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這不是要命嗎?

白蘇荷就這樣一時哀傷,一時擔憂,心緒激盪了很久之後,也實在是抵不住經受心理治療之後的睏倦感,終於真正地睡了過去。

她睡着了,獲得了一段靜謐安寧的時光,但是其他的很多人,就沒有這樣的運氣了。

白蘇荷今天的經歷,感到不可思議和慌張的,除了葛羽,還有方豹。

方豹的手下一直是緊緊盯着白蘇荷的,當然也清楚地看到了白蘇荷被人打暈帶走直到回家的全過程,只是他並不知道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白蘇荷遇到的這件事,說是危險,卻也沒什麼太嚴重的後果,至少白蘇荷回家的時候,跟蹤的手下看到她的情緒還是很正常的。但這絕對不是什麼好事。方豹想來想去,乾脆就讓手下撤了回來,不再去關注白蘇荷了。

並非他不想繼續看下去,看看白蘇荷還能做些什麼,而是他已經從這件事中嗅到了不尋常的味道,如果讓那人發現他的人在跟蹤他和白蘇荷,那他的下場一定不會很好。那人他並不認識,但他卻從手下人的描述裡,猜出了個大概。這份縱橫江湖多年的敏銳直覺,讓他果斷結束了對白蘇荷的監視。從此以後,白蘇荷做什麼,不做什麼,都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了。

這一定是林樂失蹤這件事的幕後主導者,在進行最後的清理。他對林樂這件事的不聞不問,終歸還是正確的吧,他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半生得意,一朝盡毀。他再也不敢對任何人,拍着胸脯說自己無愧於心了。

圍繞着林樂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好像就此塵埃落定,再也沒有人會提起了。

而許家的波瀾,纔剛剛開始。

李月的瘋病,已經一天比一天更嚴重了,許峻新請來的保姆。因爲跟李月相處的時間短。並不瞭解李月從前的性情,李月偶爾清醒的時候,就會因爲保姆的不得心意大發脾氣。

許峻再也沒有精力加班了。一下班就直奔回家,安撫李月的情緒。而最讓他煩惱的,就是許恆志還是時不時地會帶着那個私生女上門。

李月渾渾噩噩的時候,對那兩個人是視而不見的。但是一旦清醒着,看見許恆志就會發狂。每一次鬧得不可開交之後。許峻還是要因爲保姆的電話急匆匆趕回家。

但是今天許峻接到保姆的電話很是意外,因爲保姆給他打電話並不是因爲李月又受刺激控制不了,而是保姆的一個發現。

“許先生,電話裡我不好講。您最好趕緊回來一趟。”保姆是這麼說的。

又發生了什麼事?許峻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放下了手頭的工作,開着車就往家裡趕。

一進家門。他就四處尋找李月的身影,發現李月很是安靜地坐在二樓的陽臺前曬太陽。秋季的太陽。已經沒有夏季那麼灼熱了,但是在正午時分,還是很有些讓人受不了的。

“吳阿姨,我媽這是?”許峻悄悄走到李月身後,放低了聲音問站立在一旁的保姆。

對於李月大中午曬太陽的事情,保姆也覺得很無奈:“許先生,早上太太就一直喊冷,非要來這裡曬太陽,曬了一上午了,我想帶她回客廳去,她也不肯走。”

許峻擡起手輕輕地放在李月日漸消瘦下去的肩頭,心裡一陣酸澀難過。瘋了之後的李月,再也沒有了從前的強勢和精明,整日渾渾噩噩,要麼就是歇斯底里把她自己折磨得筋疲力盡。

許峻按了按發酸的鼻子,低下頭,正對着李月的頭頂,驀然就看見了李月頭頂中心部分發絲上的那一片銀白。

自己的母親,竟然已經有了白頭髮!

這樣銀白的顏色,卻給許峻的視覺造成了巨大的衝擊,激起一波一波酸楚心痛的漣漪,生生讓許峻一剎那就掉下了不輕彈的男兒淚。

從他有記憶以來,李月就是一個很注重自己外貌的人,有錢以後更是花了大把大把的錢來保養自己,白頭髮這種東西,對於李月來說,那絕對不是不能容忍的存在。可是,現在呢,李月面容上的衰老已經是無可逆轉了,她的頭髮,也再沒有人關心了。

而這樣大中午曬太陽的事情,對於從前的李月,那也簡直就是死也不能忍受的事情。現在卻坐在這裡不肯走,非要汲取這一點虛無的溫暖,又何嘗不是她心裡覺得冷呢?這個世界,已經讓她覺得太冷了!

