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上班，孫大力就去了縣政府大院，到了林巖的辦公室。
林巖作爲銀鄉縣副縣長，辦公室完全符合體制內的標準，是一個三間的套房，最外面是秘書胡黎明辦公的地方。
按照不成文的規定，爲了領導的安全，客人在會見領導之前，有秘書先行接待。
如果客人沒有預約，秘書要進行擋駕。
“胡科長，忙着呢……”
孫大力走進了林巖的辦公室，皮笑肉不笑地與胡黎明打招呼。
孫大力經常與相關部門打交道，對於體制內的潛規則門清。
政府辦公室的這些秘書，無論有沒有職務，一律以科長稱呼，以示尊重。
看到孫大力出現在這裡，胡黎明頓時一愣。
胡黎明當然清楚，林縣長不僅逼着大力駕校退還多收的費用，而且正在着手整治銀鄉駕駛培訓市場，準備引進競爭者。
領導私人圈子的客人來了，只要說聲與領導約好了，秘書直接引領着去見領導就行了。
卡里有二十萬元，秘密是六個零……”
把銀行卡留在這裡，是孫大力的一個試探。
看到孫大力不願帶走銀行卡，林巖不屑地一笑，沒有再多說，看着孫大力離開了辦公室。
話說了那麼多，意思很簡單。
這樣一來，林縣長的工作也有了巨大成績，我們大力駕校也保住了市場。
說着，孫大力起身就往外走。
胡黎明越過接待室，敲門走進了林巖的辦公室。
孫老闆，我還有工作，你請便吧……”
我們認識的時間還短，彼此還不是太瞭解，你的小心是應該的。
林巖點點頭，根本沒有擡眼，繼續審閱面前的文件。
藝高人膽大。
對於你的這個發財的條件，我沒有任何興趣……
“林縣長，請你不要生氣，一切都好商量。
林巖不疾不徐地說道。
這點蠅頭小利，小道士自然不會看在眼裡，更不會在這種事情上犯錯。
我的工資雖然不多，應付生活開支開始綽綽有餘的。
通過林縣長的指導，我們大力駕校充分認識到，違反價格法，通過違規收取學員費用來創收，是一種非常短視的行爲。
一看林巖油鹽不進，孫大力恨恨地咬了咬牙。
你們這些當領導的，最好還是能夠與我們這些企業家打成一片，大家成爲朋友，才能更好地開展工作嘛。
你是一個有行賄道德的人，不會對領導落井下石的。
在這個事情上，也請你擺正心態，不要有任何心理負擔。
林縣長準備放開培訓市場，引進新的駕校，我有一個建議，希望林縣長能夠支持。
說着，孫大力自己打開辦公室門走了出去。
實話實說，縣領導那裡，我們大力駕校每年都要關心一下領導的生活……
吳副縣長爲我們大力駕校出力了，支持了我們的工作，得到一些報酬絕對是應該的，怎麼能夠叫受賄呢？
“林縣長，只要我們大力駕校努力提高業務水平，進一步擴大辦學規模，完全可以滿足全縣人民的需要。
孫大力擺擺手，一本正經地說道：“林縣長，請你千萬不要這麼說。
孫大力一本正經地說道。
“哦……我已經給林縣長聯繫過了，是林縣長讓我過來的。”
“孫老闆，林縣長在辦公室等着你，請吧……”
只有通過內部整頓，苦練內功，大力提高素質，改善服務水平，爲學員創造一個良好的學習環境，纔是一條康莊大道……”
聽完孫大力的長篇大論，林巖不屑地一笑。
孫大力接住銀行卡，隨手又放在了旁邊的茶几上，鄭重其事地說道：
林巖自然聽明白了，孫大力這是明目張膽地行賄，希望他不要放開駕駛培訓市場，讓他們繼續壟斷。
正常情況，孫大力應該恨的牙癢癢，這個傢伙卻專程過來表示感謝，很有意思啊。
