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1章 新掌門之爭

?峨眉山,輪迴峰後山,祖師祠堂。

夜已深,月如華。

坐落在後山的祖師祠堂,和往日千年一般,明亮的燭火,從窗戶透了出來,彷彿是後山唯一的光亮。

祠堂之內,淡淡的金色的佛光與詭異黑氣還是兀自糾纏不清,雲滄海端坐在祠堂裡閉目已經超過了七個時辰,在此與心魔相抗。

奈何心魔實在太強,縱然是有斷塵子在一側相助,還是無法擊敗心魔。

到了子時前後,籠罩在雲滄海周身的神秘黑氣,漸漸的消散了,片刻之後,雲滄海雙眸猛然睜開,眼中異光大盛,也不知是心魔被壓制了下去,還是心魔控制了他的靈魂。

他起身,望着一臉蒼白的斷塵子,忽然道:“前輩,你這又是何必?”

斷塵子在南疆就消耗了大半的真元,此刻連續十幾個時辰施展無上佛力幫助雲滄海壓制煞氣心魔,此刻變的十分的虛弱,彷彿短短的一天時日,就蒼老了幾十歲。

她面帶苦澀,道:“太強了,你的心智已經被強大的心魔侵蝕,乘你現在還算清醒,早作決斷吧,不然蜀山派數千年的祖師基業,可就要毀於一旦。”

雲滄海似乎短暫的清醒了過來,但隱隱間還是有幾分戾氣,他一甩袖袍,道:“我雲滄海一身道行通天徹地,連葬天與妖神都敗在我的手中。十年前我催動法陣並無大礙,不信這一次我便入了魔,哼。”

說完,轉頭大步的離開了祖師祠堂。

望着雲滄海漸漸消失在黑夜裡的背影,斷塵子又是輕輕的嘆息一聲,滿臉擔憂之色。

強行開啓七脈天機印的後果,斷塵子其實早就預料到了,當日心存一絲僥倖,她最後纔開啓輪迴峰的天機印。希望雲滄海能像十年前一般,沒有受到法陣太強的反噬。

不料,這纔剛剛三個月,雲滄海就已被煞氣入心,爆發的十分迅速,照這種速度,不出半年,只怕雲滄海就會沉淪魔海萬劫不復。

雖說逆轉法陣的反噬之力極大,可也沒有這麼快,這麼兇。

斷塵子思來想去,覺得女嬰說的不錯,十年前葬天浩劫時,雲滄海強行開啓七脈天機印,這十年來並沒有表現出什麼異樣,主要原因多半是雲滄海一身道家仁心之術極爲高深,將心中的那股殺戮戾氣與法陣的反噬之力強行給壓制了下去。

這一次不同,妖神法力實在太強,遠超葬天,雲滄海全力催動法陣雖然擊敗了妖神,但也在妖神手下受傷極重。

重傷之下,體內真元渙散,心智薄弱,反噬之力乘機而入,加之十年前已經攢下的戾氣,所以雲滄海所面臨的問題,比斷塵子最初預料的還要嚴重的多。

“歷代祖師保佑,但願蜀山這一次能渡過此劫吧。”

斷塵子雙手合十,對着無數靈位緩緩的跪拜下去,口中輕輕的祈禱着。

回到了靜雨樓,雲滄海臉色有些陰沉,紫雲仙子披衣起牀,道:“蒼天,這一天一夜你去哪裡了?”

雲滄海默默搖頭,似乎有些不耐煩,道:“在祠堂靜修了一天,沒事兒。”

紫雲仙子見夫君似乎心情不好,又怕他會無緣無故的發脾氣,就打算不再理會,轉身往內堂臥房走去。

忽然,雲滄海道:“師妹。”

紫雲仙子停下腳步,皺眉道:“怎麼了?有什麼事情?”

雲滄海面露沉吟之色,似乎在斟酌語句,道:“我確實有一件事要與你商議。”

紫雲仙子重新走了過來,道:“何事?”