許峻強忍着自己想要保住李月痛哭一場的衝動,默默地擦去了臉上淚水,然後纔在李月面前蹲下身下身,握住她有些汗溼的手,語調柔和地哄勸她:“媽,我們先進去好不好,你跟我來,我把空調溫度開高點,你就不會冷了,好不好?這樣曬太陽對皮膚不好的。”

李月這才慢慢地轉動着眼珠子,飄忽的眼神慢慢凝在了許峻的臉上,慢吞吞地反問道:“哦,你是說對皮膚不好啊?那我就回去吧,要是皮膚不好了,你爸就不會再喜歡我了,就會去找外面的小妖精的,我要回去,回去躲起來!”

任是許峻做了再多的思想準備,甚至連李月忽然暴起傷人的準備都做好了,也沒想到自己會聽到這樣的話。

“媽!”許峻再也忍不住,一頭趴在李月的膝蓋上飆出了眼淚。

那個人早就不喜歡她了,那個人給了她無數的傷害,可是,她心底深處,還是害怕那個人會不喜歡她!

許恆志,許恆志,你知不知道,你傷害的,是這個世上最愛你的人?!

許峻忽然的大放悲聲,讓李月的眼神終於有了新的變動,她撫摸着自己的兒子的頭髮,驚奇而焦急地問他:“許峻,你哭什麼?你怎麼了?誰欺負你了,告訴媽媽。媽媽去幫你出氣!”

許峻僵了一下,擡起頭看着李月,那雙屬於慈母的眼睛,就像他長大的歲月每一次不開心的時候一樣,閃動着焦急擔憂的情緒。

許峻想說自己沒事,可是他卻沒出息地像個女人一樣哭得哽咽難言。

“許峻,你別哭啊。告訴媽媽誰欺負你了?”

許峻的心裡像是被什麼揪着一樣。悲涼,傷感,憤怒。種種複雜的情緒在其間瀰漫,現實和過往的記憶錯綜糾纏,即使明亮火熱的陽光就散落在他們母子的身上,他卻忽然間對母親所說的冷感同身受。

李月又着急地問了幾遍。得不到回答的她眼神漸漸煩躁起來,這是她即將失控的前兆。

許峻這才立刻警醒起來。迅速擦乾淨了自己的眼淚,努力地恢復自己之前在李月面前露出的微笑:“媽,沒事,我是看你不進去。心裡着急,你跟我進去吧?”

“哦,因爲這個啊。你早說啊,我這就進去。我困了,想睡覺。”

李月對自己一上午的固執完全忘了個乾淨,爲了不讓兒子再哭,她趕緊站了起來,卻覺得渾身疲乏,頓時又有些睡眼迷離的跡象。

許峻忙不迭地點頭扶住李月往她的臥室走:“嗯,你困了就睡,我送你過去好好睡一覺。”

李月不再說話,忽然襲上來的睏意,讓她順從地被許峻和保姆餵了一杯水,扶到牀上,很快就睡了過去。

許峻看着李月難得平靜安然的睡顏,輕輕地鬆了一口氣。精神煩躁的人是很難睡上一個好覺的,儘管醫生一直說優質的睡眠有利於李月的病情恢復,但是常常遭受許恆志刺激的李月,又哪裡能好好安睡一場?

“許先生,咱們出去說吧。”保姆輕手輕腳地給李月蓋好了被子,有些嚴肅地跟許峻說。

許峻點點頭,他沒忘了保姆給他打電話的初衷。

保姆先走出了房間,加快腳步下樓去了,不明所以的許峻輕輕地掩上了李月的臥室門,詫異地看向了樓下。

保姆只在樓梯間轉了一圈,就很快地返了回來。

她徑直走到許峻面前,攤開掌心,掌心放着一個白色的小藥瓶。

許峻疑惑地看向保姆,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吳阿姨,這是什麼?”

年過四十的新保姆也沒有賣關子,直接把藥瓶遞向了許峻:“許先生,這是我在你們家的樓梯間發現的,據其他人說,樓梯間的所有東西,都是原來在這裡工作的黃女士留下的。這瓶藥,是不是也是黃女士的?”