孫大力不再繞圈子，直接說明了來意。
這個傢伙難道吃錯藥了，到縣長辦公室表決心？
爲了讓林縣長沒有後顧之憂，不用爲這點小事分心，能夠一心撲在工作上，我們大力駕校願盡一點微薄之力，鋪貼一下領導的生活。
在新成立的駕校上面，可以送給林縣長百分之十的乾股……
林巖畢竟是副縣長，即便對孫大力再鄙視，也不好說的太難聽，只好同樣迴應沒有營養的套話。
“讓他進來吧……”
胡黎明稍一遲疑，還是開口問道：“孫老闆，你給林縣長說好了嗎？
孫大力前腳剛走，林巖把胡黎明叫進了辦公室。
當然，請林縣長放心，我們絕對不會讓林縣長吃虧。
表示感謝？
“林縣長，你好，我想給你彙報一下工作……”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當然了，方便的時候，還請林縣長支持一下我們大力駕校的工作……”
“孫老闆，如果我沒有看錯，你現在應該非常恨我纔對。
真的，我真是過來感謝林縣長的。
我們通過深刻反思，現在已經非常清楚地認識到，林縣長這麼做，完全是爲了我們好……
我們自己也知道，由於種種原因，加上有些人眼紅我們大力駕校的生意，故意謠言中傷，讓我們大力駕校的聲譽受到極大損害。
林縣長讓我們大力駕校退還多收的費用，表面上我們有一些損失。
當然了，我們大力駕校肯定要支持林縣長工作的。
盜亦有道。很好，不錯，做事有節操。
這麼多年了，我孫大力什麼時候出賣過朋友。
如論到任何時候，我孫大力絕對不會出賣朋友的。
孫大力過來，自然不會是彙報這點事情的。
無事不登三寶殿。
“林縣長，謝謝你的接待。
不過，林巖沒有興趣繼續給他浪費時間，直接往外攆人。
而且，在有關人員面前，我始終替吳副縣長說好話……
林巖稍一考慮，心平氣和地說道。
孫大力根本沒有停留，很隨意地說道：“林縣長，你一定記錯了，那個卡不是我的，我的卡在包裡啊……”
不過，請林縣長調查一下我孫大力的爲人，是不是夠義氣，是不是能夠爲了朋友兩肋插刀。
孫大力財大氣粗，又是混道上出身的，胡黎明一個小秘書絕對惹不起。
對於這套辦公室，孫大力並不陌生。
不過，俗話說的好，水至清則無魚。
當然，這個只是一點小小的意思，逢年過節的時候，我們大力駕校當然還是要對領導進行慰問的……”
林巖自然能夠意識到，這位不速之客肯定有事情。
聽到孫大力這麼一說，林巖笑了。
林縣長的工資有限，根本應付不了這些開銷。
孫大力滿臉微笑着說道。
你們駕校的分管單位是交通局，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需要越級向我彙報？”
林巖在文件上籤署完名字，擡頭掃了一眼孫大力，不動聲色地說道：“孫老闆，你是民營企業家，不是我的下屬。
不過，職責所在，擋駕是必須的。
孫大力欠了欠屁股，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林縣長，我這次過來，是專門向你表示感謝的。”
上一任分管公交口的吳副縣長，我孫大力同樣沒少打點。
按照孫大力的計劃，如果林巖不想見他，他已經準備了後手。
孫大力聽到林巖這麼一說，以爲林巖不滿足，嫌他上供太少，連忙增加砝碼。
果然無利不起早，這個纔是孫大力的真實目的。
如果拿了你的這筆鉅款，生活上可能很好了，不過，晚上卻睡不着覺了……”