雲滄海沉默了許久,似乎是在心中斟酌語句,半晌後緩緩的道:“你我夫妻百年,算是情深意重,有一事我只能和你說。”

紫雲仙子的心頭微微一跳,和雲滄海成親百多年,也沒有見過他如今凝重的和自己說話。

道:“你說吧。”

雲滄海道:“有一件事你或許並不知曉,我們蜀山祖師傳下來的周天星辰逆轉法陣,雖然威力無窮,但對主持法陣之人的反噬之力也是極大的,蜀山歷代掌門臨終前都會嚴令囑咐,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強行開啓天機印,以免被煞氣反噬,沉淪魔海,萬劫不復。十年前,我開啓七脈天機印對付葬天,這十年來並未感覺如何,便存了僥倖心理,以爲我的道行已經達到了可以駕馭法陣力量的境界,可是……哎。”

紫雲仙子臉色大變,愕然道:“你,你說什麼?怎會有此事?”

雲滄海道:“此事千真萬確,當日對付妖神時,你那位師姐就多次私下對我說,讓我考慮清楚,免得和太虛那般晚節不保,我沒有將她的話放在心上,爲天下蒼生計,就算萬劫不復我也無怨無悔,可是我還是小瞧了法陣的反噬之力,今天我在一位前輩的幫助下,算是有些清醒,但這種清醒狀態我也不知道能維持多久,六百年前爺爺雲有道就是被法陣力量反噬,迷失心智,被蜀山多位長老聯手擊殺,我的修爲並不比爺爺高多少,只怕我也要難免了……”

紫雲仙子的臉色是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她作爲蜀山的高層,長老院的有名長老,又是雲滄海的妻子,竟從不知道原來第十一蜀山掌門逍遙子在正魔大戰之後一個多月忽然死去,原來並不是重傷不治,而是另有隱情。

現在她終於明白,爲什麼最近一段時間,向來沉穩的雲滄海,會忽然間性格大變,如換了一個人似得,原來,自己這位夫君已經不知不覺中受到了法陣反噬戾氣的侵蝕,有走火入魔的跡象!

紫雲仙子頓時慌了神,道:“那現在該如何?”

雲滄海道:“那位前輩說的不錯,乘我現在還算清醒,還是早作決斷,當初我已經將這個秘密告訴了小邪,讓他善後,可眼下小邪並不在峨眉山,一旦我有什麼意外,這蜀山掌門之位就成爲了重中之重。”

紫雲仙子臉色漸漸沉了下來,前不久雲滄海就和她談過未來輪迴峰接班人的問題,當時雲滄海有意讓小邪繼任蜀山第十五代掌門,可是紫雲仙子知道自己這個兒子胸無大志,並不是做掌門的材料,而且還擔心大弟子古玉峰的將來。

這些年來,蜀山派的人一直都以爲,下一代的蜀山掌門非大師兄古玉峰不可,不料最近一二十年,雲小邪忽然崛起,不論是道行修爲,還是在人間的民望,雲小邪都不比古玉峰差,隱隱還勝過古玉峰一籌。

最近這幾年來,蜀山內部已經對未來掌門人選私下多有議論,有人支持雲小邪,也有人支持古玉峰,甚至連蜀山派的六脈也私下各有打算。

雲滄海如今短暫的恢復心智,知道此事懸而未決,一旦自己出了意外,難免會讓蜀山不穩,必須到了決斷的時候。

紫雲仙子知道夫君心意,道:“我知你想傳位與小邪,可小邪……畢竟年輕尚輕,蜀山如今又是正道第一大派,以小邪的心性,怕是難以駕馭天下正道。而且,玉峰是你我二人從小一手撫養長大,如親子一般,如果你真的將掌門之位傳給小邪,玉峰嘴或許上不說,但心中難免不快,極有可能會成爲第二個玄壁。不如考慮考慮玉峰……”

“婦人之見!”

