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9、默,從未離棄(七)
“哦,我剛從雲朵那回來,”雲宿說着,後眼神犀利的望了下玉蓁蓁,“看來你恢復的這樣快,除了體內有白虎之魄外,我家雲朵的功勞也不小吧。”
“有勞雲姑娘照顧,這份恩情,蓁蓁實在無以爲報,”對於雲朵,玉蓁蓁的確是帶着感激與歉意的,自己好人一般,雲朵卻累的躺下了,也怪不得雲宿來興師問罪,“蓁蓁明日會好生照顧雲姑娘,還請雲公子放心去前殿就是。”
“記得你說過的話就好。”雲宿說着,上下打量玉蓁蓁,眼神中的考量倒是讓默大王有些莫名的火氣——本來今晚他們是要去尋雲宿問詢的,結果雲宿倒是來個倒打一耙,先發制人了。
氣氛變得有些僵持的工夫,玉蓁蓁起身給雲宿往把玩的茶盞裡倒滿茶水,後看似無意開口道,“今兒個在幻境中,還得多虧雲公子的幻化凌波,這才使得蓁蓁安全度過中級妖獸區。此等恩情,蓁蓁無以爲報。”
“呵呵。”雲宿笑而不語,眼神望着茶盞中飄飛而舒捲的茶葉,不知在想什麼。
“只是不知雲公子何以要救蓁蓁,而且幻境中的凌波與如今破天樓這個性情大變的凌波完完全全是兩個人的樣子,哦不,或者說是,兩個人的靈魂一般,雲公子是否是要告知蓁蓁什麼呢?”玉蓁蓁見雲宿如此,便直話直說,不再繞彎子。
“一個凌波,兩個魂魄?呵呵,誰知道呢,”雲宿並不置可否,而是忽的以眼神將玉蓁蓁鎖定,似乎要一次性將她看個透徹一般,“我倒是有疑問要請教玉蓁蓁玉姑娘你呢。”
玉蓁蓁心微微一動,不過她早想到了雲宿今晚既然先發制人過了來,就一定是因爲那個原因,這會兒她倒是頗爲平靜,只是歪頭一笑,淡然道,“雲公子想問何事?”
“你當真是個聰慧的女子,”雲宿雖是誇獎,不過語氣中卻沒有絲毫欣賞的意思,“看你這樣淡定,想必已經想好如何應答我了吧?”
“雲公子不是也如此淡定的應答蓁蓁了麼。”玉蓁蓁嘴角含着絲毫沒有半分不敬的笑意,對雲宿拱手道。
“你不是玉蓁蓁,你到底是誰!你之前回憶中的那個時代,那些怪人,我從未見過!還有地府之中,你遇到的那個玉蓁蓁,纔是真正的玉蓁蓁!你來這裡是何目的,神州大地之前的變亂,是否與你有關?!”
雲宿的問題一個比一個尖銳,到了最後,雲宿的所有笑容瞬間收斂,審犯人一樣的看着玉蓁蓁,不想漏過她的任何一個表情。默大王在一旁默不作聲,也是望着玉蓁蓁——其實以他的智慧,從這些事情的發展中,早便有了雲宿的那些猜想;只不過他與這個玉蓁蓁感情深厚,他總是逃避、欺騙自己而已。如今雲宿再度揭露了這個血淋淋的事實,他也唯有這般聽着,聽着這個他不想知道的答案。
“女人因爲有秘密才迷人,不是麼,”玉蓁蓁眨眨眼,並沒有雲宿或默大王想象之中那般大驚失色,反而笑笑對雲宿道,“不過如果雲公子願意告知蓁蓁心中疑問,蓁蓁自然也願意解答雲公子心中疑問
。”
“看來你是不準備告訴我了。”雲宿抿了口茶,一雙媚眼錚錚的望着玉蓁蓁,沒了平日裡的半分妖氣。
“看來雲公子也不準備告訴蓁蓁了。”玉蓁蓁嘆了口氣,後執起茶壺,對着雲宿道,“雲公子可需要續杯?”
雲宿卻將茶盞驀地重重撩在桌上,茶盞中的茶左右搖晃,灑出來少許。雲宿的聲音帶着些許隱忍的怒意,起身高高在上的對玉蓁蓁道,“你莫要得意,我一定能查出你的真身。如果你當真是這一切的源頭的話,我一定手刃了你!”