孫大力不慌不忙地說道。
孫大力嘿嘿陪笑道：“林縣長，你千萬不要誤會，我怎麼會恨你呢。
林縣長，按照眼下的情況，百分之十的乾股，每年足以產生百萬以上的利潤啊……”
林巖指指茶几上的銀行卡，心平氣和地說道。
胡黎明微笑道。
沒有達到目的，即便林巖攆人，孫大力也不會輕易走人的。
這裡畢竟是副縣長辦公室，孫大力還沒有膽子硬闖。
胡黎明小心翼翼地如實彙報。
領導自然不是什麼人都可以見的，必要的程序是絕對不能少。
林縣長一個人在銀鄉工作，生活肯定很不方便，花錢的地方很多。
“孫校長，不要忘了你的東西……”
聽到胡黎明的安排，孫大力只好坐了下來。
在胡黎明的引領下，孫大力走進了林巖的辦公室。
“孫校長，按照你的意思，你們大力駕校還是想繼續壟斷市場啊……”
儘管檢察院的人對我威逼利誘，我始終一口咬定，大力駕校與吳副縣長沒有任何經濟往來。
孫大力一臉諂笑地說道。
孫大力往裡間掃了一眼，看到套間的房門虛掩着。
一部是辦公電話，有秘書負責攜帶。
別看林巖說的義正詞嚴，只要這個小子留下了銀行卡，一切就好辦了。
貧道什麼時候與這個傢伙約好了？
辦完手續之後，你親自去一趟大力駕校，把收據送給孫大力。
“林縣長，大力駕校的老闆孫大力來了，他說已經與你約好了……”
孫大力忍着怒氣，皮笑肉不地說道。
隔着裡面的會客間，就是林巖的辦公室。
林縣長儘管拿着這個卡，不要有任何心裡壓力。
當然了，這麼一大筆款項，除了正規的收據以外，一定要讓扶貧基金會給孫大力寫一封感謝信，文筆弄的華麗一點……
“林縣長，壟斷這個詞有點不恰當吧……”
這個傢伙竟然公然撒謊！
林巖拿起銀行卡，看也沒看，隨手扔給了孫大力。
告訴他一聲，就說我說的，對於孫大力的善舉，公交口年底評勞模的時候，肯定要加分的……”
聽到孫大力滿嘴的套話，林巖禁不住撇了撇嘴。
我剛纔說了，這只是我個人的一點小意思。
如果這兩樣程序都沒有，除非是縣裡主要領導有事，否則，秘書是要擋駕的。
我可沒有這麼大的膽子，膽敢向領導行賄。
能夠做秘書的，都是精明過人的精英。
林巖掃了一眼銀行卡，不動聲色地說道。
聽到孫大力這麼一說，林巖頓時來了興趣。
如果公事，則要提前通過秘書預約，根據領導的時間進行安排。
對於領導的事情，自然有着深刻的認識。
聽到胡黎明的彙報，林巖頓時眼前一亮。
反之，如果林巖堅辭不受，再退還過去，孫大力就要另想辦法了。
胡黎明滿臉微笑地與孫大力寒暄道。
“孫大力？”
你這個所謂的感謝，應該是標準的反語吧……”
吳副縣長出事之後，有關部門專門到大力駕校調查，讓我檢舉吳副縣長受賄的事情。
林巖掃了一眼孫大力，爽朗地笑道。
或許，林縣長已經與孫大力打成了某種默契。
林縣長這麼做，等於打破大力駕校的壟斷，動了他們的搖錢樹。
孫大力的突然到來，林巖根本沒有把孫大力放在眼裡，更不會感到有什麼威脅。
如果沒有預約，實在不好意思……”
林巖用手一指茶几上的銀行卡，心平氣和地說道：“這張卡里有二十萬元，密碼是六個零，是孫大力捐助的。
“林縣長，請你放心吧，我一定辦的漂漂亮的……”
林巖當然能夠意識到，孫大力肯定對他恨之入骨，兩人已經成了大仇家。
胡黎明答應一聲，拿起了茶几上的銀行卡。
林巖輕描淡寫地說道。
不過，胡黎明還是多了一個心眼，微笑道：“孫老闆，請你稍作，我給林縣長通報一下，就說你來了，看林縣長是不是有時間接待……”
