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真的只是想給蘇蘇出口氣啊，我沒想幹別的！”
這是白老爺子第一次對他說出這麼重的話，白成遠心裡一急，就開始下意識地解釋起來，可不管怎麼說，都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味道在裡面。
白老爺子卻已經掙開這父女兩人的攙扶，轉身大步往不遠處的一輛車走過去，連頭都沒回。
“你們立刻回去！”
空氣中只有白老爺子不容置疑的聲音傳來。
白成遠目光沉沉地望着那輛車，車裡面除了司機，好像還有一個人，影影綽綽看得出來是個女孩子。
一定是白蘇荷。
他的拳頭握緊了。白蘇荷，都是因爲白蘇荷。
白悠悠臉色也變了。
難道說無論她再怎麼討得白老爺子的歡心，都還是比不過親生的嗎？
“她除了和爺爺有血緣關係，還有什麼，這十幾年，不都是我們照顧爺爺的嗎？”她忍不住抱怨出聲。
白成遠搖搖頭。
“悠悠你可真傻，這點血緣關係，可是比什麼都重要呢。”他轉過頭看着神情失落的女兒，聲音暗啞：“就像你是爸爸的女兒，就算有人在我身邊呆了十幾年，也不可能代替你的一樣啊。”
白悠悠不甘心：“爸爸，那我們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白蘇荷回到白家，等着我們被掃地出門嗎？”
白成遠想起白老爺子暴怒的眼神，轉身上了車。
“走吧，我們回去做好一切能做的準備，如果她真的要回來，我們再見機行事吧。別弄得她還沒回來，我們就被你爺爺厭棄了。”
我真的不相信，我這麼多年的努力，最後還是一無所有。
白季霆，我不相信你是這麼無情無義的人！
看着那輛車遠去，白蘇荷轉頭對身邊的老人笑了笑。
“爺爺，你看。沒有人歡迎我回白家去的。他們也是你的兒子。孫女，你們也是一家人，我回去不回去。真的不重要。”
白老爺子有些激動：“可是，我是你的爺爺啊，你不想跟爺爺在一起生活嗎？”
白蘇荷不語。她之所以開始叫他爺爺，並非是因爲從心底承認。而是爲了感激他昨天對她毫無保留的配合和支持。並不是她就忘記了蘇家是怎麼家破人亡的。
“蘇蘇。你跟我回去吧，你在這裡。會被人欺負的。”白老爺子孜孜不倦地勸說着。
白蘇荷看了看遠處那個欺負自己的人被圍得嚴嚴實實的家門口，搖搖頭：“不了，我這麼多年都習慣了。”
沒有父母，沒有親人。我都已經習慣了。
再說我還有一個沒有找到的人，我怎麼能離開這個地方。
下午六點鐘，等待了一天的記者終於失去了耐性。開始不顧禮貌地持續敲打衛鵬的門。
有平時就跟衛家不對勁的鄰居也在火上澆油：“衛家嫂子，開門唄。你們家大小子這麼出息，趕緊出來讓大家見見！”
“就是，可真是出息，咱們這條巷子，可真是出了名了！”
院子裡空蕩蕩的，只有王素敏一個人握着拳頭站在屋檐下，臉漲得通紅，卻不得不死死忍着！
這要是在平時，有人在她面前嚼舌頭，她早就衝出去把那些人的臉撓成蘿蔔絲兒了，可是現在，她除了忍，只能忍！
她聽着外面越來越大聲的敲門聲，終於狠狠地一跺腳，衝回屋子裡，一把揪起了躲在自己屋子裡撞死的衛鵬，怒聲喝到：“滾出去，自己把話說清楚，別讓我們一家人都跟着遭殃！”
“我，我不去！”衛鵬跳着腳喊道，雙手扒着門框怎麼也不肯出去。
衛成林看着這樣窩囊的兒子，擡腳照着衛鵬的腿上就是一腳：“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他和妻子一直都是本本分分的人，做點小生意養家餬口，怎麼就養出這麼個東西來！