對上雲宿那帶着些許兇狠的眼神,玉蓁蓁苦澀的揚了嘴角開口道,“如果蓁蓁當真是這一切的源頭,不必等到雲公子動手,蓁蓁自行了斷。”
“異獸之主,你腦袋有問題是不是!你腦袋有問題,就當所有人、包括聖獸大人腦子都有問題是不是!如果玉蓁蓁當真十惡不赦的話,白虎大人何以先以魂魄救之、後朱雀大人又以朱雀之火救之?孤可以肯定的告訴你,無論蓁蓁到底是誰,她對整個神州大地都只有貢獻沒有一絲一毫的險惡之心!玉蓁蓁是死而復生過的,是這世上必須之人,你的擔心太多餘也太傷人了!”
“你倒是頗爲護主。”雲宿瞟了默大王一眼,這樣的默大王忽的讓他想起了從前的當康與方泠芷,他擺擺手,沒再說什麼,如同來時一般神秘的消失了。玉蓁蓁忽的覺得有些渾身無力,癱坐在鼓凳上的同時,默大王跳上了桌子,嘆了口氣,定定的望着玉蓁蓁,卻始終沒有開口。
“大王不想知道我到底是誰麼。”玉蓁蓁覺得渾身的力量好像都被抽走一般。
“你是孤從一開始就遇到的玉蓁蓁,你是與孤簽訂了血契的人,你是與孤共患難的人,孤只認你一個玉蓁蓁,孤不理你究竟是誰,你從前到底經歷了什麼!”默大王這樣說着,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安慰了。
“大王,其實我的名字也叫玉蓁蓁,只不過……只不過我的確不是這個時代的玉蓁蓁。”玉蓁蓁聲音充滿了低靡,“從前的我,沒有爹孃,沒有朋友,從來都是獨來獨往,來了這裡之後,我才知道了何謂親情,何謂友情,何謂愛情。我珍惜這個時代的一切,所以,我一定不會是摧毀這個時代的人啊!”
“孤知道,孤相信你,”默大王也因玉蓁蓁哽咽這幾句動了情,他平復半天,才蹭了蹭玉蓁蓁的頭,見玉蓁蓁擡頭,臉色微微蒼白着,便生硬的轉移話題,不想讓玉蓁蓁繼續沉浸在悲傷中,“不過異獸之主走這一趟,雖沒有口頭承認,但從他的表情看得出,這個凌波的確有問題。而且,你記不記得,異獸之主重複了一句話,一個凌波,兩個魂魄……”默大王陷入深思中,不知道又在想什麼了。
妖族的春夜,總是帶着些沁人心脾的微風;儘管妖族與人族中間不過隔着一層結界,但記憶中,在人界的時候,卻是從未有過一個如此夜這樣安穩的睡眠。終於與凌皓傑心無旁騖的在一起,土靈的下落也有了,只待俞樾一回來,便可出發前往璇璣島,屆時尋到土靈,再一舉進攻異獸族,粉碎應粼的陰謀……這一切似乎都變得有條有理起來;而玉蓁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這樣一個強迫症患者;非要事事都安排好了,才能睡這樣一個輕鬆愜意的覺。
直到玉蓁蓁輕微的鼾聲傳至耳中,默大王才忽的瞪大了雙眼,又確定了玉蓁蓁的確進入了熟睡之中,才輕輕的蹦出小窩,幾下到了窗邊,又回頭眼神複雜的望了一眼玉葫蘆,這才一躍而出。
默大王的目標準確,就是妖族大殿異象幽靈石臺面上的神州異聞錄;他心中一直裝着一個疑問,如果解不開,向來嗜睡的他是萬萬不可能睡的着的;況且最近那個人的態度的確有了些變化,他一定要讓事情有個合理的解釋才成——而這個合理的解釋,或許只有從神州異聞錄中,才能得到了。
妖族的大殿也靜靜的,偶爾有成隊的巡邏士兵拿着長矛經過,容光煥發的樣子;默大王倒是輕易的躲過了這些士兵,輕鬆的進入大殿;大殿四周皆放着可以發出光芒的靈石,雖然不如日光般耀眼,可也足以照亮整個大殿,有些月光之色的感覺
。默大王一蹦一蹦的往異象幽靈石臺面而去,每向前一下,他的心就跟着愈發的加快速度,他自己都不清楚爲何會這樣。
關於神州大地的事情,默大王活了這些年,不清楚的倒是很少;但是這一次,他要問的問題的確已經超出了自己所清楚的領域;一躍上了臺子的工夫,神州異聞錄卻好像感應到有人前來一般,本來只是本泛黃的書冊,卻忽的發出了耀眼的光芒,默大王開始還有些不知所措,但見書冊上神州異聞錄五個大字開始像是水中的蝌蚪一般分散開來,四下游走,他略作遲疑的工夫,腦海中卻忽的響起一個聲音。這聲音中帶着某種低沉的味道,一字一句道來,“汝——欲——問——何——事——?”
