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界城,天香樓,深夜。
在冰界休整一日夜準備次日早上返回峨眉的蜀山派年輕弟子,在深夜子時前後,楊鶴仙與古‘玉’峰二人忽然大步的走出房間,挨個叫醒正在熟睡的同‘門’師兄弟。
這本是一個安靜的夜晚,而卻有着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氛在這個小小的天香樓裡瀰漫着。
雲小邪走了出來,見到其他師兄多也一臉惺忪的推開‘門’,大家的臉上都掛着疑‘惑’。
他對古‘玉’峰道:“大師兄,怎麼了?”
古‘玉’峰臉‘色’凝重,緩緩的道:“剛剛接到師父傳音,讓在外歷練的所有弟子與長老火速返回峨眉山reads;。”
雲小邪眉頭一緊,心中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而這種預感並不是來自蜀山派‘門’內的傳訊,而是來自徐天地今天早上離開前說的那句話。
徐天地說言,人間最近只怕要有大的變故!
蜀山派年輕一代弟子足足上萬人,在外遊歷的起碼有數百人之多,如不是重大事件,絕不會輕易召回所有在外歷練的弟子火速回去。
一身白衣的李子葉剛剛推開‘門’,就聽到古‘玉’峰的話,她美麗俊俏的面容瞬間一白,貝齒咬着芳‘脣’,一言不發的看了看雲小邪,然後不‘露’痕跡的收回了目光。
蜀山派一衆人都是修道多年的‘精’英弟子,動作迅速,不到半柱香的時間所有人都已經整理穿戴好衣衫,就要離開時,雲小邪卻是獨自的走到古‘玉’峰的身前,道:“大師兄,我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你們先回去吧,我過幾日便回去。”
古‘玉’峰皺了皺眉頭,想要說些什麼,而這時楊鶴仙卻在一邊微微一笑,道:“‘玉’峰,小邪師弟在思過崖面壁十年,讓他一個人在人間走走也是可以的,回山之後掌‘門’師伯想必也不會說什麼。”
楊鶴仙號稱蜀山年輕一代弟子第一人,他的話自然是份量極重。古‘玉’峰微微的點頭,道:“如此也好,只是現在好像不僅僅是我們蜀山派召回所有弟子,其他正道大派也有此動作,沒有了正道弟子行走天下,小師弟你一個人在凡塵若是遇見了魔教妖人,那……”
“我留下來。”
一道清冷的聲音在人羣中響起,衆人看去,卻見是一身鵝黃衣衫的美麗‘女’子,韓雪梅!
衆位蜀山弟子都是一愣,不少心懷叵測的師兄們都一臉古怪笑意的望着雲小邪。眼中又是羨慕,又是嫉妒。
韓雪梅名喚情殤仙子,對任何男人都不屑一顧,可十年前蜀山‘門’內大試之後,這個清冷絕‘豔’的美麗‘女’子,對雲小邪卻是頗爲另眼相看。
這些人自不是七八歲的無知孩童,任誰都知道,韓雪梅對雲小邪早有情誼reads;。只是雲小邪這傢伙這十年來似乎也沒有表示過什麼,大家都在猜測,以前那個貪財好‘色’的小師弟,爲什麼對如此美麗的情殤仙子無動於衷?
古‘玉’峰點頭道:“有韓師妹陪伴小師弟左右,我也就放心了,師‘門’召喚緊急,我們連夜出發,小師弟,韓師妹,你們在人間辦完事也速速回到峨眉,只怕最近人間有大事發生。”
一羣數十人,乘着夜‘色’離開了天香樓,清冷的街道上也見不到一個人影,所有人由於心急回到峨眉,紛紛御起法寶破空而起,驚醒了不少巷子裡積雪窩棚下的流‘浪’乞丐。
蜀山弟子離開後,雲小邪回到的房間,韓雪梅猶豫了一下,也跟了過去。
關上‘門’,韓雪梅站在‘門’處望着雲小邪寬闊的肩膀背影,道:“你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辦麼?”