雲滄海臉色微變,一拍桌子,身上一股隱隱的戾氣擴散而出。

道:“你以爲是我偏袒自己的兒子纔有意傳位給小邪的麼?玉峰雖然沉穩,但潛力不足,而小邪則是不同,你根本不知道小邪的潛力有多巨大,難道這些年來,你真的沒看懂小邪修煉的功法與我們不同麼?”

紫雲仙子道:“你此話何意?”

雲滄海道:“我們蜀山派所修的陰陽乾坤道,乃是祖師長眉真人從乾坤洞府裡那篇上古修真典籍上參悟而來,屬於道家真法範疇。人間古老相傳,有九卷天書流傳於世,乃是各家真法之源泉,道家真法本源便是那天書第二卷玄道篇,我們蜀山派的法決遠遠不上崑崙派,之所以能取代崑崙,是因爲我們蜀山以劍入道,攻擊力強大而已。”

紫雲仙子道:“此事與小邪又有何關係?難不成小邪成爲掌門就能將崑崙派的天書第二卷給弄過來?”

雲滄海道:“你修爲不高,閱歷不足,你哪裡知道如今的那個我們都不看好的頑童,早已經蛻變,據我觀察,早在二十多年前,他就開始暗自修習天書第一卷總綱巫術篇、第五卷修羅篇、天書第八卷星辰篇。當年小邪被石少貝打的經脈盡斷,在思過崖閉關十年,忽然經脈痊癒,修爲大進,難道你就沒有懷疑過麼?”

紫雲仙子臉色瞬息萬變,愕然道:“你是說,小邪在暗中修行傳說中的三卷天書?”

雲滄海道:“何止三卷,小邪不僅有巫術、亡靈法術、星辰之力,還有幽冥鬼術、魔教嗜血之術、儒家御天之術、道家太極之術,除了佛門真法之外,小邪幾乎身兼天下所有門派之所長,我知道以雲滄海的本事,只能將蜀山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了,只能做一代梟雄,卻永遠無法瘋魔天下,小邪則是不同,他的路還長,假以時日,他就會一飛沖天,如今你已經不是他的對手,再過三十年,多半連我都不是他的對手了,這乃是我蜀山派數千年以來最出色的人物,就算一統天下,君臨六道,獨霸三界,也未必是癡心妄想。”

看着雲滄海越說越是瘋狂,紫雲仙子斷然道:“不可能,你我都是修真之輩,一個人不可能身兼如此多真法,不同真法,真元屬性不同,如幽冥宗鬼王宗主在崑崙山上施展出三家真法,已經是曠古爍今,小邪怎麼可能身兼七家真法?”

雲滄海漸漸恢復了平靜,但眼中卻是精光四溢。道:“我曾在一本古籍中看到過一段過於天書第一卷總綱的記載,據說天書第一卷包羅萬象,乃是八卷天書之首,修煉到深處,體內會生出一股鴻蒙之氣,鴻蒙之氣無屬無性,可以隨意貫穿、融合天地間任何屬性的能量,我想這就是小邪能身兼數家真法的關鍵所在,現在我的狀況多半會越來越差,當務之急,先把小邪找回來。”

紫雲仙子憂心忡忡的看着夫君,關於雲滄海被法陣力量反噬的消息,來的過於突然,心理一點準備也沒有,百年夫妻情深,突聞噩耗,差點令她崩潰。

在紫雲仙子與雲滄海討論未來蜀山掌門人選之時,另一個地方,也在討論着此事。

蜀山六脈之一的玉女峰,多年來只收女弟子,在蜀山七脈中獨樹一幟。由於山峰上都是女子,平日裡倒顯得極爲安靜,蜀山內部弟子都不敢隨意去玉女峰串門,免的被當做登徒浪子。加之這一代的玉女峰首座雲水師太,簡直就是一個老頑固,自己出家就巴不得門下所有漂亮的女弟子都出家,是以對其它各脈的男弟子從來都不給好臉色,更加沒人敢去了。

今夜不同,夜過半,大部分的玉女峰女弟子都安寢入睡之後,確有五位男子在夜色的遮掩下,避開了玉女峰前山的守夜弟子,悄無聲息的來到了後面雲水師太靜修的那間茶寮精舍。

仔細一看,這五位男子個個都是中年或老者,每個人的英氣內斂,道骨仙風,修爲深不可測。

竟是蜀山六脈中其它五脈的首座!

