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蘇荷的思緒正在隨風翻飛,就聽見後排座位有人在驚呼:“哎呀,這人怎麼開車的啊,真是仗着年輕胡來啊!”
滿車的人都紛紛探長了脖子去看,被打斷思緒的白蘇荷也隨着大家的眼光往車窗外掃了一眼,一輛黑色的轎車,忽前忽後的,在他們所乘坐的這輛客車周圍徘徊,看起來就好像是在故意炫耀自己的車技似的,氣得客車司機猛按喇叭發泄自己的憤怒。
“哪裡來的小犢子,真是不知道死活!”司機恨恨地罵了幾句,把頭伸出窗外一陣大喊:“喂,你小子想幹嘛?找死也不能這樣,我這滿車的人呢!”
白蘇荷覺得那輛車有些眼熟,透過車窗玻璃隱隱約約看得見駕駛座上的小夥子正往這邊看過來,她心頭一跳,覺得那人有些像林樂,但是她很快搖搖頭,林樂這會兒正生着她的氣呢,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裡?
她收回目光不再看那輛囂張的車,司機的罵聲也似乎起了作用,那輛車不再進行那樣的“漂移”了,放慢了速度,慢慢落到客車後面老老實實地跟着了,竟然也沒有超車往前開。
一車的乘客都鬆了口氣,司機也嘟囔了幾句之後繼續平穩地開着車。
在天快黑的時候,客車終於抵達了終點站鎮坪。這時候白蘇荷也纔想起一個很重要的問題:看天色晚上是不可能有車再回市區了,她明天早上趕得回去嗎?
以前都是當天來當天回去,她也不知道早上第一班車是什麼時候發車,連忙去問司機師傅:“師傅,明天早上最早一班往市裡去的車是幾點發車啊?”
“八點!”
“這麼晚啊?”白蘇荷一算。那是根本趕不上九點上班的啊!
司機師傅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解釋了一下:“這不算晚啊,太早了沒人去的!”
白蘇荷不再多說話,下了車準備打個電話把第二天的假請好,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機竟然沒電了!
這個時候的手機還不像上輩子到後來流行的智能手機那樣需要常常充電,她也就沒有出門帶充電器的習慣,這下可好。只能看看能不能找個公共電話打給葛羽了。還好葛羽的號碼她總算熟記於心。
但等白蘇荷下了車,望望四周荒涼的村子,覺得有些爲難起來。現在手機這種東西還沒有像後來那樣普及。就連公用電話這種東西,村子裡都難得一見,她的記憶裡,應該只有村子裡的小賣部有一部吧。還有晚上的住宿。還真的是個大難題。
不管如何,還是先向村裡的小賣部進發吧。
客車等乘客下完之後。一聲轟鳴,留下一串刺鼻的尾氣,就絕塵而去,下車的人三三兩兩紛紛離去。更顯得白蘇荷站在薄暮的村頭形單影隻的。
白蘇荷心裡又不由自主地涌起了剛纔在路上的那種淒涼感,這麼晚了,去父母墳前是不大可能了。去找舊日的村鄰打聽往事也是不現實的,還是老老實實先去找到小賣部再說。
只是一回頭。她卻看見暮色中一輛黑色的轎車靜靜地停在不遠處,一個挺拔的身影正倚在車旁,雙手插在褲兜裡,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白蘇荷揉了揉眼睛,覺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怎麼看見林樂那傢伙了?
揉完眼睛,她又仔仔細細看了一眼,哎呦,好像真的是那個傢伙!
白蘇荷傻了,原來路上那輛發神經的車子上坐着的,就是這個囂張跋扈的傢伙?他跑這裡來幹嘛來了?
林樂靠在車身上,看這白蘇荷一系列的動作,像是在看一隻笨拙的熊貓。
這個白癡是要笨到什麼地步才能這麼久都沒看出來這是他的車,他就是林樂?!
他開着車一路飛車好不容易追上了這輛客車,還不能確定,她到底在車上沒。他忍着司機大叔的強烈不滿,冒着生命危險,才確定了這個白癡確實在這輛車上,一路跟着到了這裡,這個白癡竟然還站在原地發呆,就不知道趕緊跑過來感激涕零地表達她的驚喜激動嗎?
看看這個鳥不拉屎的破地方,他要是沒來,看她準備怎麼辦?
“過來!”