雲小邪微微點頭,道:“我要去救小狸姑娘。”
次日,黃昏,從清晨開始長白山便下起了雪來,到了黃昏時雪勢依舊沒有減弱的趨勢。
長白山西南部,一座千餘丈高的雪峰之巔,兩道豪光穿過天地飄雪,落在了雪峰之巔上,化作了兩個人影。
一身青衣的雲小邪。
一身鵝黃衣衫的韓雪梅。
北方大約三十里處,有八座高峰直‘插’雲霄,在皚皚的飄雪中幾乎看不見它們的影子。
雲小邪望良久,緩緩的道:“八龍峰,玄冰宮總壇所在位置就是在八座險峰所形成的山谷中。”
韓雪梅點頭,道:“嗯,這裡已經是玄冰宮的防禦範圍,我們想要救出小狸姑娘,不能再御空飛行了,否則很容易被玄冰宮佈置在外圍負責警戒的弟子發現行蹤。”
雲小邪看了看天‘色’,嘴角一動,道:“等天黑後我們再進去吧。”
兩人從雪峰之巔飛掠而下,山腳下是一片千針樹所形成的樹林,這種千針樹在長白山最常見的樹木之一,不是很高,葉子頂端尖銳無比,縱然是在嚴寒冬季依舊不會被凍死。
一片積雪中,雲小邪與韓雪梅吃着發硬的乾糧,兩人之間一路上也沒有多少話語,似乎兩人不必說話,只要彼此間的一個眼神就足以明白對方心中所想。
這一場雪,在天黑後漸漸的停息了,兩人的肩頭與頭髮上早已積累了不少的積雪。
韓雪梅輕輕拍了拍衣衫,將積雪撣落,動作輕柔,或許由於寒風凌冽,韓雪梅白皙的臉頰上隱隱發紅。
雲小邪看了一眼,心中生出了一絲的憐惜。
如果能與眼前這個‘女’子廝守一生,該是如何幸福的事情呢?
韓雪梅察覺到來自雲小邪的目光,她微微側目看去,昏暗中看到雲小邪正安靜的凝視自己,她的心猛地急速跳動了幾下,臉‘色’更紅了。
她道:“你看什麼?”
雲小邪如夢中驚醒,忽的嘿嘿一笑,道:“長夜漫漫,寂寥孤寒,看你一眼也不許麼?”
韓雪梅眼‘波’如水,呸了一聲,與往日世人印象中的那位冷若寒霜的奇‘女’子判若兩人。
她道:“你看吧,好好看吧。”
兩人簡單的對話,彷彿化解了先前的壓抑,都是笑了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雲小邪見天‘色’剛黑,時間尚早,想要潛入玄冰宮總壇所在只怕要等到後半夜了,他拉着韓雪梅的手走到了一棵倒地的千針樹前,伸手一掠,樹幹上的積雪紛紛掉落,‘露’出原本的青黑‘色’樹幹。
韓雪梅皺眉道:“你幹什麼?”
雲小邪咧嘴一笑,道:“時間還早,咱們坐下來聊聊天。”
韓雪梅道:“聊什麼?”
雲小邪認真的想了想,道:“聊人生,聊理想!”
人生,理想……
如此高深莫測的話題,出自韓雪梅印象中這個玩世不恭的頑童口中,韓雪梅怎麼都感覺十分的怪異reads;。
倒下的樹木樹幹距離地面約四尺,兩人坐在上面,樹木枝幹頓時發出吱吱的聲音,好在這棵樹頗爲結實,兩人的重量並沒有壓垮。
四‘腿’離地面還有半尺來高的距離,悠悠達達,彷彿兩個年少的孩童在‘蕩’着鞦韆玩耍。
雲小邪肩並肩與韓雪梅坐在一起,周圍的寒風出落樹梢枝頭的積雪,積雪落地,發生沙沙沙沙的聲音,在如此幽靜的夜晚,兩人的心彷彿回到了十年之前,回到了那一段永生難忘的歲月。
韓雪梅雙鬢白髮如飄柔的雪‘’,隨着夜風吹拂着,一絲絲,一縷縷,不時的撫‘摸’着雲小邪的臉頰,雲小邪很享受與韓雪梅在一起的安靜時光,先前說的聊人生談理想的念頭也在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就拋到了九霄雲外。
半晌之後,雲小邪忽然緩緩的道:“韓師姐,我能問你一個事兒麼?”
韓雪梅一愣,輕聲道:“什麼?”
雲小邪咧嘴一笑,頗爲猥瑣的樣子,似乎和十年前那個頑童無異。
他笑道:“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呢?”
這個話題,兩人多年來一直沒有觸碰,就像是各自心中的一個禁區,不敢逾越雷池。
韓雪梅似沒想到雲小邪忽然問自己這個問題,她的心一驚,臉‘色’更紅,又是呸了一聲。
道:“你少自我陶醉了,我什麼時候說喜歡你?”