紫薇峰首座馮天宇、離火峰首座天火上人、觀霞峰首座玄倉道人、御劍峰首座左問道以及天池峰首座玄德道人。

五脈首座在這個夜深人靜的夜晚,竟一起來到了玉女峰,可見事情緊急,非同小可!

精舍內,寥寥的青煙從香爐裡緩緩的散出,與那特有的濃茶香味相互融合,別有一番風景。

六脈首座無聲的坐着,每個人的表情都很凝重,但誰也不願意說話,一時間精舍內一片寂靜,只有雲水師太不時捏着紫砂壺沏茶的倒水聲音。

快天亮了,天池峰首座玄德道人捏着發白的鬍鬚,道:“我說諸位,大家都在此幹坐一個時辰了,既然都不願出頭說話,那就由貧道開這個口吧。諸位心理都很清楚,六百年我們蜀山第十一代祖師逍遙子前輩是怎麼去世的,這才讓我們六脈山峰知曉原來逆轉法陣竟是一座大凶之陣,對主持法陣之人反噬之力沛不可擋,道行稍低些就會走火入魔萬劫不復,十年前掌門師兄催動過此陣,開啓了七脈天機印,並沒有發生什麼意外或者變化,讓我們都心存了僥倖,以爲掌門師兄道行登峰造極,完全可以壓制法陣的反噬之力,現在輪迴峰上掌門師兄最近行事越來越是古怪,脾氣越來越大,怕真是被法陣邪力所攝,有走火入魔的趨勢。蜀山派自長眉祖師傳下至今,已經有三千五百年,這份基業萬萬不能毀在我等手中……”

離火峰首座天火上人忍不住打斷道:“玄德師兄,此言未免過於危言聳聽了吧,就算掌門師兄真的受到了法陣邪力所侵,也不是窮途末路呀。”

玄德道人眯着眼睛望着天火上人,道:“哼,自古以來,不論是帝王更迭,還是修真界的掌門易位,哪一次不是爭的你死我活,血流成河?剛剛經歷了獸妖浩劫,蜀山派元氣大傷,如果再經一輪掌門之爭,那迦葉寺倒也罷了,只怕崑崙派與那玄冰宮會藉機聯起手來落井下石。”

玄倉道人、馮天宇、左問道三位首座都默默點頭,顯然知道這掌門之位一個不好,很可能演變成同門弟子相互廝殺的醜聞。

玄德道人見不少人應和自己,不免有些得意,看天火上人一眼,繼續道:“掌門師兄沒事就罷了,一旦真的出事了,這掌門之位如果懸而未決,必定有損蜀山根基,雖說這掌門之位幾千年來都是上一代掌門聖心獨決,人選也都是出自輪迴峰,與我們六脈並無干係,但如果掌門師兄真的被邪力入侵,多半就會和六百年前的逍遙子祖師一樣迷失心智,無法根據自己的本意確定掌門人選,最後還是要讓我們六脈插手干預,有六百前的前車之鑑,這一次我們必須提前做好準備,以防萬一。”

紫薇峰首座馮天宇點頭道:“師兄的話雖然有些大逆不道,但卻是情理之中,依師兄所言,這未來蜀山掌門的人選,該當如何抉擇?”

玄德道人道:“這還用說麼?古玉峰乃是掌門師兄的大弟子,是我們蜀山派年輕一代弟子的大師兄,自十年前玄壁師……玄壁那賊人死後,古玉峰師侄一直幫助掌門師兄打理輪迴峰上大小事務,功績有目共睹,加之在年輕一代弟子中的威望,這未來蜀山掌門之位,舍他其誰?”

“哼?!”

