他感覺到惶恐不安的時候,卻讓李守一給打開了心結。爸爸怎麼啦?爸爸還是偶像,不過是上了別人當的偶像。
誰要是想嘲笑梅家人,我就用守一傳授的‘五禽戲’揍他的皮!
不但是他,梅家的所有人,都處於一陣激動之中。李守一的這番話,不但是解脫了梅好兵的過錯,也讓大家都打開了心結。
就連將臉轉到窗子方向的梅浩然,眼角上也滾下了兩顆晶瑩的淚珠。儘管如此,他還是嘆了一口氣。
大家知道,老爺子想到了二兒子梅好文。如果說梅好兵的事情,用上當受騙來解釋的話,梅好文的事情可就不好說啦。
聽到嘆息,不但是老祖母,就連梅家姐弟,都把目光投到了李守一的臉上,希望他能再幫助解開這個結。
儘管大家也知道,這是一個死結,根本無法解開。但是,大家還是把希望寄託到了李守一的身上。
看到這些目光,李守一嘆了一口氣。什麼叫多事必有事?是非皆爲強出頭。既然開了頭,就得善始善終才行。
“梅爺爺,在我碰上師父之前。我與父親之間的關係,也到了不願多說話的地步。我曾經對天發過誓言。
有了辦法的時候,一定帶着母親遠走高飛,離開這個無用的父親,離開這個窩囊的父親。”李守一說得十分平靜。
看在別人眼中,很難相信他是在敘述自己的往事。而且,大家也都知道,李家三口人是一個十分和睦的家庭。
“守一,不可能吧。”梅丹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魯南卻是聽出了一點味道,連忙制止說:“丹丹,聽守一往下說。”
李守一站起身來,也朝着窗外眺望着。就這麼背朝着大家,繼續敘述着往事。
“……當時,我在埋怨父親的無能。如果換一個家庭,也許就能幫我查清真相,也許就能讓我換一個地方考大學。”李守一說。
這樣的事情,贏得了梅家姐弟的點頭。用不着別人的回答,李守一繼續說:“你們說,我的要求高了嗎?不高,一點也不高。
在父親的心中,如果不是我惹下這麼一種大禍,他不會殘廢,母親不會癱瘓在牀上。你們說,他的埋怨錯了嗎?不錯,一點也不錯。
誰也沒有錯,矛盾卻在一天天的加深。就這樣,我和父親之間的關係,越來越生,越來越冷。他喝他的酒,我看我的書,誰也不想多說一句話。”
“守一,那你們父子之間是怎麼緩和的呢?”梅國強插嘴問道。他簡直無法想象,還能有什麼樣的理由和機會來解開這個結。
聽到問話,李守一把父親出動借錢的豪情,與自己看到賣血**時的感覺與震撼,從頭到尾的介紹了一遍。
“梅爺爺,各人有各人的處境,各人有各人的困惑。很難說得清楚,誰就一定是正確的。
就拿梅爺爺你來說吧,一心放在國家大事上,很可能就不會爲了子女的晉升,去給別人打招呼。加上性格直率,也會得罪一些人。
等到你退下來之後,梅二伯的升遷,可能不會佔到你的光,甚至於還能碰上一些攔路虎。
你說,在這種情況下,他能不對你產生埋怨情緒嗎?他能不想着另闢蹊徑嗎?當然,我不贊成他的一些做法。
特別是梅爺爺躺在病牀上的時候,他卻陪周家的人在那兒喝酒。換一個角度來說,也許,二伯父也是騎虎難下哩。
老祖母,梅爺爺,我勸你們也給二伯父一個回頭的機會。父子之間,說不上誰對誰錯的事情。”
說到這兒,李守一也覺得有些口乾。跑到自己剛纔座位旁邊,一口喝下了杯中的茶水。
當他喝好之後,這才發現房間裡一片寂靜。有些疑惑的問道:“你們怎麼啦?如果我說錯了,儘管批評就是啦。”
“孩子,你說得太對啦。這麼說起來,還是我這個做父親的不稱職,對他們的關心不多。
丹丹,你就把守一說的這番話,如實轉給你二叔。後面怎麼去做,就是他自己的事情嘞。國強,你到部隊的時候,也把這段話說給你爸爸聽聽。”梅浩然的精神,突然好了不少。
“耶——”梅丹丹和梅國強一起跳了起來。有了爺爺這麼一句話,也就等於是對梅好文網開一面。如果二叔再不抓住機會,那也就怪不得旁人囉。
老祖母用手拍打着身邊的茶几說:“守一好,還是守一好。多虧有了守一,我才能活得這麼開心。”說到這兒的時候,聲音已經有些哽咽起來。
看到梅家人都沉浸於感慨與釋然之中,凌百川打破了平靜:“守一,說得好。連我老凌,都得代老首長一家說聲‘謝謝’。”
“凌爺爺,這是晚輩應該做的事,說不上道謝的事。”李守一的表現,還是十分的平靜。
在他的眼中,真的是把這個手握重權的將軍當成了爺爺。至於說權力什麼的,確實是算不上什麼。
過了一會,凌百川又說:“守一,我來問你,你對人生還有什麼想法與感慨嗎?”
“有,有很大的感慨。”李守一說。
凌百川問道:“守一,能告訴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