衛燕透過門縫看着爸媽和衛鵬的爭執，聽着衛鵬的慘叫就響在耳邊，不禁拍了拍胸口。
幸好自己只是個出主意的，不然要身敗名裂的就是自己了。
在衛成林和老婆的一通打罵之下，衛鵬再怎麼想躲也知道今天這事兒是不可能躲過去了。
白蘇荷和白老爺子再一次來到這條小巷子，靜靜地等着衛鵬的結果。
快七點的時候，只聽見那邊圍滿的人羣裡轟然爆發出一陣大喊：“門開了，開了！”
人們並沒有爭先恐後地往裡擠，因爲他們要見的人已經站在了大門口。
記者們趕緊架好了攝影機，對準了衛鵬。
“衛先生，一天的時間過去了，您打算怎麼做？”
“如果白小姐一無所有了，您還會和她結婚嗎？”
……
衛鵬只覺得耳朵邊嗡嗡作響，他沉默着。
怎麼辦？真的要娶白蘇荷嗎？那就是結了仇了，而且，娶了她，以後還怎麼娶別的白富美？
不，他不能就這麼認命，沒了白蘇荷，世上的女人多得是，他大不了離開a市重頭再來，總比被白家人盯一輩子要好！
兩害相權取其輕吧。文科一塌糊塗的衛鵬腦子裡忽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來。
但是，也不能就這樣便宜了那個該死的女人！
衛鵬擡起頭來，等現場稍微安靜了一下才終於說話了。
“我原本是想跟她結婚的，我是真心實意的。可是我沒想到她心裡會是這麼想的，會否認我和她的關係。”
“那麼，我就放棄吧，強扭的瓜不甜，我不會非要娶一個不愛我的女人。我也不想害得她得不到她原本該得到的財產。”
緊緊盯着衛鵬的人羣一片譁然。
這小子這麼高尚？
“衛先生，您選擇放棄是因爲您不忍心讓白小姐一無所有是嗎？”有反應快的記者已經追問了下去。
“是。”
“可是白小姐已經不在乎白家的錢財了啊，她要是在乎，就不會把這個選擇權交給您了，您這麼說。跟您之前在a市日報上說的話完全不相符啊，那時候您說，不管白小姐有沒有錢，您都愛她，現在您怎麼反倒比她本人還在乎這個問題，還是說，您本身就是爲了錢纔會把這件事情鬧大？您說您喜歡白小姐。卻又一直在說出對她非常不利的言語。這是不是意味着您根本不喜歡白小姐本人？”
糟了！衛鵬腦子一懵，說錯話了。
他不應該說不想害得她得不到她原本該得的財產，他應該說不忍心讓她和自己的爺爺決裂纔對！
可是。這個該死的記者怎麼能把他的話曲解到這個接近真相的程度？
面前這個戴着耳機的記者卻還在眼巴巴地看着他等待答案。
因爲衛鵬一瞬間的沉默，他在道德上的那點上風立刻就沒有了，很多人不由地順着這個記者的思路問了下去。
“這麼說衛先生其實您在意白氏的財產比在意白小姐本人更多對嗎？”
“您之前信誓旦旦說白小姐對您情有獨鍾，現在怎麼又這麼輕易斷定這就是她個人的意思。斷定她不愛您了呢？”
“衛先生據我們私下調查，有您的高中同學跟我們透露。對您的追求，白小姐是一直拒絕的，甚至有人證明，您在白小姐剛上大學的時候前去糾纏她。卻連她的年齡都搞不清楚，這跟您說的你們高中時期就開始交往，是不是不符合？”
圍着他的記者抓住了他話裡的漏洞進行了自我擴展。很快就把他原本想要表達的意思帶到了溝裡去。
四周的鄰居也一臉鄙夷議論紛紛。
“果然是臭不要臉，他們家女兒攀大款沒攀上。又要兒子出馬了，那白小姐到底是造了什麼孽，纔會被這樣不要臉的人纏上喲！”
“就是就是，看她王素敏還有什麼臉到處說她家孩子好！”
衛鵬已經慌亂地說不出話來了，卻有記者又把話筒對準了那些正在議論的鄰居。
“這位大姐您好，據您所說，衛鵬的妹妹衛燕也曾經有過類似行爲嗎？”
衛鵬眼皮一跳，直直地看過去。
又是那個最開始曲解他意思的記者！他是想幹什麼！