一聲冷哼,在精舍裡猝然響起,衆人一起轉頭,看向了聲音的來處,卻是剛纔頂撞玄德道人的天火上人。

玄德道人面帶不快,道:“天火師兄,你有什麼相左的意見但說無妨,不必在此陰陽怪氣。”

天火上人淡淡的道:“古玉峰這孩子是不錯,這些年幫助掌門師兄也將輪迴峰打理的井井有條,推他爲掌門候選人,我沒意見,但從你口中說出來,那可就變了味道,別人不知道,我等豈會不知?這古玉峰乃是本家世侄,當年還是你帶他來蜀山,拜入掌門師兄門下,如今又竭力推舉,只怕會別人心中懷疑,你是不是別有目的!”

玄德道人臉色微變,道:“玉峰是我世家不錯,我也不會去避諱,正所謂舉賢不避親,只要合適這個位置,我自當要說句公道話,既然天火師兄有意見,看來師兄心中多半是有更好的人選?”

天火上人淡淡的道:“更好的人選也說不上,不過剛纔師兄你說舉賢不避親,這倒是不假,掌門師兄的獨子云小邪,道行、威風都不弱於古玉峰,又有掌門根基所在,如今蜀山元氣大傷,正是力求安穩之時,小邪師侄如果出任掌門,我看比古玉峰要實在的多。起碼對我們蜀山大大的有利。”

“雲小邪?”

玄德道人冷笑一聲,道:“雲小邪的修爲道行很高,這不假,但你我都知道,他身懷魔教至寶幽冥鑑,常年攜帶幽冥鑑被幽冥鑑的煞氣所侵,這十年中,蜀山年輕弟子深入蠻荒和南疆,不就是爲了幫他尋找化解幽冥鑑反噬戾氣的方法麼?再說了,自從半年前他的妻子李鐵蘭過世後,他的性子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我真的不認爲,小邪師侄能駕馭蜀山。”

議論聲漸漸的在精舍了響起,很快,就形成了雙方分庭抗禮的局面。

天池峰首座玄德道人、觀霞峰首座玄倉道人以及御劍峰首座左問道,都傾向古玉峰。

離火峰首座天火上人,以及紫薇峰首座馮天宇,則是支持推舉雲小邪。

而作爲此次密會主人的玉女峰首座雲水師太,卻是並未發一言,只是在一旁安安心心的沏着茶,聽着五位首座的爭吵。

過了半晌,衆人將目光都看在了雲水師太的身上,知道她的話語權現在關係蜀山命運。

如果她說支持古玉峰,那事情就簡單了,縱然有天火峰與紫薇峰的支持,雲小邪那基本沒戲。

一旦她說出支持雲小邪,那就是三脈對三脈,局面就會變的前所未有的複雜。

玄德道人等人都知道,因爲這些年來,雲小邪與雲水師太的愛徒韓雪梅感情頗爲曖昧,在雲水師太心中一直以來都是十分討厭雲小邪,紛紛都認爲雲水師太會支持古玉峰。

玄德道人道:“雲水師妹,你一直沒有說話,既然是你召集我等前來商議此事,那你的意見是什麼?”

雲水師太表情漸漸的肅然起來,道:“我召集大家前來,是商議如果掌門師兄真的被法陣邪力所侵,我等該如何處理此事,但諸位的擔憂也不是沒有道理,如果掌門師兄真的迷失了心智,掌門之位必定不能久拖,一旦時間太久,會傷及蜀山根基,現在局勢已經明朗,未來蜀山輪迴峰掌門人選只有兩個,一是古玉峰,一是雲小邪,這二人都是麒麟之才,各有各的長處,也有短處,如古玉峰師侄爲人心機較重,雖然能成大事,行事不免有些偏執,作爲掌門一個錯誤的決定都有可能會葬送祖師基業,不得不考慮周全。而云小邪,從小就頑劣不堪,行事常常出人意料,不知道犯了多少次門規,將蜀山交給這種隨意之人手中,我心中也是不太放心。如今看來,只有一條路,我們六脈首座一起上那輪迴峰,看看掌門師兄到底傷勢如何?以我等的見識閱歷,應該能多多少少看出師兄有沒有被邪力所侵,然後再做打算。”

