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日,晴。
劉長安興沖沖找到朝東造船廠廠長張三才,興奮道:“張叔,好消息,幫主明天要來船廠視察。”
張三才精神一振,喜道:“成幫主明天要來?那我們得準備準備。”
劉長安笑道:“不是成副幫主,是怒蛟幫幫主嶽先生。”
張三才疑惑道:“幫主?嶽先生?”
劉長安道:“是呀,嶽先生纔是怒蛟幫幫主,這是第一次來琉球,可不能出什麼岔子,否則你這廠長可做不長久了。”
張三才緊張道:“這嶽幫主性情如何?我們要做如何準備?”他不瞭解怒蛟幫的上層結構,聽說是從沒有見過面的幫主,心中難免忐忑。
劉長安道:“嶽幫主爲人很好,你不用緊張,只要把你份內的事情做好就行。嶽幫主也一樣不興虛禮,一定不要做什麼特別的迎接,也不用跟下面的船工說,按正常的生產秩序運轉就行。嶽先生問什麼,你老老實實回答,一是一,二是二,不要有一絲隱瞞。”
張三才才放下心,道:“那我們今天打掃一下衛生,重新檢查一遍各廠房、倉庫,各個工序也梳理一遍,爭取不出現任何問題。”
劉長安點頭道:“這可以,但不要停工,用下工時間來做,可千萬不能耽誤生產進度。”
張三才保證道:“這肯定不會,我們每月搞大掃除,都是這樣抽時間弄的,船工們不會有意見。還有,嶽先生來了,這用餐、住宿需要怎麼安排?長安你可得跟我好好說說。”在生產上保持正常運轉,他可以理解,但這吃住問題,張三才可不敢馬虎,萬一這嶽幫主在這方面不滿意了,前面的所有努力都化爲烏有。
劉長安笑道:“這些你不用關心,我會負責。嶽先生應該和船工們一起,吃一次飯堂,晚上我設宴爲嶽先生接風,到時你也要參加,至於住宿,就在我們防務所。”
張三才爲難道:“幫主這麼尊貴身份,也吃飯堂,這不合適!要不今天飯堂另外弄一桌酒席?”
劉長安趕緊制止道:“可千萬別,該怎樣就怎樣,把造船廠最真實的面目展露在嶽先生面前,一點也不能作假。即使出現了差錯,只要不是嚴重的違規違紀,承認錯誤,改進完善就行,嶽先生不會在乎這些,但千萬不能將錯就錯,掩蓋事實真相,這樣你就完蛋了。”
張三才舒了口氣,道:“看來嶽先生是明白大度的人,這樣就好辦,我先去巡查一遍,看是否還有不妥當的地方,爭取不出現一點差錯。”
劉長安道:“那好,我去通知一些兄弟,也準備準備。”
兩人分頭行事,梳理自己所負責事務。
……
巳時三刻左右,兩艘怒蛟幫戰艦停靠在朝東港口,水手們手腳麻利綁好繩索,搭好渡板,張德恩吳東兩人率先下了船,兩雙利眼掃視了碼頭一圈,對等候在碼頭的劉長安微微點了點頭,站到旁邊去了。
嶽羣在趙易水的陪同下,慢慢走下戰艦,剛一站定,劉長安帶着幾個華山弟子,大禮叩拜,激動道:“見過幫主!”神情興奮不已,後面張三才見劉長安大禮參拜,也忙跪了下去。
嶽羣走到劉長安身前,伸手把他扶起,拍拍肩笑道:“長安,你可成了黑猴子了,嗯!不錯,身體長高了許多。”
又對幾個華山弟子點點頭,道:“都起來,不必多禮,這是張廠長吧?”
張三才忙道:“三才見過幫主。”
嶽羣扶起張三才道:“起來,起來,我知道你,聽說把造船廠管理的不錯,今天我就來看看。”
張三才謙虛道:“掌門謬讚了,這是三才的本份。”
劉長安在旁邊道:“幫主,要不先去更衣,喝杯茶歇歇先?”
嶽羣擺手道:“時間還早,我們先去船廠看看。”
張三才忙道:“掌門這邊請!”
一行七八人,向造船廠走去。
張三才介紹道:“如今朝東造船廠有八個造船廠房,可以同時開工八艘五百噸戰艦,如果是兩百噸的福船,可以同時開工十六艘。”
嶽羣看着不遠處的八個巨大的造船廠房,問道:“人手寬裕嗎?”
張三才點頭道:“現在每月都有船工分配到造船廠,人手足夠了,還有多,幫裡說是爲其他造船廠培養新船工,現在每個崗位都有新人在學習。”
嶽羣道:“這樣好,要不斷培養新人,以後的訂單會不斷增多,再多的船工也不夠用。”
張三才問道:“掌門是先看福船製造,還是看新戰艦的製造。”
嶽羣道:“先看福船吧,下午有時間再好好看看新戰艦。”
一行人進了高大的廠房,裡面上百個船工忙忙碌碌,許多人看見嶽羣等人進來,也不在意,繼續低頭幹活。
張三才爲嶽羣一一介紹福船的製造流程,嶽羣問道:“標準化條例執行得如何?對造船是否有幫助?”
張三才肯定道:“從一開始造船,我們就按標準制造,船上所有部位都繪製了圖紙,工序也進行了統一安排,所有材料的備料也按公差規格備好,最後造船時只要稍加修正就可以裝配,節省了許多時間,現在造出來的福船,基本是一樣了,偏差極小。”
嶽羣問旁邊跟着的華山弟子:“你是技術科的李浩吧,技術科的圖紙完善嗎?技術及監理人員是否有短缺?”
