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真氣已然輸盡,大殿內恢復一片寧靜,白曄重重地跌至冰涼的地面上,感受到金磚下那沁涼入骨。
月初承受了白曄的萬年功力,此時已是滿臉緋紅,熱汗淋漓,她腳步虛浮地後退數步也恍惚地摔倒在地。
“爲什麼要這樣!”月初只覺全身被一團烈火燃燒着,她已難受到了極致。
“我毒害了父皇,親手將碧晗的魂魄打散,如今……我便用灰飛煙滅來贖罪。”白曄低聲呢喃,深深地目光看着大殿的頂端,似乎又看見了父皇與華碧晗,是他們來接他了嗎?他們原諒他所犯下的罪孽了嗎?
白曜大步朝這邊走來,將真氣紊亂的月初扶起,輕輕望了一眼白曄:“只可惜,如今你與華碧晗終究是碧落黃泉,永不相見。”
“碧落黃泉,永不相見?”白曄癡癡地笑了,冰涼的淚水滾落在地面,他的身體愈發透明,可卻強撐着自己最後一絲元神對白曜說道:“我將萬年功力傳給月初,是我最後能爲這個天界所做的了……弟弟,好好守護天界,替父皇完成他那未完成的心願,原諒哥哥所犯下的大錯。”
白曜的面容上閃現出動容的神色,動了動脣想說話,卻終究未曾開口,只是死死地摟着月初,指尖泛白。
白曄面容憔悴地笑了,爲何世人總是要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才放下一切呢?
那些權欲,仇恨都隨着生命而消逝,他也將追隨華碧晗而去,雖然晚了三千年。
白曄的身體逐漸開始變得透明,他低語道:“月初,不要忘記,你的前世是個捉妖師,你身上肩負着斬妖除魔的重任……”
月初只覺體內被兩股真氣衝撞的愈發強烈,她難以弩駕那樣極致的功力,最終因疼痛而昏死了過去。
白曜見狀大驚,將月初打橫抱起便要離去,可白曄卻急聲喚道:“弟弟……”
白曜回首,望着白曄的嘴脣蠕動,正在說些什麼,可聲音卻極小,他立刻靠近了他的嘴邊,側耳傾聽着白曄費勁心力要說的話。
逐漸的,白曄那透明的身子一點一點如輕煙般消散,夕薇慟哭着朝白曄撲了過去,可最終捕捉到的卻只是一縷輕煙。
夕薇狼狽地伏在地面,喃喃道:“佛說,你永遠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也無法感動一個不愛你的人。曾經我不相信,我認爲只要用心去愛他,他便會以相同的愛回報我,可現在我才發現我錯了。他的愛,即使隔了數千年,依舊只給了華碧晗……”
漫天飛散的輕煙盤旋在偏殿內,逐漸消逝的毫無蹤跡,唯獨留下天帝專屬着的天殤珠。
此時,天邊紫微星頓時黯淡失色,天地間徒然變色,狂風暴雨席捲整個天下。
滿殿仙者大驚失色,紛紛滿臉驚懼,心中猛然一顫,猜測當今天帝是否逝去。
突如其來的驚變,無人敢再竊竊私語,唯有屏住呼吸等待着。
偏殿深處,白曜打橫抱着昏死過去的月初大步走出了偏殿,諸位臉色各異,不明所以。
天際依舊狂風怒號,可白曜卻旁若無人的摟着月初大步走去,那氣勢,猶如王者。
“天帝白曄因對先帝愧疚而自盡身亡,臨終前,將天帝之位傳於西曜神君,白曜。”玄天緊隨白曜身後,朗聲對在座諸位宣佈着。
衆人聞聲,不可置信方纔還安然無恙的天帝竟然會自盡身亡,他不是要廢天妃嗎?爲何最終卻是自盡?
白曜此時此刻一語不發,心中只是念着要儘快帶月初去療傷,助其將白曄傳給她的萬年功力融合,若是耽誤片刻只恐月初會有性命之憂。
衆仙靜靜地注視着白曜不管不顧地走出凌霄寶殿,滿心疑惑他們之間的關係。
待白曜不見蹤影后,衆仙開始紛紛發問:“爲何天帝要對先帝愧疚而自盡身亡?如今你們若是不給個令大家信服的理由,我們絕不會善罷甘休,必定追討你們謀害天帝的罪責。”
玄天望着衆人,便將在殿內所發生的一切開始細細道來,月秀則是不言不語地站在一旁,靜靜地望着夕薇緩步走出凌霄寶殿,那背影蒼涼極了。
月秀看着她越走越遠,終究沒有忍住,匆匆追了上去。
“你要去哪兒?”月秀的聲音在夕薇身後響起,她聞聲步伐一頓,黯然回首凝視着月秀,那張溫柔俊美的面容依稀闖入她的眼中,多少年了,月秀總是那樣不離不棄的在她身後,只要她回首必然能瞧見月秀的身影。
“我這樣一個惡毒的女人,何德何能,擁有你如此無怨無悔的愛?”夕薇問道。
月秀苦笑着,這好像是夕薇第一次問他這樣的問題,可他這麼多年也捫心自問,卻不知自己中了什麼毒,這麼多年竟然也無法對她忘卻,“就像你愛白曄,無怨無悔,沒有理由。”
“可白曄卻認爲我只是愛他能給我全力……也許在他眼中,唯有華碧晗對他的情纔是最真實的情。”夕薇笑得那樣美豔,可聲音卻愈發飄忽,恍惚地朝前方茫茫雲霧深處走去:“我的愛,雖然夾雜着利慾,但那難道就不是愛了嗎……”
“夕薇,不要再往前了。”月秀出聲打斷了她的喃喃自語,制止她繼續前行:“前面便是誅仙台了。”
夕薇卻笑的愈發美豔,朝誅仙台走去的步伐更加快了,頃刻間已到達誅仙台邊緣,望着地下那茫茫黑洞,似乎有跳下去的決絕。
“你做什麼!快下來!”月秀不敢輕舉妄動,緊張地衝她怒道。
夕薇輕聲道:“月秀,感謝你這麼多年的錯愛,夕薇自知罪孽深重,唯有隨白曄一同離去,才能彌補我所做的一切。”
月秀怔怔地看着夕薇眼中的決絕,終究還是狠狠道:“你就這樣愛白曄嗎?爲了他,心甘情願了結此生……你的夙願呢,你的追求呢?”
“我的追求……早就隨着白曄的魂飛魄散而一同逝去。但願躍下這誅仙台,便能夠贖了我這一身罪孽,轉世重新做人。”她報以月秀溫柔一笑,縱身躍下誅仙台,空留那空寂地風聲飄蕩。
月秀佇立在原地,淚水悄無聲息地滾落,他終是輕輕一笑,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