每一個字的後面,都拖了很長的音;默大王先是嚇了一跳,不過很快反應過來,開口便道,“孤想知道有關上古神獸鹿蜀的事情。”
那個聲音再度出現在默大王腦海中,不過卻好像只是聽懂了默大王口中所言的鹿蜀二字似的,便重複了句,“鹿——蜀——”,後便再沒了聲音。
默大王有些懵,卻在這個時候發現,神州異聞錄這五個字的每個單字都開始融化開來,而神州異聞錄好像也化成了一池春水,開始有更多的墨跡浮了上來,這些墨跡在短時間內迅速組合,很快的,變成了一幅圖文並茂的頁面。
杻陽之山,其山多赤金,其陰多白金。有獸焉,其狀如馬而白首,其文如虎而赤尾,其音如謠,其名曰鹿蜀,佩之宜子孫——這是神州異聞錄上出現的默大王認識的幾行甲骨文,下面還有一行,默大王是有些看不懂的;左側則是一幅配圖,圖上是一隻野獸,身形像馬,渾身老虎一樣的斑紋,白頭紅尾,正在開口鳴叫,唱歌一般。而這正是默大王所見的鹿蜀!
鹿蜀算是從神州異聞錄上見識過了,可神州異聞錄上所記載的究竟是什麼意思?下面看不懂的部分說的又是什麼?本來來這裡是爲了解答疑問的,可誰知道看過之後,疑問居然更重了。默大王有些莫名煩躁的工夫,卻忽的聽到背後傳來一聲淡淡的,“你在做什麼”的聲音。
這可當真嚇了默大王一跳,剛剛他也是入了神,連自己身後什麼時候站了個人都不清楚。不過他一個回蹦,發現身後人居然是冥赤的時候,便當真有了些冷汗了;畢竟他這次想弄清楚的事情,當中就和冥赤有些關聯。
冥赤淡淡的瞥了一眼神州異聞錄,但見上面是關於鹿蜀的一些記錄,又見默大王這樣緊張的話都說不出的樣子,便轉移了視線,反而背靠在了臺子上,讓人看不到表情的對默大王道,“你來查鹿蜀?”
“沒錯,”默大王好不容易克服了自己對冥赤這種來自仙界的自來恐懼,後才道,“孤一直覺得,鹿蜀不會無來由的幫助玉蓁蓁,也不會無來由的單單將體內靈氣輸給給玉蓁蓁,好讓她能夠那麼迅速的好起來。”
“那你知道了什麼?”冥赤的聲音還是冷冷淡淡的,因爲看不到他的神情,所以默大王實在很難搞清楚冥赤究竟想問什麼,或者說,他在擔心什麼。
“孤只看懂了上半段,關於鹿蜀的描述,還有一句,也是上半段的最後一句,佩之宜子孫。意在指將鹿蜀的皮毛佩在身上,可以使子孫昌盛。”默大王說着自己的見解,卻敏感的發現,冥赤的肩膀好像抖動了一下;不過待他定睛再一瞧的時候,卻又覺得冥赤什麼動作都沒有了,他都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不過既然話說到了這個份兒上,他也就不再藏着掖着,直接對冥赤道,“既然冥赤仙人來了,不妨將孤的疑惑解開,將下半段說給孤聽,可好?”
“沒那個必要。”冥赤揮揮手,就這樣向前走了去。
眼見着就要知道答案,默大王怎能就這麼放了冥赤前去。沒辦法,他唯有用自己的推測開始胡編外加嚇唬道,“孤知道,鹿蜀絕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玉蓁蓁身邊!而隨着鹿蜀的出現後,冥赤仙人對玉蓁蓁也改變了許多!這其中一定有什麼必然的聯繫!仙人不願說孤也無法強迫,只能待明日孤去尋了那清虛宮的宗道子長老前來解讀;反正玉蓁蓁被鹿蜀相救一事,所有人都清楚了,孤倒是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