只要大力駕校能夠改善辦學水平，提高服務質量，讓百姓放心滿意，縣裡肯定會支持你們的工作。
只是非常可惜，還是那句話，你看錯人了。
林巖冷冷一笑，不動聲色地說道：“孫校長，謝謝你送給我一個發財的機會。
我這裡還有工作，如果孫老闆沒有別的事情，就到這裡吧。”
聽到孫大力這麼一說，胡黎明微微一皺眉頭，不好再說什麼了。
你把這張卡送到縣扶貧基金會，替孫大力完成捐款手續。
“孫老闆，你好，有事？”
一部是私人圈子電話，領導自己拿着。
既然林縣長工作繁忙，我就不打擾了……”
胡黎明小心翼翼地招呼道。
事情在那裡明擺着，大力駕校肯定對林縣長恨的牙癢癢。
我與大力駕校沒有任何私怨，一切都是從工作的角度出發。
孫大力陪笑着說道。
“林縣長，你的這種高風亮節，我孫某人非常敬佩。
我孫大力是什麼人，怎麼能幹這種落井下石，不仁不義地事情？
希望你能夠言行合一，真正把你們的認識落實到工作中……
林縣長，我的意思，請你支持一下大力駕校的工作，扶持本地企業，沒有必要引進外來競爭者……”
孫大力能量巨大，胡黎明得罪不起，自然不好撒謊，沒有說林縣長不在。
按照孫大力掌握的信息，林巖哪裡都沒去，肯定在辦公室裡。
孫大力巧舌如簧，對林巖進行誘惑。
“林縣長，這是我的一點小意思。
這個傢伙的口才果然很好，只是用錯了地方。
大力駕校被他整的灰溜溜，不僅破財而且丟人。
只是非常可惜，孫老闆看錯人了，你的這點小意思，我是絕對不會要的……
胡黎明給孫大力泡了一杯香茶，馬上離開了裡間，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崗位上。
林巖淡然一笑道：“孫校長，你不用再解釋，我已經聽明白了你的意思。
“孫校長，謝謝你的好意。
林巖輕描淡寫地說道。
上任分管縣長在的時候，孫大力經常過來活動。
我們大力駕校可以暗中出資，收購職業中專的那些場地設備，再成立一家新的駕校……
林縣長，我非常明白你的意思。
有了林巖的同意，胡黎明只要執行命令就可以了。
在林縣長這裡，我沒有什麼好隱瞞的。
說着，孫大力從沙發上站起來，從皮包裡摸出一張銀行卡，放在了林巖的辦公桌上。
“林縣長，孫老闆來了……”
正常的情況下，秘書只要推辭領導不在，就可以敷衍過去了。
“胡科長，我想見見林縣長，向林縣長彙報彙報工作……
林縣長應該在裡面辦公吧，你給我通報一下吧……”
不過，至於是不是放開這個市場，這是縣裡的統籌部署，是我分管副縣長的工作，任何人沒有資格指手畫腳，也不要抱任何幻想……”
孫大力也不含糊，不用任何人招呼，坐在了林巖對面的沙發上。
“什麼意思，向我行賄嗎？”
“呵呵，孫校長能夠有這樣認識，還是很不錯的。
通常情況下，領導都有兩部手機。
孫大力突然出現在這裡，絕對不正常。
孫大力頓時一愣，沒有想到林巖答應的這麼利索。
胡黎明謙恭地說道。
其實，林巖雖然說的很隱晦，胡黎明已經聽出了其中的玄機。
孫大力專程到林縣長的辦公室，彙報工作不過是一個幌子，而是向林縣長行賄。
只是非常可惜，林縣長不按常規出牌，把孫大力又擺了一道。
胡黎明非常好奇，自己把扶貧基金會的感謝信送到孫大力手上的時候，不知道這個傢伙有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