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沖凝視着他,緩緩將劍舉高,渾身的氣勢,也是不斷攀升,“劍道玄奧,若能結合真氣,以氣御劍,固然能發出巔峰的劍法,但殺你如殺一狗,又何必要攀至巔峰?”
“就憑我這純粹一劍,就能取你狗命!”
令狐沖雙目血紅,神情卻是平靜異常,口鼻之中,溢出的鮮血越來越多,看上去隨時躲可能倒下。
但此時,成不憂心中卻突然產生了一絲寒意。
這小子……
“你雖然見過這些人的死,但想必沒有近距離見過這一劍,那就算你運氣,讓你再看上一眼吧!”
有古怪……
成不憂心中一凜,身形疾退,但眼前,卻已經被漫天的劍光所籠罩。
“獨孤九劍!”
“囈呲”
極快的劍,就如花開花落只須臾,就能收割一個人的性命!
劍光散處,鮮血飛濺!
成不憂的右手慢慢的掉落在地上,染紅了地面的青草。
令狐沖咳嗽一聲,口中噴出殷紅的血來,軟軟的跪倒,以劍撐地!
“大師哥!”
嶽靈珊一聲淒厲的喊叫,令狐沖左掌一揮,“不要過來!”
“哈哈哈哈!”不知從何處,傳來了成不憂陰惻惻的笑聲。
“好厲害的劍法,好厲害的眼光,小子,這斷臂之仇我要讓你拿命來償!”
從隱蔽之處,成不憂緩緩現身,左臂連同着袖子一起消失,臉上帶着陰狠之色。
令狐沖面色蒼白,口鼻中流淌出的鮮血,已經染紅了胸口的衣衫。
成不憂不過巔峰境界,但是他卻修煉了一門極其詭異的身法。着這詭異的身法躲過了“獨孤九劍”!
“到底還是劍不夠快……”
如今的“獨孤九劍”還未大成,若是快到巔峰,應該是在敵人尚未反應之前,就能斬下對方的頭顱。
雖然令狐沖身受重傷,丹田中的內力已經散盡,現在的速度大幅度的削弱了,但是能讓對方用到保命功夫的餘地,說明他的劍還遠未臻至巔峰。
令狐沖大聲咳嗽,口鼻之血止也止不住,但嘴角。卻是露出一絲笑意。
“也好!”他輕輕地說了一聲。
“什麼?”成不憂驚訝地看着這個他以爲已經耗盡精力,已近垂死的令狐沖,居然又勉勉強強地站起身來,儘管身體還在打晃,七竅流血,臉上卻還帶着一絲詭異的笑容。
“死到臨頭!你笑什麼?”
成不憂胸中一陣煩悶,但他確信,這華山派氣宗的小子已經決然沒有反抗之力。
令狐沖猶如風中之燭,搖搖欲墜。卻是咧開嘴微笑。
“我笑的是,我剛纔說要將你碎屍萬段,若是你死在剛纔那一劍之下,我豈不是還要費些功夫將你剁碎?這事情實在是無趣之至。你又不是燉肉,剁碎了也不能吃啊……”
“你在胡說些什麼?”成不憂駭然望着這個半死不活的青年,他已經只剩一口氣,偏偏還在胡說八道。渾身戰意凜然。
他到底是人,還是怪物?
或者,根本就是一個不可救藥的瘋子?
成不憂卻是不瞭解。令狐沖的獨孤九劍的劍意,正是不屈。
敵強愈強,百折不撓。
曾經江湖中號稱“劍聖瘋清揚”所教的弟子焉有正常之理?將生死置之度外方纔能夠達到劍道的巔峰!
而如今的令狐沖,卻更是超脫了這一個境界。
因爲他身後有着無數要守護的人,他的劍意,就越發的不屈。
他不能死,也不能敗!
從這一柄普通的鐵劍之中,可以迸發出無窮的力量!
令狐沖冷冷一笑,再次舉起了劍,一瞬間,他似乎完全沒有受到渾身真氣亂衝的影響,身子又站得入標槍一般筆直,握劍的手,也前所未有的堅定。
“成不憂,你應該感到榮幸。”
“這個世上,你是第一個讓我全力使出這一劍的人!”
成不憂只覺渾身一寒,一股兇厲的殺氣撲面而來,他仿若就是站在驚濤駭浪之中,絲毫動彈不得,已經被殺氣完全鎖定。
令狐沖面壁五年,所參悟的最強劍招十步殺一人!
在他背後,凝練出有如實質一般的殺氣,聚集於劍尖之上,面前之敵,被那浩蕩的殺氣鎖定,膽子小的,只怕當場就要尿褲子,就算是能夠支撐,心志也爲劍勢所奪,逃不出這無邊殺陣。
成不憂汗流浹背,額頭上的汗珠順着眼角流入眼角,酸澀不已,卻連眨眼都不敢。
他再看對面的少年,哪裡還是那個重傷垂死的雙十青年?分明是在屍山血海之中殺出一條血路的殺神!