雲小邪聳聳肩,唉聲嘆息的道:“那好吧,明個兒我就去找雲巫仙子錢十三妹,她可是非常喜歡我的。”
韓雪梅身子一抖,白了雲小邪一眼,沒好氣的道:“你就只會氣我?你說,你是不是……是不是……”
雲小邪盯着韓雪梅,道:“是不是什麼?”
韓雪梅臉‘色’大紅,輕輕的道:“你是不是……喜歡我呢?”
雲小邪心中一跳,笑道:“你猜reads;。”
韓雪梅大急,道:“是不是?”
此刻的她就像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凡俗少‘女’,沒有了情殤仙子在世人心中的冷漠孤傲的模樣。
誰願孤獨終老?
誰又願孤單度日?
千百次的從夢中驚醒,千百次的柔腸百轉,豈不正是一個情字在作祟?
有容乃大,無‘欲’則剛。韓雪梅從小就被恩師雲水師太灌輸,做一個無‘欲’無求的修真者。其實雲水師太又怎能控制人的心呢?
七情六‘欲’,生老病死,這是天道循環,並不是人力所能控制和改變的。
韓雪梅多年來一直聽從恩師的教導,加上她‘性’格冷漠孤傲,對任何男子都不屑一顧。而這種‘性’格的‘女’子,能看上眼的男子並不是同樣出‘色’的古‘玉’峰,而是當年那個長的既不英俊,‘性’格也不善良的蜀山大老鼠雲小邪。
情,並不是用外表來衡量的。
情,總是在不經意間出現。
有人說,我們總是在最不懂愛情的年紀遇見最美的愛情,然後失去它。韓雪梅聽過這句話,所以她不會輕易放棄自己最珍惜的那個人。
就算前途萬分驚險,她也願獨自一人披荊斬棘。
見到焦急的神‘色’,雲小邪心中大樂,十年前與韓雪梅一起共同經歷了生與死,韓雪梅的身影已經牢牢的鏤刻在他的記憶中,揮之不去,斬之不斷。他心中自是十分喜歡,不,應該是深愛着身側的這個‘女’子,
見到心中喜歡的那個‘女’子如此焦急模樣,他不僅沒有驚慌,反而洋洋得意。
男人都是賤骨頭。
雲小邪是一個男人。
見到雲小邪一臉好笑得意的看着自己,韓雪梅知道自己上了他的當,心中暗氣,伸手就打向雲小邪,道:“你敢戲耍我!”
雲小邪呵呵一笑,手掌一探,就將韓雪梅打向自己的手臂被握住了,他輕輕一笑,道:“我纔沒……”
剛說出三個字,忽然大地彷彿爲之一顫,雲小邪與韓雪梅的臉‘色’同時一變,奇向北方看去。
濃濃的月‘色’下,玄冰宮所在的方向不知道何時,在天空中出現了數團明亮的光芒,距離至少有二十里遠,依舊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兩人同時從斷樹樹幹上躍下,面‘色’驚駭。
韓雪梅吃驚的道:“玄冰宮總壇好像被人攻擊了!”
雲小邪點頭,沉聲道:“世間除了魔教與正道其他三大派之外,根本就沒有任何一派敢於挑戰玄冰宮,更別說是攻擊玄冰宮總壇,我們過去看看!”
正道千年大派玄冰宮總壇,今夜被未知神秘高手圍攻,這簡直是千年來最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百多年前,魔教大舉入侵中土,也都是避開鎮守西域邊陲的崑崙派與中土菩提須彌山的迦葉寺,只是挑一些中小‘門’派下手。
玄冰宮高手如雲,‘門’人弟子衆多,魔教舉全派之力只怕也難以討到好處,到底是什麼人如此膽大?
二十里的距離片刻而至,越是靠近,雲小邪與韓雪梅便越是心驚,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響徹天際,數十道光球緩緩升空,將巨大的山谷照的亮如白晝。
山谷中,上千間巨石搭建樓臺殿宇在光芒下閃爍着淡淡的銀灰光澤,尤其是中間那座殿宇,六層高,足足數十丈,鶴立‘雞’羣,極爲醒目。
或許是由於谷中發生異變,外圍的玄冰宮負責警戒的弟子盡數回防,雲小邪與韓雪梅不費吹灰之力就來到了玄冰宮正面的山坡上,吃驚的看着眼前宏大的場面。
只有五個人,虛懸半空,光芒籠罩中這五人各自手持法寶神器,傲世蒼穹reads;!