林樂終於忍耐不住先開了口,結束了兩個人距離不遠的大眼瞪小眼。
白蘇荷心裡五味陳雜,這人,不生氣了?
她有些畏畏縮縮地走到了林樂面前。那天她後悔得要死,一鼓作氣地想要找他道歉,這麼幾天過去了,沒見到人,那種跟他道歉的勁頭卻慢慢消退了下去,面對他,她原先一肚子的話,都瞬間化做了心虛。
“林樂,你,你怎麼也來這裡了,你不生我氣了吧?”白蘇荷覺得,他能主動開口跟自己講話,應該是不生氣了吧?
林樂無奈地翻了個白眼,要指望這個白癡理解他的一片苦心,那就是做夢!
“你少給我廢話,說,你來這個鳥不拉屎的破地方幹嘛來了?”
“那你來這裡幹嘛來了?”白蘇荷相當不解,不答反問。
林樂一拍大腿,反了你個白癡了:“是我問你話呢!老實交代!”
白蘇荷的那點心虛此刻無限膨脹,不由地說了實話:“我來給我爸媽上墳!”
“上墳?”林樂眯了眯桃花眼:“不是清明不是鬼節的,你上什麼墳?”
白蘇荷一陣氣悶:“我想我爸媽,我就想來上個墳不行嗎?你還沒說你來幹嘛來了?”
“我啊,我是聽人報告說有個傻瓜要被人拐到山溝溝裡來了,就跟來看看,萬一賣得便宜了不就虧了?”
“你……你纔是傻瓜,你纔要被人賣了!”白蘇荷聽明白了這混蛋話裡的嘲諷,氣得眼睛都鼓了起來。
但是她也大概反應過來,林樂這是擔心她,因爲她纔來這裡的。難道。他對自己的行蹤瞭如指掌?
白蘇荷不滿地瞪了林樂一眼:“你找人跟蹤我?”
林樂聽到“跟蹤”這個詞,不禁冷冷一笑:“怎麼,又要說我噁心了?我就是找人跟蹤你了怎麼着?”
白蘇荷也想起自己還欠着他一聲對不起呢,連忙收起自己的不滿:“林樂,那天的事情,是我誤會你了,對不起啊。我心裡真不是那麼想的……”
“算了。別解釋了,我不想再說這件事!”林樂擡手一揮,擋住了白蘇荷的道歉。
無論她現在怎麼想的。他心裡對於那件事,的確是難過的。白蘇荷的那些話,真心也好,無意也罷。都像是一根刺深深地紮在了他的心裡,時時提醒他陷在這污泥潭裡無力脫身。既然沒辦法真的怪她。沒辦法真的對她撒手不管,那這件事就到此爲止,他實在是不想再提起了。
白蘇荷很有眼色地住了口,只是神色更加黯然。林樂還是因爲那件事心有芥蒂了。白蘇荷再一次在心裡把自己罵了個狗血淋頭,那麼衝動幹什麼?!
林樂環顧了一圈四周深山老林的景緻,皺着眉頭問白蘇荷:“這麼晚了。上墳也要明天了吧?咱們先找個地方住一晚?”
白蘇荷連連點頭,然後兩手一攤:“可是我不知道去哪裡可以住……”
“什麼?你不知道這裡的旅館在哪裡?”林樂以爲白蘇荷應該對這裡比較熟悉纔對。
白蘇荷瞟了瞟村裡:“這裡。沒有旅館的……”
林樂差點一拳砸在車上,想了想忍住了,這個白癡,這裡連個旅館也沒有,她還這麼晚跑來,是準備晚上睡到樹林裡喂狼嗎?
白蘇荷看到了林樂咬牙切齒的模樣,還以爲他是生氣了呢,趕緊做出補救:“不過你放心,我帶你去找村裡的小賣部,應該可以找到人家借宿的!”
“借什麼宿!上車,我們回去!明天再帶你來!”林樂怒氣衝衝坐進駕駛座,告知白蘇荷自己的決定。
誰知道剛纔還一副狗腿樣的白蘇荷卻硬氣了起來:“不,我不回去,我明天再回去,我到村子裡還有事情!”
“你還有什麼事情?”
白蘇荷想了想,一抹憂傷浮現在臉上:“我想去問問當年的事,許家的人,對我撒了一個彌天大謊。”
夕陽的最後一縷殘光從白蘇荷的臉側穿越過來,直達林樂的眼底,連同那抹憂傷,讓林樂心頭陡然一痛,他張了張嘴,滿心的煩躁和指責都凝在了心底。
他就知道,許家那幫混蛋沒一個好東西,果然有問題!