令狐沖的十步殺一人,帶來的就是濃烈的死亡氣息,有如地獄!這一劍是他剛纔在絕望的邊緣凝聚的昇華,若不是守護親人的心境,絕創不出如此殘酷慘烈的一劍。
在他滔天的殺意麪前,以成不憂巔峰境界的修爲,卻是根本無法掙脫。
別說是巔峰,就算是絕頂、絕世之境的高手面對此劍也唯死而已!
遇到拼死一搏的令狐沖,他根本無法反抗。
成不憂的冷汗涔涔而下,腳下卻像是生了根一樣,無法挪動半步,那無邊的殺氣威壓之下,他抵抗的勇氣都沒有,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逃跑。
可惜的是,那一雙腿腳,卻不肯聽他的使喚。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成不憂的嘴脣顫抖着,艱難地吐出這個問題,他不相信面前的人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氣宗弟子!
他不可能這麼強!
這簡直是個瘋狂的世界!
“我是令狐沖,小師妹的……大師哥。”令狐沖淡淡回答,隨着這一劍運轉到巔峰,他的臉色也變得蒼白如紙,沒有一絲血色。但神色卻依然平靜如常。
“你敢傷害我小師妹,我絕不容你活在世上!”
他的身體狀況,其實不容他使出這一劍,但在此刻,他強悍的精神卻戰勝了孱弱的**,
強自支撐這驚世駭俗的一劍。
這就是風清揚所說的羈絆!只有羈絆才能夠孕造出如此強大的力量!
……
令狐沖:“太師叔,什麼是羈絆啊?”
風清揚:“呵呵,羈絆嘛……怎麼說呢?說的簡單一些就是感情。”
令狐沖:“感情?”
風清揚:“沒錯,習劍之人分爲兩種,一種是有情之人。一種是無情之人。”
令狐沖:“有沒有感情和練劍有用什麼關係嗎?”
風清揚:“有,當然有,無情之人使劍毫無顧慮,無懼生死,劍道修爲也是不同凡響,劍可以快到巔峰;而有情之人會被各種羈絆所拘束,使得自己在出劍之時束手束腳。”
“但是,羈絆往往也是一種鑰匙,可以打開劍客潛在力量的鑰匙。人在保護自己所珍視的人的時候意志會變得堅強,甚至是天下無敵!”
……
這一劍的目標,就是成不憂的命!
“放……放過我!”成不憂感覺到了死亡的逼近,臉上露出恐懼之色。“我再也不敢了……我這就遠遁而去,絕不會再惹你們華山派……”
早知道令狐沖居然這麼瘋狂,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輕易露出身份。但誰能料到,這個小子在這時候走火入魔。還能發出這必殺的一劍?
這根本就不符合武學常理!
令狐沖緩緩搖頭,“成不憂,現在求饒。已經晚了!”
他可不會再如五年前那般的待敵心慈手軟,無情的江湖告訴他,待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十步殺一人!”
一瞬之間,劍光暴漲,籠罩了成不憂身周,也不見這一劍如何迅捷,卻見成不憂神色忽然變得僵木,雙目呆滯,一動不動,好像就在這一剎那間失去了生命。
滔天的劍光已滅,而那漫天的殺氣,也旋即無影無蹤。
此間,已經恢復了寧靜,嶽靈珊扶着林平之,怔怔站立,只見大師哥和成不憂背對背的站着,都是僵立不動,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任何的動作。
“大師哥!”
嶽靈珊焦急地喚了一聲,也不知道大師哥跟成不憂之戰,到底有了一個什麼樣的結果。
這時候,卻聽到了窸窸窣窣細小的破裂聲,一陣微風捲過,成不憂的身軀應聲而倒,在摔倒的過程之中,卻是不斷分崩離析,化作一團團的紅霧,在風中消散爲無形。成不憂其人,從此再也不存於世。
令狐沖說要將他碎屍萬段,這十步殺一人劍招催發,那一瞬間更是千劍萬劍其法,更將他
成不憂斬爲漫天塵埃,豈止萬段而已?
華山派的所有人盡皆駭然失色,老嶽的目光從開始時的吃驚慢慢的變成沉吟,在慢慢的變得無法言喻……
嶽靈珊吃驚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前的情景恐怖而詭異,要不是大師哥還站在那邊沒有倒下,只怕她立時就要大聲尖叫出來。
卻見令狐沖轉過頭,對着她微微一笑,還是像平時一般溫和。
這幾日的大師哥,變得冷靜而決絕,與嶽靈珊平日認識的大師哥有了諸多的不同,但在他笑起來的時候,仍然讓她的心中感到溫暖。
“小師妹,沒事了……”
他的身軀忽然晃了兩晃,面色泛出一種不健康的慘白色,胸中的一口鮮血終於還是沒有忍住,從齒縫脣間噴了出來。
他的耳鼻之中,也不停地涌出鮮血,身上那一襲白衣,迅速就被染得血跡斑斑。
“鐺!”
令狐沖無力的手掌再也握不住劍,清脆聲響中,鐵劍墜地,撞在一塊堅硬的岩石上,在漆黑色的天幕之下濺起一片火星。
“大師哥!”嶽靈珊惶急的大叫,令狐沖雙目一閉,眼前一片黑暗,雙膝一軟,栽倒在塵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