李浩激動道:“掌…幫主,這福船,技術科的圖紙經過三次大的修改,現在不管是材料形狀及尺寸、工藝流程、工時等都已經很完善了,最近兩批福船的製造,已經完全按照圖紙施工,基本不用修改了。人員也齊備,不斷有新的技術學徒加入,即使抽調三成人員離開,也不影響朝東造船廠的生產。”
嶽羣滿意點點頭,吩咐道:“你們技術科,不能滿足眼前的成績,要不斷改進,如船體的形狀,有沒有更好的船型,更有利於行船減少阻力;內部結構,是否可以優化,減少無用部位,減輕自重,或提高船體的堅固性;對於操船或製造,能不能設計一些工具,減少人工的使用,或提高工作效率等等。”
李浩聞言,思索了一下,道:“幫主提醒的是,我們這兩年造出了新戰艦,有些自滿了,這些問題都沒有去想,後續技術科會成立不同的項目組,對各種問題進行研究。”
嶽羣點點頭,道:“技術的改善是無止境的,你們思考得越多,造船廠造出的戰艦威力就越大。”李浩點點頭,張三才在旁聽了,感到無比詫異,這嶽幫主來視察,所關注的東西和成副幫主完全不同。
嶽羣看見船工正用手拉葫蘆吊裝一個大件木材,大家小心翼翼,一點點挪動位置,唯恐臨時架構的手拉葫蘆不穩,掉了下來。
指着那邊的葫蘆道:“你看,這樣吊裝,極爲危險,效率又低,能不能想個法子,解決這個問題呢?比如在廠房上部,做一個行架,中間放置一根木材,可以從廠房這頭拉到那頭,木材上再吊上葫蘆,可以左右拉動,這樣,這個葫蘆就可以運行到廠房的任何一個角落,吊這樣配件,就不用這麼麻煩和危險了。”
李浩和張三才眼睛一亮,低頭思考一番,李浩欣喜道:“幫主智慧超羣,一語就解決了船廠這個大問題,我等會兒就去設計,應該很快就能把這葫蘆吊弄出來。”
張三才也佩服道:“幫主這一句話,我們船廠的效率至少提高三分,船工們上工也安全許多。”
嶽羣點點頭,道:“你們這裡的行吊,嗯,就叫行吊吧,使用頻繁,可以在行架上面鋪上鐵軌,鐵軌光滑,方便運行,而且鐵軌耐用,不易磨損,可以提高使用壽命。”
李浩喜道:“對對對,有了鐵軌更加順滑方便和耐用,幫主還有什麼建議,我一併去做。”
嶽羣瞪了他一眼道:“沒有人比你們更加懂造船了,你們要自己開動腦筋,什麼想法都可以提出來,組成小組討論,討論好了可以實施,討論不過關,也可以進行測試,只要去想去做,辦法就會越來越多。”
李浩慚愧道:“是,是,我們後期會開展這種討論。”
嶽羣道:“張廠長這邊的人也可以參加,俗話說,‘三個臭皮匠,賽過一個諸葛亮’,你們都是這行的老手,經驗豐富,大家聚在一起,各抒己見,各種想法碰撞完善,肯定能得到一些極有用的法子。”
張三才喜道:“我們這些船工也能參加?”
“當然,你們生產經驗豐富,在製造技巧上比技術科的人更加擅長,提出的建議更加有利於實施。”嶽羣對李浩道:“要善於吸收優秀船工們的經驗,把這些經驗化爲知識,對你們技術科的工作將有極大助益。”
“是,幫主。”李浩和張三才滿心欽佩道。
嶽羣在張三才等人的陪同下,仔細看了六個廠房的福船建造,對張三才的管理大加讚賞,中午下工,和衆人一起來到飯堂用餐。
華山標準的大飯堂,可以容納近兩千人吃飯,嶽羣拿着劉長安準備好的飯盆,跟着前面的船工排隊打飯。
前面的青年船工見後面廠長等人一起跟着排隊,滿心不自在,嶽羣笑道:“小兄弟,我是來賣繩索的,這裡的飯菜好吃麼?”
青年一聽是個做生意的,也就不在意,答道:“我們船廠的飯菜很好,雖比不上酒樓食肆,但比起普通人家,卻要好上幾分。”
嶽羣笑着問道:“哦,今天有什麼菜?飯能管飽不?”
青年都沒有擡頭看前方,道:“今天應該是蒸魚,還有紫菜蛋花湯。”
嶽羣好奇問道:“每天吃什麼,你都記在心裡了?”
青年笑道:“就六樣肉菜,反反覆覆吃,當然能記得。”
說話間,輪到青年打飯,飯堂大嬸給他扣了滿滿一盆米飯,用竹夾子夾了蔬菜和一條三指寬的海魚,青年捧着飯盆,向嶽羣點頭示意了一下,跟着前面的朋友去了。
嶽羣也很快領到了一份同樣的飯食,跟劉長安幾個,坐到飯堂的一角,吃了起來。
蔬菜放油略少,海魚比較鹹,嶽羣在張三才忐忑的心情中,無聲的吃完了盆中的飯菜,劉長安又用嶽羣的飯盆給他裝了半盆紫菜蛋花湯,嶽羣小喝了一口,嗯,湯味鮮美,鹹淡適中,接着,和其他船工一樣,端起飯盆大口把湯喝完。
一直到去防務所休息,嶽羣也沒有對飯堂伙食好壞作出評價。
劉長安知道嶽羣性情,知道嶽羣對着飯食並沒有不滿意,對張三才隱晦地點點頭,陪着嶽羣洗手更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