許峻接過瓶子,疑惑地看了一眼這個瓶子,發現這瓶子上面沒有任何的標籤,他擰開蓋子,倒出了幾片白色的藥片,藥片上也沒有任何的標示。

“這是什麼藥?”許峻心裡隱隱有了不好的感覺。

保姆的面色一下子就凝重了起來:“您的意思是您不知道這是誰的藥?”

許峻頓時覺得手心的小藥片溫度灼人:“這是什麼藥?”

“這個藥的名字挺長的,我忘記了,但是這個藥我認得。這藥和維生素c的大小形狀都很相似,不過它裡面含有一種東西,叫做苯丙胺,這個東西,是用來刺激大腦的,說白了,這就是興奮類藥物。如果一般人吃了,最多也就是失眠,精神亢奮,但要是太太這樣的情況吃了,那可就是雪上加霜了。”保姆很快地說完了自己的發現,並且做了補充說明:“我之前曾經工作過的人家,有個女兒是有輕度抑鬱症,醫生開有這個藥,爲了防止我給她喂藥的時候把藥弄混,主人家特意跟我說明過這一點,讓我認過這種藥。”

許峻看着手心的藥片,覺得自己的腦子在慢慢地充血。

很多以往不曾注意的事情,這個時候就慢慢地浮現在了他的眼前。醫生當初對李月的病情態度還是很樂觀的,也開了藥,但是後來李月的病越來越嚴重,醫生也找不出原因。而醫生開的藥,一直都是以前的黃姨負責餵給李月的,他親眼看着的時候,都是很少的。那個時候,他根本不會去懷疑一個在自己家工作了十幾年的人,而黃姨這個人,很顯然,一直是許恆志的心腹,對他們母子來說是不可靠的。

許峻心裡的驚恐慢慢積聚,最終醞釀成一個可怕的猜想:“您是說,我媽可能吃了很多這種藥?”

保姆搖搖頭:“這個倒不能肯定,我只是發現家裡有這種藥,害怕弄混了,特意問您一下,如果不是家裡人的,最好還是扔了。太太的情緒不穩定,萬一誤食了……您想想,給一個精神病人吃這種藥,這不是要命嗎?”

許峻的眼角劇烈地跳動了一下,要命?誰想要李月的命?

許峻攥緊了手心裡的藥片,強忍着自己心裡翻滾的猜疑和驚懼,對保姆的提醒表示感謝:“吳阿姨,謝謝您,這個藥,我先收起來,以後您看有什麼不對勁的,就儘管說!”

“沒問題,您既然花了大價錢讓我來專門照顧太太,我就一定會盡力的。”吳阿姨也沒有什麼華美的言辭來表忠心,但是這樣的話聽進許峻耳中反而更覺得踏實。

黃姨在他面前一直打得是感情牌,但是拿薪水是從來不手軟的,要不是上次黃姨對小荷的態度讓他無法忍受,結果扯出了後面的事情,說不定自他到現在,還是會對黃姨沒有一點懷疑的。

這個藥既然是在樓梯間被發現的,那就十有*是黃姨的。黃姨在這個家裡的傭人中間一直自恃資格老,她放東西的地盤是沒有人敢於侵佔的。只是黃姨一個年近五十的人,沒病沒痛的,這種興奮類藥物總不可能是她帶着自己吃的吧?

這時候,“要命”這兩個字不由自主地就又從許峻腦子裡跳了出來。

這個世界上誰最想要李月的命呢?

除了許恆志,他真的想不出第二個人來。

許恆志既然有了私生女,並且都已經鬧到檯面上來了,他第一次帶着那對母女來這裡的時候就說了要離婚。而關於離婚的事情,當時母親就說得很清楚,要麼許恆志淨身出戶,要麼上法庭。

自己家的財產,明顯是有鬼的,上法庭,許恆志絕對不敢。也就是從那之後,許恆志就絕口不再提離婚的事情了,反而三天兩頭來李月面前晃悠。

後來,李月就瘋了。

而如果李月瘋了以後吃錯了藥,不知不覺中要了命,中年喪偶的許恆志,他的情人和私生女要住進這個家來,還需要任何的理由嗎?

推斷出這個結論的瞬間,許峻生生出了一頭冷汗。這,這真的是人能做出來的事情嗎?!這根本就是畜生不如!(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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