衆人臉色微變,雖然他們早就想過此途徑,但六百年前的教訓仍在。

當年逍遙子被邪氣所侵,心智大變,六脈首座商議之下齊聚輪迴大殿,結果差點演變成逼宮之態,此事乃是蜀山之隱秘,只有少數長老知曉,年前一代弟子已經多不知曉。

如今一聽到雲水師太說起六脈首座齊上輪迴峰去拜見掌門,不由得的讓這些人都想起了六百年前的那段秘密。

當年六脈逼宮之事,掌門雲滄海心中清楚的很,這些年來,包括雲滄海在內的三代蜀山掌門,都在暗中打壓六脈,就是怕六脈作大。

如果六脈真的齊聚輪迴峰,雲滄海肯定知道是什麼緣故,萬一惹怒了他,後果不堪設想!

雲水師太將衆人的表情都看在眼中,並無多大意外,似乎早就猜到諸人會有這個反應。

她嘆息一聲,道:“如今除了親自面見掌門之外,再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三日後,我會去輪迴峰,至於你們來不來,就由你們自己決定了。”

馮天宇小心翼翼的道:“此事後果太重,處理不當,怕是會遭到掌門師兄的猜忌,萬一掌門師兄真的被邪氣所侵,我們此番前去必定激怒了他,以掌門的道行,我們都不是對手,還是做好萬全準備。”

天火上人微微點頭,道:“不錯,我們私下在此商議,是爲了以防萬一,爲了蜀山日後着想,可是這一去,就和六百年前一樣,會被人誤以爲是造反逼宮。這個罪名實在太大了,我們誰也擔當不起呀,雲水師妹,不如我們再看看,這幾日先讓弟子到輪迴峰多走動走動,如果真的確定了掌門師兄性格大變,迷失心智,我們再去不遲!”

雲水師太眉頭微微皺起,沉思了許久,終於還是點頭道:“如此甚好,就依師兄所言吧。”

西域,菩提山,大雷音寺。

清晨,天微微亮,寺中就響起了經文梵唱的聲音,讓人感覺心靜如水。

在經文聲中,雲小邪盤膝坐在一間簡樸禪房裡的蒲團上,口中那那喃喃自語忽然消失了,似乎這經文梵唱聲,對他起了反應。

一直守護在雲小邪身邊的韓雪梅,第一時間就發現了雲小邪的異狀。

這些日子以來,雲小邪一直處於癡癡傻傻的狀態,口中念着“雪梅”。

如今,他竟然不說話看,木然的眼神,似乎第一次的起了變化。

“小邪!小邪!”