僅僅五個人,竟擊潰了玄冰宮正面的防禦,無數玄冰宮弟子飛馳呼嘯,凝結成陣,想要將這神秘的五個人困住。
奈何這五個神秘人修爲深不可測,法陣還沒有成型,忽然優美的琴聲凌空響起,雲小邪感覺不妙,極目看去,卻見一個白髮蒼蒼模樣卻只有四十來歲的窈窕‘女’子虛坐半空,雙膝之上放置一張蒼木古琴,琴聲正是源自於此!
如此緊要關頭,這個神秘‘女’子竟有閒情雅緻彈琴拂曲?
對面的百十個玄冰宮都是一愣,可就在這一愣神間,琴聲音調陡然轉變,從小橋流水直接化爲金戈鐵馬,充滿殺伐之意的錚錚琴聲劃破蒼穹,一道道以空間氣‘浪’形成的三尺長的氣兵凌空出現,嗖嗖嗖的‘射’向了對面百十個玄冰宮弟子。
啊!
啊!
玄冰弟子手持法寶防禦,奈何這些弟子普通之輩,道行法力都不甚高,頓時有十餘個被破了防禦圈,慘叫掉落。
這十餘個弟子一去,即將凝結的法陣立刻被破,而漫天的空間氣兵卻是趨勢不減,鋪天蓋地的繼續‘射’去。
眼看着剩下的那數十個玄冰宮弟子就要吃大虧,就在這時,幾聲清嘯沖天而起,數道寒氣從玄冰宮所在的方向凌空‘射’來,硬生生的擋住了無數的空間氣兵。
啪啪……
轟……
無數震動天地蒼穹的巨響凌空暴起,寒芒化爲兩個身影。
楚‘玉’龍!
張頜!
這二人聯手一擊,將瑤琴仙子的空間氣兵盡數擋下,這份道行修爲,遠勝身後普通玄冰宮弟子!
雙方頓時陷入了僵持,凌空相對。
瑤琴仙子咯咯笑道:“好一個玄冰宮,果然不凡,沒想到年輕一代的弟子中竟有如此出類拔萃的人物,倒是我小瞧了!”
楚‘玉’龍與張頜大口的喘着粗氣,顯然,剛纔強行對抗那些空間氣兵,對他們來說也是不好受的,體內真氣鼓‘蕩’,‘精’血翻滾,幸虧各自道行深厚,強行壓制,不然早就當衆吐血了。
兩人臉‘色’凝重,實沒想到,今夜忽然偷襲玄冰宮的這五個人道行都是深不可測,生平僅見。
楚‘玉’龍緩緩的道:“諸位是誰,爲何襲擊我玄冰宮!”
又高又胖身上纏住巨大鐵鎖鏈的‘’和尚哈哈大笑,聲如驚雷,道:“你這個小娃娃連我們都不認識?去讓木易出來說話!”
玄冰宮弟子越來越多,此刻至少有千人已經聚集而來,聽到那猙獰惡僧直呼宮主名諱,個個臉‘色’大變。
“張頜,‘玉’龍,退下!”
就在此刻,一道蒼老的聲音徐徐響起,立刻將‘’和尚的笑聲給壓了下去。衆玄冰宮弟子聞言都是一喜,紛紛讓開了一條道路。
一身青‘色’長袍的消瘦老者緩緩飛出,目光如電,表情靜謐。
正是玄冰宮大長老丁勉!
“丁勉!”
‘’和尚、瑤琴仙子等人的臉‘色’微微一凝,似乎對丁勉他們五人亦有幾分畏懼。
丁勉飛到五人前面大約十丈處,表情忽然一動,失聲道:“風塵六怪!原來你們都還在人世!”
巨耳道人尖聲道:“丁老兒,你是巴不得我們死麼?去叫木老兒出來說話!”
木易與丁勉天下的時候,風塵六怪早已經銷聲匿跡,丁勉也只是聽過他們這些人的傳奇故事。由於風塵六怪長相奇異古怪,很好辨認,所以丁勉一眼便認出來這五人正是數百年前逍遙天下的風塵六怪中的五位!
如今算起來,這些人年紀最輕的只怕也超過了六百歲!