他垂頭想了想,還是按了按喇叭:“上車,你給我指路!”
白蘇荷如蒙大赦一樣臉上的表情瞬間活了過來,歡歡喜喜地趕緊上了車,不管怎麼樣,有林樂跟她一起,她覺得踏實多了。
夜幕完全降臨的時候,白蘇荷終於帶着林樂找到了村裡即將關門的小賣部。
還好小賣部得得確確有一部幾乎全村公用的老式電話,白蘇荷趕緊給葛羽打了電話說明了情況,遭到一頓狠批之後高高興興地過了電話,然後她拿着話筒猶豫了一下,那串浮在心頭的號碼如此清晰,卻還是沒打出去。
她今天徹底確定了許家人的欺騙之後,就沒想好要怎麼面對許峻。現在,還是先靜一靜,好好想想,再聯繫許峻的比較好。
林樂在一邊冷眼旁觀,等白蘇荷放下電話之後,纔拿出自己的手機在她面前晃動着,冷笑道:“你什麼意思,放着我的手機不用,非要用這個破電話?”
白蘇荷像是看外星人一樣看着林樂,很久才反應過來,哭笑不得:“我手機沒電,我,我以爲你手機也沒電……不過,林樂,你要不要看看你的手機信號?”
“嗯?”
林樂有些疑惑地按亮了手機屏幕,平時四格滿信號的地方,此時是一個小小的叉。
他的表情凝固了,腦子裡莫名地想起路上看見過的那塊牌子,上書“進入森林,注意防火”。這,這真他麼的是原始森林啊……
白蘇荷好不容易逮着林樂這個囧囧的樣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林樂一定不知道,這地方,通訊基本靠吼的啊!
林樂的臉色白了又紅,紅了又白,最後一聲大吼:“不準笑,給老子找地方住!”
白蘇荷一邊止不住地笑,一邊比劃着:“文明,注意文明……”
林樂的臉直接就黑了。
最後還是小賣部的經營者,一個堪稱村裡百事通的大叔,給白蘇荷想了個主意。
“這樣吧,我帶你去老劉家看看,他們家房子多,興許能讓你們住……”
白蘇荷忙不迭地答應了,反正身邊跟着林樂這個煞神,她一點都不會害怕。
夜裡的山村,是沒有都是裡四處可見的路燈的,山路黑漆漆的,還好天上的月亮離變成月牙兒還有幾天,發出如霜的光線,讓他們勉強能看清腳下的路。
林樂的車直接就扔在小賣部門口了,他一點不放心的感覺都沒有。這麼個地方,誰能把這車偷走,算他本事。
百事通大叔帶着他們走了將近二里路,路過了幾家星星點點的燈火,纔到了一處看起來還蠻大的農家小院前面。
“叩叩叩……”
院子的大門還是農村典型的木門,敲門聲在這黑夜裡極具穿透力,很快就有人啪嗒啪嗒的腳步聲響起,“吱呀”一聲,木門開了個縫,露出一張飽經風霜的臉來,手裡的手電筒散發的強光直直照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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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原來是陳老弟啊,這黑更半夜的,啥風把你刮來了?快進!”
門裡的人看清楚門外的人是村裡的紅人百事通老陳,趕緊就開了門,人也閃了出來,熱情地招呼了起來。
“劉哥你在家呢,是這樣的,有兩個城裡來的娃娃,天晚了回不了城了,想找個地方住,我尋摸着,就你家有富餘地方,你看能不能給行個方便?”
那人打着手電筒照了照,一眼先看見了漂亮得不像話的林樂,心裡一驚,頓時有些發怔。
林樂見他猶豫,趕緊開了口:“大叔,行個方便吧,我們按照旅館的價格付錢!”
那個劉哥這才反應過來,連連擺手:“要什麼錢麼,過路不容易,讓你們住的,讓你們住的!快進來快進來!”
“那就多謝您了。”林樂鬆了一口氣,跟着帶他們來的陳叔向裡走去。
那個劉哥隨意掃了一眼他身後的白蘇荷,轉身也往裡走,走了兩步,卻是腳下一頓,猛地轉過身來,一雙渾濁的眼睛忽然間睜得老大,盯着白蘇荷,面帶驚恐。
“我的個娘啊,我這是見鬼了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