韓雪梅連忙叫喚了幾聲,雲小邪只是輕輕的歪着腦袋看了她一眼,然後就再度轉過頭來,木然的望着前方。

韓雪梅大爲失望,心中又是一痛,淚水忍不住的就落了下來。

清晨,韓雪梅牽着雲小邪的手,慢慢的走在大雷音寺之中。

清晨淡淡的霧氣籠罩這菩提山,那經綸轉動聲與縹緲如塵的佛音梵唱聲,在薄霧之中更顯深沉莊嚴。

雲小邪任憑韓雪梅牽着手往前走,沒有一句話,沒有任何表情,在走過一片牆時,雲小邪忽然慢慢的伸出手,緩緩的轉動着牆壁上排列的經綸。

和中土禪宗不同,西域密宗是不敲打木魚的,而是轉動經綸,在西域大大小小的寺廟裡,牆壁上都會有一排排經綸,路過的僧侶或者信徒,都會轉動經綸,以求內心安靜。

雲小邪一直都是癡癡傻傻,沒有靈魂,此刻如本能一般,在路過一排經綸時,竟然下意識的伸手去轉動經綸。

這個小小的舉動,再次讓韓雪梅欣喜若狂,知道現在雲小邪的情況比起以前要好的太多,看來恢復心智,指日可待。

在寺中走了一會兒,沒多久就來到了前面的大雄寶殿,數十個身穿紅色僧衣的僧侶,正坐在大雄寶殿裡,對着密密麻麻的佛陀金身法相轉動經綸,輕唸經文。

韓雪梅很快就發現雲小邪似乎對這些經文頗爲喜歡,當她牽着雲小邪的手準備開時,忽然感覺到雲小邪手掌上傳來了一絲力道,竟不願離開。

韓雪梅大喜,輕喚了雲小邪幾聲,可雲小邪還是沒有反應,無奈之下,只好拉着雲小邪走到一邊的角落裡坐下,聽着這些僧侶唸經。

到僧侶早課結束後,紅娘子走到了雲韓二人身前,道:“雲公子的傷勢,我已與寺中金光法師說了,法師請二位過去。”

韓雪梅道:“多謝紅前輩了。”

紅娘子道:“不必客氣,不過我有句話要提醒你一下,這金光法師乃是老主持的師弟,這幾百年來一直在寺中清修,從不過問俗世,數月前老主持進入女媧古洞後就再也沒有出來,所以金光法師纔會暫且主持寺中之事,他已經幾百年沒有與人打交道,性格難免怪癖一些,如果言語間有什麼得罪韓仙子的地方,還請韓仙子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韓雪梅正色道:“既然是前輩,又是爲了小邪的傷勢,我怎麼會見怪?”

紅娘子點頭道:“你們隨我來吧。”

大雷音寺乃是萬年古剎,歷史悠久,中土如今的佛門第一寺院迦葉寺,和大雷音寺相比,晚了將近八千年。

大雷音寺佔地極地,廟宇房舍衆多,但都頗爲古舊,許多牆壁已經裂縫斑斑,無法住人了。

紅娘子引着雲韓二人,從大雄寶殿的側面進入內堂,穿過一棟棟的禪房廟宇之後,來到了寺院的後方。

這在這裡,橫七豎八的豎着許多舍利寶塔,這些寶塔大多爲七層,高度參差不齊,有的一丈多高,有是兩三丈高,都是用金色的牆磚建築而成,每一塊牆磚上都寫滿了經文。

粗粗看去,起碼有數百座寶塔,有的由於年代久遠,寶塔已經倒塌大半。

紅娘子便在前面帶路邊解釋道:“這是浮屠林,這一萬多年來,只有大雷音寺歷代主持與高僧,圓寂後,舍利纔有資格放進浮屠寶塔之中。”

韓雪梅對佛家文化多多少少了解一下,當下微微點頭,道:“大雷音寺可算是人間第一古老的寺院了,真是名不虛傳。”

紅娘子有些黯然的道:“是啊,自如來佛祖開始,已經前後歷經一萬兩千年的歷史,八十三代主持,可惜西域之地土地貧瘠,氣候惡劣,不像中土那般繁華錦繡,到了今日,當年佛祖傳下來的佛門神通妙法,已經大多失傳,反而沒有最近三千年才崛起的中土禪宗那般的興盛。也多虧了大雷音寺距離崑崙山不遠,不然早就被西域光明聖教給瓜分了。”

韓雪梅見紅娘子面帶憂色,心中有點後悔提及此話題,便道:“對了,紅前輩,我一路走來,發現寺中多是男性僧侶,你怎麼會拜入大雷音寺門下?”

紅娘子邊走邊道:“此事說來話長,兩百年前,我還是襁褓中的嬰兒,居住在三百里外的一座小城邦,不幸的是,附近一座火山噴發,整個小城都毀掉了,城中百姓娿都死了,當時恩師路過,見我還有一口氣,便將我帶回了寺中撫養,,長大後,我做錯了一些事情,違犯了寺規,便離開了大雷音寺,在龍門土城裡開了一家客棧。前不久獸妖浩劫,我收到主持密音,召喚所有僧侶教徒回來護寺,我便又回到了這裡。”