“當然了，上次還騙了個高富帥呢，結果人家跟她出去轉了一圈就看明白了，直接就把她甩了！我跟你說啊，他們家那個閨女，一肚子鬼心眼，她哥哥的事情跟她也肯定脫不了關係！”
那個一向跟王素敏不對盤的八卦婦女見有人問，立刻就開始根據自己的猜測添油加醋了。
“你們不要胡說，我說的都是真的！”衛鵬的臉都要白了，這件事要是真被揭出來，可怎麼辦。
他給自己披的這一層僞善深情的皮，怎麼這麼快就被揭掉了呢？
而躲在圍牆邊上聽着外面動靜的衛燕和他們的父母，已經恨不得衝出來把這些人的嘴巴縫上了！
太可惡了，太可惡了！這是要毀了他們全家啊！
果然，沒一會兒，話題就從衛鵬說謊轉到了衛燕嫌貧愛富，癡心妄想，最後甚至還有了衛家兩口子愛慕虛榮，想要攀富貴親家的結論。
另一輛車中的林海聽着耳機裡傳來的各種噪雜，不屑地笑了聲。
人言可畏，人言可畏啊！
人啊，想要藉助殺人不見血的流言獲取利益，就要做好被這把刀子反過來割傷的準備。
他旁邊的男人，卻只是沉沉地看着那邊涌動的人羣，眼神中看不出喜怒。
如果是從前，如果他還是從前的他……他怎麼會眼睜睜看着她的名字被人說來說去，任她被人議論詆譭！
現在的他除了對身邊這個人旁敲側擊，就什麼都做不了！可恨，可恨！
這時候林海卻輕輕地“咦”了一聲，看向前方。
“這就走了？”他自言自語。
他們前方白老爺子的那輛車已經緩緩地駛離了原地，向他們這邊拐了過來，就要和他的這輛車擦身而過了。
林海臉色變了變，想要放下車窗玻璃，卻沒來得及呢，那邊白老爺子就笑容滿面地探出頭來：“林海啊，你也在啊！”
林海迅速堆起正常的笑容來，眼風掃了一眼那個在後座端坐的女孩。
“是啊，來看看，放心吧爺爺，這次的事情，算是過去了。”
白蘇荷嫌貧愛富，拋棄地下情人的傳聞終究變成了一個笑話，往她身上潑污水的人身敗名裂，再也擡不起頭來，這件事情可不是過去了嗎。
“那好，我先帶蘇蘇回去，晚上我和蘇蘇請你吃個飯表示感謝！”
“客氣客氣了，我請你們吃飯好了！”
林海和白老爺子客氣着，目送着白老爺子遠去了。
等到白老爺子的車消失在視野中了，林海才安下心來回想了一下，剛纔從始至終，那個女孩子都只是最開始擡頭看了一眼之後，就一直端坐在後座上安安靜靜，什麼異樣都沒有。
應該是沒看見，或者說，真的忘記了。這就好，這就好。
從前是因爲家裡的交代，現在麼，他也說不清，但就是更加明確，絕對不能讓那個女孩子，還記得自己身邊這個人，絕對不行！
林海一心想着白蘇荷的反應，從頭到尾都在看着白蘇荷，就忽略了身邊這個人臉上閃現而過的一絲異樣。
等他想起來的時候，身邊的人只是在安靜地玩着手裡的手機，一雙桃花眼看着他似笑非笑：“哥，這樁閒事管完了，我們什麼時候回去啊？”
哦，對，這個也是完全忘了的。
林海徹底安下心來，笑着迴應道：“很快的，要不你先回去。”
長相俊美的男人搖搖頭：“不，我還是等你一起回去吧。”
“好。”林海隨口應了聲，就轉頭髮動了車子向着白老爺子的方向追過去。
追了一段路又覺得不對，拐了個彎，向着北區的林家大宅飛馳而去。
他身邊的男人對此視若無睹，一路無話。
回了林家，他的這個二弟也還是沒什麼多餘的話。
他放心地笑了笑，隨*待了句自己要出去吃個飯，就離開了。
回到二樓房間的男人聽到外面車子發動的聲音，才臉色驟變。
白蘇荷，白蘇荷！他看到她了！
他終於看到她了！
儘管只是驚鴻一瞥，但是他終於看到了！
距離她最後一次來監獄看他，已經過去了整整五十八天！
他的心臟在胸膛裡砰砰地跳動着。
但是隨着他慢慢回想起她那漠然的一瞥，這瘋狂的心跳立刻就慢了下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