在紅娘子講訴自己過往故事的時候,三人已經穿過了浮屠林,前面靠近山崖的附近,竟有幾間破舊的房屋,韓雪梅知道,那位金光法師多半就是在這屋中清修的。

果然,紅娘子直接將二人引至一間破舊的禪房外,道:“師叔祖,雲公子他們來了。”

那是一間十分破舊的老房子,也不知道經歷了幾千年,多虧是用岩石做強,若是用普通磚塊多半早就倒塌在歲月的侵蝕之中。

這間禪房呈現出暗紅色,原本應該是有窗有門的,但年代太久,木門和木窗早就爛了,只剩下一座滿目瘡痍的房屋框架。

如果不是紅娘子帶路,韓雪梅這麼也不可能想到,那位佛力深厚的金光法師,會在此惡劣環境下清修,這哪裡是人能住的地方?

半晌之後,在禪房中,忽然傳來了一道沙啞緩慢的老者聲音,用生疏蹩腳的中土語言,緩緩的道:“……你……帶……他們,進來吧。”

似乎幾百年沒有說過話,都忘記了語言爲何了。

紅娘子對韓雪梅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韓雪梅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後牽着雲小邪的手,走進了連門都沒有的破舊禪房中。

禪房不大,裡面什麼也傢俱擺設也沒有,只有一尊因年代久遠而荒廢的佛祖石像,在石像前,一個身穿破舊僧衣的老僧,背對着他們,面對佛祖石像盤膝而坐,正在緩緩的轉動手中已經十分古舊的經綸。

經綸轉動時發出輕微的嗡嗡聲響,很有節奏,彷彿永不停息一般。

韓雪梅此道此人便是紅娘子口中的金光法師,上前幾步,拱手彎腰,行禮道:“蜀山弟子韓雪梅,見過前輩。”

那如沙粒摩擦般的沙啞聲音再度響起,斷斷續續道:“原來……是蜀山貴客……有失遠……迎……”

韓雪梅道:“前輩,晚輩有一個朋友,在進入女媧古洞……”

“你們的……遭遇,我都聽說了。”

金光法師的話漸漸的連貫起來,但聲音依舊沙啞,道:“女媧古洞外的……七彩之門,內涵神秘力量,能挖掘……出人內心……最害怕的東西,你的這位朋友,就是失去最害怕失去的東西,才……纔會迷失自我的。”

韓雪梅忽然跪在金光法師的背後,急道:“前輩佛力通天,還請前輩定要出手相助,救救我這位朋友!”

金光法師沙啞的道:“無量壽佛,韓施主,你們私闖女媧禁地,已然是犯下了破天大罪,如果……不是看在你們……爲了天下蒼生的份上,老衲是容不得你們的。至於這位公子的傷,老衲只怕有心無力,的他的魂魄已經自我封印在靈魂之海,靈魂之海乃是人最脆弱的地方,想要用外力將他的靈魂釋放而出,很有可能會傷到他的靈魂,那時就算佛祖降臨也難以保全他的性命。”

韓雪梅身子晃動了一下,道:“那,那可還有什麼其他方法?”

金光法師似乎找到了說話的記憶,越說越是流暢,沙啞的道:“一切外力都是輔助,最終還是要靠他自己,韓施主,看在……你們是蜀山貴客的份上,老衲才破例見你們,如今該說的老衲都說了,你們走吧。”

“前輩……”

“走吧,不要再來打擾老衲的清修了。”

韓雪梅心中失望,這金光法師所說,和昨晚紅娘子說的幾乎如同一轍,基本沒有什麼建設性的進展。

她無奈之下,慢慢的站起,牽着雲小邪的手準備離開。

不料時候,剛剛下了逐客令的金光法師,忽然道:“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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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雪梅道:“前輩還有什麼吩咐麼?”

金光法師沙啞的道:“你們二人體內真元氣息好生怪異,尤其是韓施主你……你是不是破解了女媧古洞裡石壁上的文字?”

韓雪梅一驚,驚訝的神色一閃而過。

金光法師道:“是了,錯不了,無量壽佛,沒想到老衲在有生之年,竟能親眼看到女媧古洞裡的文字被人破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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